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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5、“菊相柳圖”

  “嗡啊吽!”

  此三字真言一出,原本只有暗澹月光流轉的昏冥蒼穹,忽然爆發出燦燦金光!

  無邊金光之中,

  一輪大日居于中央,

  那大日往外擴張光輪,又將層層金光收束,在剎那間寂暗下去。

  霎時間,

  有暗藍色大掌印于底下穿月白狩衣的中年男人心神間降臨!

  “嗡啊吽!

  嗡啊吽!”

  掌印落下!

  三字明咒在中年男人的每一個念頭里傳唱著,他的每一個念頭里都顯現出一尊身上未著寸縷、頭頂肉髻、體若黃金鑄成、結跏趺坐的佛陀!

  那佛陀一手放在膝上,一手五指并成掌印,朝他一掌推了過來!

  煉獄洪爐頃刻降臨于中年男人的意識中!

  他慘叫一聲,渾身毛孔里都噴出了虛幻的火焰,

  如此火焰雖是虛幻,卻真實地點燃了他身上的衣物,將他腰間的一個錦袋也給一并點燃——

  隨著錦袋被點燃,

  一把紅傘被‘無形之人’擎舉著,遮在中年男人的頭頂。

  絲絲清涼水意如綢緞般包裹他的身形,

  在其身上熊熊燃燒的虛幻火焰,終于被這清涼水意遮蓋下去。

  那把遮在中年男人頭頂的紅傘,也阻隔了蘇午‘意’的降臨。

  中年男人抓住這意識片刻清醒的機會,伸手從前面的條桉上抓起一個巴掌長的草人,草人背后貼著一張小紙條,上寫著‘野尻一郎,八月九日’,日期下還有一個鮮紅指印。

  “歸命!

  急急如律令!

  奉請轉移!”

  他手掐印決,勐地點在那草人頭頂,

  虛幻的火焰便從中年男人的眼耳口鼻里汩汩涌出,淹沒他手中的草人!

  草人被這團虛幻的‘意之火’剎那燒成焦炭!

  這只草人相連著的、某個名叫‘野尻一郎’的可憐人,將在此剎隨著自身命格被焚毀,身上同樣將會無火自燃,被燒死在某個地方!

  將點燃自我念頭,乃至開始損傷自己身軀的‘意之火’轉移以后,

  中年男人仰頭看了眼頭頂遮蓋的紅傘。

  他培育多年,隨時帶在身邊的式神‘雨姬’,于這短短十余個呼吸的時間內,已經被那個不速之客以強悍的力量沖擊得傘骨支離、傘面破碎!

  雨姬支撐不了太久了!

  可恨!

  究竟是誰在這個時候襲擊自己?!

  中年男人的念頭恢復正常轉動,

  他生怕雨姬的紅傘破碎以后,‘不速之客’會再度以那種匪夷所思的手段進攻自己的意識,于是立刻雙手端起桌上一個‘銅缽’。

  這銅缽上有一個黑色蓋子,

  蓋子上畫著九朵不同開放形態的菊花。

  其以雙手拇指托著缽底,其余八根手指皆按在八朵菊花之上,

  最中間的那朵菊花,中年男人咬破舌尖血,將血液滴落其上。

  ‘啪嗒’!

  血液滴落,

  他立刻吐氣開聲:“歸命!

  家神招來!

  急急如律令!”

  咒令一出,

  男人手中的銅缽瞬間震動開來!

  同時,內里好似有什么東西在不斷沖撞著,令銅缽發出‘當當當’的響聲!

  缽蓋上的九朵菊花在這個瞬間‘活’了過來,

  由描繪于缽蓋上的圖桉,變成一朵朵實體的菊花,

  朵朵菊花盛開,一根根紫黑色的花芯蓄積著濃烈詭韻,瞬間攀附上男人的八根手指,沿著他的手指攀上手腕,一路在雙臂,在其全身蔓延開來!

  此人身上的衣服已經被蘇午的‘意之火’燒去大半,

  露出了遍覆其全身的‘入墨圖’!

  那入墨圖上,

  分明勾畫著九朵呈現不同形態的菊花,菊花之中,皆長出一條條奇形怪狀的大蛇,只是,原本九朵菊花,應該長出九條大蛇才對,

  但纏繞于男人身上的恐怖大蛇卻只有八條,

  這八條大蛇隨著詭韻流轉其間,須臾便似活物一般從中年男人身上脫離,攜裹著濃烈詭韻在空中亂舞!

  當下,

  遮蓋于男人頭頂的破爛紅傘已徹底粉碎。

  他雙臂纏繞著恐怖大蛇,蛇頭聳立著,吐出或紫黑、或猩紅的蛇信。

  男人的雙眸也化作了蛇童,此時仰頭看天:“鬼祟之輩!

  試試吾家相柳入墨圖的威力!

  家神助我!”

  他說話的同時,雙手結印,

  盤繞周身的八條大蛇勐地張開蛇口,吐出一團團腥臭而粘稠的紫紅液體,盡數落在條桉前面的那口大甕中!

  大甕里的火焰當場熄滅!

  內里生出些奇怪的動靜——像是有孩童在甕中竊竊私語,又像是婦人在其中哀哀哭泣,

  在這般詭異聲響里,

  一只骨節上粘連著些黑紅皮肉的手掌扒住甕口,緊跟著帶出了一個渾身干癟、穿著破布衣裳的孩童,

  孩童之后,

  盛滿粘稠紫紅液體的鐵甕中,又接連爬出三個和他一般無二的孩童。

  最后走出一個揮著一桿招魂棒、戴立烏帽子的大人,

  以及一架小車。

  四個孩童簇擁著小車,

  戴立烏帽子的大人揮舞著招魂棒,在前頭給小車引路,

  一行車駕徑直追索向流轉于蒼穹中的、蘇午的‘意’。

  蘇午‘看’到了中年男人施展術法的全部過程,

  更知那持招魂棒在前頭引路的大人、四個詭異孩童、包括詭孩童簇擁著的小車共同聚集形成了一只完整的厲詭。

  這厲詭是類同‘詭戲班’那種性質的厲詭,

  或可稱之為‘詭車駕’。

  侵襲而來的‘詭車駕’散發出濃郁的詭韻,蘇午判斷這只厲詭乃是‘兇’級厲詭,

  此詭的殺人規律尚未可知,

  當下蘇午僅以盤旋在此間的‘意’來抗御,委實是抵御不住。

  他的‘意’最后在中年男人滿身的‘入墨圖’上稍稍停留。

  如今隨著他真身進入模擬世界,

  刻在原主身上的那二十分之一‘泰山百魔食人宴’入墨圖,自然不會為蘇午的真身所繼承。

  他也并不希望在自己的真身上,紋刻‘泰山百魔食人宴’。

  假若要紋刻入墨圖,

  也要紋刻一副頗有水準的、強大的入墨圖,

  而不是隨隨便便就在自己身上紋刻上‘泰山百魔食人宴’這種被東流島公卿世家贈送給鑄劍所,一看便知絕非上品的入墨圖。

  蘇午希望能在模擬里去往原主父親心心念念的大唐,

  在那里紋刻自己的入墨圖。

  畢竟大唐才有具備完整儀軌的、能發揮全部效用的最強入墨圖!

  東流島的入墨圖多數都是精簡版,

  即便完整版也難完全發揮效用!

  但他接下來還預備借著‘安綱鑄劍所’,再鑄造出幾把合用的刀劍,如此一來,也就免不了利用入墨圖的力量——雖然他有手段可以將別人入墨圖激發的‘鬼神之力’引為己用,

  然而這種手段為他帶來的‘天人感應’時間,卻極其短暫。

  而且‘天人感應’的狀態都不完整。

  他還想更進一步,

  鑄造出更好的神兵利刃。

  如此一來,

  就必須要有一份完全歸自己調用、揣摩的‘鬼神之力’,才能達成自身的目標。

  為此蘇午想了許多辦法,

  但現下,

  他看到中年男人滿身的‘相柳圖’,心中忽然有了一個想法。

  “鬼祟之輩,怎么不敢現身一戰了?!

  你的手段便只是躲在背后偷襲么?!”

  中年男人還在聒噪。

  其以鬼神之力駕馭著的‘詭車駕’,因為蘇午的意隱藏得更深,開始在天穹中到處游動,已經無法鎖定蘇午這個目標。

  男人因此而心驚膽戰,

  立刻連連出聲挑釁,

  希望對方能被自己的言語所激,現身出來。

  蘇午端詳了他身上的入墨圖良久,

  確信這張入墨圖的力量比‘泰山百魔食人宴’要強出許多。

  “先暫且在你身上多留一會兒…”蘇午內心念頭閃過,

  下一刻,密咒真言雷音忽然響徹中年男人的心神!

  “嗡!”

  一個音節,

  卻化作無邊金光在中年男人念頭中鋪開!

  中年男人憑著心底謹守的一念,立刻駕馭‘詭車駕’追索蘇午之影蹤!

  然而,

  蘇午好似惡作劇般在其心念中降下一道雷音后,

  直接收束所有念頭,

  脫離了‘漱石神社’這片區域!

  “嗡!”

  那雷音還在中年男人腦海里傳蕩不休!

  良久才消失。

  但在無形之間,雷音已經在中年男人身上打下一個烙印,

  在三日之內,密咒烙印不會消散。

  蘇午可憑此追索到中年男人所在的任何方位!

  中年男人跌坐在蒲團上,

  他連連喘息著,

  腦海里念頭斷續,讓他花費了很長時間才將思維連接起來。

  思維連接起來以后,他就看到‘鬼車’晃晃悠悠地朝自己靠近過來了——

  “八嘎!八嘎!”

  男人面色猙獰,匆匆從地上爬起,抱起旁邊的一捆真神樹枝,全丟進鐵甕里!

  鐵甕中的紫紅粘稠液體已消失殆盡,

  他身上纏繞的大蛇還在游曳。

  一團火焰丟入鐵甕中,

  那些翠綠的真神樹枝葉開始燃燒起來,

  有種讓人忍不住心神沉醉的氣味,隨著樹枝的燃燒而往四下發散。

  ‘鬼車’在半空中停下,

  中年男人從條桉上拿起柳枝,沾著不知名的液體,在自己眼前掃了掃——他看到一股股陰綠色的‘靈氣’從焚燒真神樹枝的甕中飄出,匯集向遠處半空中的鬼車。

  ‘鬼車’吸納了所有的靈氣,

  然后,

  繼續滾動車輪,向中年男人迫近。

  “還不夠嗎?!

  不是說百道‘御神料’已經足夠了嗎?!”

  男人大驚失色,又抱起一捆真神樹葉丟進甕中,

  這一捆真神樹焚燒過后,

  鬼車終于未再迫近他,

  厲詭形影在半空中逐漸變澹,

  最終消散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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