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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年輕的家老(二)

  蘇午說完話后,便靜靜地看著在場一眾黑衣武士。

  他的言語正中諸武士下懷,

  說完話后未有多久,

  眾人的目光就集聚在了一個身材較高大、粗眉毛的武士身上。

  “我們認為,武田君可以成為本家家老,有他輔左晴子小姐,則振興本家指日可待!”

  “阿熊家老提攜武田君最多,他跟從阿熊家老習練劍道,個人之勇武母庸置疑!”

  “武田君,才是眾望所歸的家老!”

  武士們紛紛出聲,

  果然如蘇午所說,他們內心其實已經有了認可的家老。

  如今既然阿熊辭去家老之位,飄然而去,

  他們正要公推此人出來,繼承家老之位。

  對他們來說,蘇午才是半路殺出來的那個‘程咬金’!

  身材較為高大,眉毛極粗的武士從人群里走了出來,向晴子躬身行禮:“晴子小姐,鄙人武田信雄!”

  其向晴子端正行禮,

  從始至終卻是看也不看蘇午一眼。

  晴子看了看武田信雄,沒有說話,目光轉而看向了蘇午。

  看到她的神色,武田信雄深吸了一口氣。

  正要說些什么的時候,蘇午的聲音恰好在此時響起:“剛才你們特意問詢晴子小姐,我的父親阿熊是否已經離開本家。

  得到確切消息以后,

  立刻便堅決反對晴子小姐拜我為家老的決定。

  可是因為畏憚阿熊家老的威嚴?假若阿熊家老此時尚在本家的話,晴子小姐的決定,你們是否仍舊會堅決反對?”

  “我們推選武田君作為井上家的家老,全是一片公心!

  與阿熊君是否還在家中沒有任何關聯。

  你身為阿熊君的長子,

  不發憤圖強,立志成為像自己父親一樣的人物,

  反而處處存有借助父親的庇護,以此獲得利益的想法。

  難道不該為自己有這樣的想法,

  這樣的行徑而感到羞愧嗎?!”一個武士立刻出聲駁斥蘇午的言論。

  其余人紛紛點頭附和。

  武田信雄微微皺眉,但沒有開口說話。

  此時,

  蘇午掃了眾武士一眼,忽然朝門口侍候的家仆招呼道:“大木,請你去我的居所一趟,告訴我的父親,現下中堂這邊有事情需要他來處理一下。”

  “好!”

  守在門口的大木立刻應聲,

  轉身離開了中堂。

  眾武士聞聲面面相覷一陣。

  意識到蘇午話中之意后,他們臉上浮現出明顯的畏懼之色。

  方才還振聲指責蘇午的那個武士,此時恨不能把自身變成一只毫無存在感的螞蟻!

  “這、這是甚什么意思?”有武士結結巴巴開口問道。

  “阿熊——阿熊家老還未離開嗎?”

  武士們求助的目光聚集在晴子身上。

  晴子抿著嘴并不說話。

  蘇午看著眾人轉瞬間變得畏畏縮縮的樣子,內心不禁覺得好笑。

  看來原主父親在這些武士中有極重的威信,

  稍微詐他們一下,他們就驚慌失措,進退失據了。

  他面上神色不變,

  眼神掃視著眾人,緩緩開聲道:“諸君推舉武田信雄作為本家家老,自稱乃是一片公心,既是一心為公,何懼在我父親面前據理力爭?

  還是說——諸位所謂的公心,其實也摻雜了諸多私心。

  推舉武田信雄成為本家家老的話,

  能為你們帶來更多利益?”

  眾人低頭沉默著,

  因為‘阿熊不多時將會到來’這件事,成為了懸在他們頭頂的利刃,

  當下諸武士皆不敢多言。

  “我父親確實已經離開本家了,

  方才我令家仆去請父親過來,實則是與你們說笑。

  諸君可以放心。”蘇午這時又道。

  有武士抬頭看著他,目光里滿是憤滿。

  他們想要當場發作,

  卻又不敢發作。

  生怕蘇午當下所說的這句話依舊是一句‘玩笑話’。

  場面一時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武田信雄方才越眾走出人群,當下卻是進也不得,退也不得,尷尬地躬身立在原地,一時間沒了主意。

  蘇午搖搖頭,笑道:“諸位若是不信我方才的話,可以等那位家仆回來匯報就是。

  也用不了多久的時間。”

  眾人聽言,內心這才稍稍放松一些。

  都屏息凝神,

  等著看大木是否會帶阿熊一齊到中堂里來。

  未過多久,

  大木回到了中堂內。

  “阿布,

  阿熊叔叔并不在你家里啊,我沒有找到他。”大木向蘇午如是說道。

  這一句話像是一個信號,

  聽到這句話的武士,紛紛抬起頭,

  憤怒的目光聚集在蘇午身上,像是要變成一團大火,將蘇午燒成灰盡!

  蘇午這次假借阿熊之名,已然瓦解了眾武士之間的信任基礎,是以當下這些人雖然憤怒,卻也都遲疑著未有出聲指責蘇午什么。

  也更無暇去聲援武田信雄。

  寥寥數語,

  就將本是一個整體的武田信雄與諸武士分割開來。

  武田信雄心頭微微發寒,此時終于不敢再輕視蘇午,轉而正視起蘇午這個毛頭小子來。

  這時,

  恰好蘇午目光也看向了他:“你既然是他們公推出來的最佳家老人選,

  想必一定有過人之處。

  敢問閣下,有什么才能?”

  武田信雄被蘇午目光注視,

  內心一時間竟有些慌亂。

  其深吸一口氣,

  沉聲回道:“我跟從阿熊家老學習劍術,曾是‘唯心一刀流’的弟子,為井上家效力這些年,我所斬殺之敵,已超過三十人之數!”

  蘇午仔細端詳了武田信雄的身量一陣,

  皺眉道:“看你年紀應該不小,應該也是井上家的老人了,

  這么多年來,你所斬殺的敵手,

  竟才只是超過三十個人?”

  武田信雄呼吸一滯,

  差點沒一口氣背過去。

  眾武士看著‘大言不慚’的蘇午,暗暗露出譏諷之色。

  放緩了心境,武田信雄向蘇午微微躬身,出聲問道:“不知閣下除卻是阿熊家老之子這一個身份外,可還有其他什么戰果?

  修習過哪種劍術?

  斬殺過幾個敵人?”

  武田信雄連連逼問,

  蘇午搖了搖頭,道:“我并不曾學習過任何劍術,如今只是安綱鑄劍所鍛造刀劍的學徒。”

  他此言一出,

  那些武士差點沒笑出聲來。

  武田信雄亦是神色一松。

  暗道自己太過緊張了,竟然將一個毛頭小子視為真正的對手。

  此時,蘇午話鋒一轉:“但即便如此,我也覺得,你這樣的人,實在不配成為我的對手——殺你,僅需一刀!”

  僅需一刀?!

  武田信雄聞言愣了愣,

  下一刻滿腔怒火涌上面孔,一張臉漲得通紅,按在腰側刀柄上的手掌勐一用力,‘唰’地一聲抽出了隨身的打刀:“你既然如此說,

  不妨試一試,看看能否一刀殺我?!”

  蘇午側目掃了他一眼,

  這一霎那,

  一抹猩紅刀光劃過武田信雄的視野!

  他慌忙架起刀來擋,

  架起來的打刀卻被一瞬斬成兩段!

  那閃發著猩紅光芒的太刀,劃破了武田信雄胸前的衣裳,在他的皮膚上劃開一道長長的傷口,鮮血從傷口蔓延出來,眨眼間染紅了胸前破碎的衣裳!

  死亡的陰影籠罩了武田信雄,

  他確信,

  自己若再不做些什么,

  一定會死在這鬼神般的一刀之下!

  噗通!

  武田信雄利索地跪倒在地,手捧斷劍,向蘇午叩拜道:“阿布君勇力比肩其父,我自愧不如,愿拜入阿布君麾下效力!”

  ‘大紅蓮胎藏’停在武田信雄頭頂,未有繼續斬下。

  此番兔起鵲落,局勢變化得實在太快,

  以至于武田信雄都跪倒在地上,

  那些武士還未反應過來!

  他們愣愣地看著武田信雄跪在蘇午面前,聽著對方口中說出來的話,腦海里還在回想著方才那一瞬間的畫面。

  等到他們看到地上的斷刃,

  等到他們回想明白。

  他們也紛紛跪倒在地。

  行‘土下座’之大禮,

  疾聲高呼:“愿在阿布君麾下效力!”

  旁觀了這一切的晴子小姐,心中頓時長吁一口氣。

  看向阿布的目光,

  更不同于以往。

  莊園中堂設下的靈壇前,

  堆滿了井上家實控的伯耆國諸地莊園主送來的憑吊香燭、菊花、喪儀。

  晴子小姐跪坐在靈壇一邊,

  等候著各地莊園主的拜祭。

  她身后設有幾道白幡,

  白幡之后,

  腰懸刀劍的武士靜默而立,

  其中就有阿布家老的身影。

  井上家在伯耆國經營多年,即便是處于街市中的本宅庭院被毀,亦在短時間內就找到了街市外,位于鄉下的大莊園居住。

  如今,晴子已派人將父親身死的消息發往伯耆國各地,

  勒令各地效忠井上家的莊園主前來拜祭。

  這個諸地莊園主前來拜祭的過程,

  亦是新舊勢力更替,新家主上臺,接管家族遺產的過程。

  更是考驗晴子小姐與她的新家老的時候。

  晴子一身素服,頭戴幃帽,

  幃帽下白紗微動,顯得內里一張秀氣甜美的面孔朦朦朧朧,

  臉孔上略帶淚痕,

  應該是剛剛哭過一場。

  她眼神里沒有情緒,看著剛剛被仆人擦洗干凈的地板,小聲地和白幡后的阿布說著話:“小時候我還在野失伯伯的莊園里呆過一段時間,和他的兒子一起去看農人喂豬。

  他每年新年的時候,都會給我送來禮物。

  沒想到現在父親剛剛死去,野失伯伯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蘇午內心嘆了口氣。

  沒有說話,

  默默地聽著晴子說著些從前的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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