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瞬間!
墓碑召來的灰黑土壤忽然停止向蘇午漫溢的趨勢,
轉而迅速在肖志仁腳下鋪開,
將他吞沒進墳墓里!
“該死!”
被血管叢簇擁著,變成一個巨大血瘤的白何龍見到肖志仁的動作,左眼也變得一片血紅,滿臉狂怒、驚恐之色!
他看到肖志仁的動作,
也就明白,
對方借著自己運用厲詭力量,襲擊蘇午的瞬間,
直接借助墓詭的力量掉頭逃竄了!
嘩啦!嘩啦!嘩啦!
本該隨著自己全力復蘇厲詭力量,而引致周圍一切景象盡皆顛倒的情形,并未真的發生。
白何龍心中滿是絕望。
驚恐與怒火填滿了他的胸膛。
他看著那些墳土漸漸停止蠕動,緩緩平復如初,
仿佛看到了已經逃生成功、揚長而去的肖志仁!
“該死的!
該死的!”
血管叢在白何龍眼前交織著,他看到四周有一道道由神秘文字組成的鎖鏈游曳而來,漸漸纏繞住自己這個巨大的血瘤,
比從前更雄渾、更純正的詭獄力量從鎖鏈上散發,
拖拽著化為血管叢的‘倒吊之詭’,
將它與白何龍自身相剝離!
厲詭的力量,也隨著它被剝離,逐漸從白何龍身上消褪!
這個時候,
自身的任何掙扎都沒了意義。
白何龍只恨自己太蠢,
只恨自己誤判了肖志仁的決心——他死了兒子,又被蘇午殺掉了侄子,本該悲痛不已,拼死一搏的人是他才對,怎么到了最后,自己拼死一搏,
卻為他逃脫蘇午的追殺爭取了機會?!
肖志仁該死啊——
該死!
白何龍內心瘋狂咒罵著,
他自身被從一根根血管脈絡里剝離了出來,渾身血淋淋的,被自己所容納的詭韻侵蝕過甚的軀殼,此時一失去厲詭力量的支撐,就變得虛弱無比。
當下的白何龍,比其先前看來,直接老了幾十歲,
儼然就是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
他背嵴句僂著,顫顫巍巍地抬頭,看向那座由詭獄鎖鏈盤繞交疊的座椅上的青年,到現在他才明白,對方究竟掌握了詭獄哪個層次的力量——
是超出他們預想的最高層次的力量,
白何龍懷疑,就連典獄長都不一定能擁有這個層次的力量。
詭獄的所有權限都對蘇午開放,
鎖鏈不斷抖動,發出熱鬧的響動,
竟像是在迎接這個人的回歸!
白何龍看著蘇午,嘴唇囁嚅著,想要說些什么。
可惜他話還未說出口,
就聽到了蘇午澹澹開聲:“死刑。”
死刑?
詭獄何時有過這種刑罰?
白何龍腦海里念頭一轉——
下一瞬,
一條鎖鏈從天頂垂下來,
纏繞在他脖頸上,將他勐地提起!
他四肢劇烈掙扎了一小會兒,就倏忽僵直下去,完成了這場刑罰。
嘎啦!
黑霧籠罩下的一扇柵欄門打開來,從中延伸出一條條鎖鏈,將白何龍那只游蕩在外的‘倒吊之詭’勐然纏繞住,拖進了牢籠中。
不論是白何龍,
還是那四個大區隊長容納的厲詭,
俱未超過‘兇’級。
關押他們的過程皆無比順利。
乃至肖志仁——亦未能真正逃脫出去。
一根根鎖鏈深入肖志仁容納的墓詭引召來的墳土留痕之中,而后驟然繃緊——在一陣陣令人牙酸的鐵環摩擦聲中,
肩膀、腿彎盡被鎖鏈釘穿的肖志仁,
被從墳土殘痕里拖了出來!
他并未真正逃脫出去!
隨著蘇午將那千余個神秘文字發散入詭獄之中,詭獄的規則得到補全,也就沒有了肖志仁可以鉆空子的余地!
但是,
這個被從墓土里拖出來的肖志仁,
身體膨脹腫大,泛著滲人的白光,
他的皮膚上凝結了污穢的一層尸蠟,
其所容納的厲詭被封存于尸體內,竟也未有脫離出去。
肖志仁遁逃入墓土之中后,經歷了其他的變故,導致他直接殞命了!
從其尸身上呈現出的種種跡象來看,其竟像是一具落水溺亡,且在水底呆了數年乃至十數年的尸體!
其催動墓詭的力量引召墓土包裹自身,
自身應該不會出現被水淹死,且在水中封存數年的情況才對。
詭獄底下,
更沒有水液流轉。
那么,肖志仁是如何被弄成這副樣子的?
蘇午目光微動。
他盯著對面肖志仁腫脹到變形的面孔,從那張面孔上,依稀能看出肖志仁臨死前的震怖、不甘。
這具尸體的眼耳口鼻、乃至渾身毛孔里,
都涌出污穢的黃水,
隨著那些黃水滴答滴答落在地面,
肖志仁腫脹的尸體忽然又收縮回去,
它緊緊閉著的嘴巴無聲無息地張開來——
像是水庫開閘,
一股污濁的黃水從肖志仁的嘴里勐然噴濺出來,在詭獄的地面上彌漫,使得許多詭獄鎖鏈皆沾染了黃水,墓詭都在那股黃水中浮浮沉沉!
蘇午從那股黃水中感應到了詭獄的氣息,
有別于他身遭這些詭獄鎖鏈散發出的律令氣息,
黃水中詭獄散發出的氣息,雖然與律令氣息根出同源,但是已經變得腐朽,充滿了被水液不斷浸潤侵蝕的鐵銹味!
嘩——
就在蘇午心生感應的這個當口,
那滾滾黃水里忽然就伸出一根根布滿猩紅銹跡的鎖鏈,鎖鏈上還穿著一張張被水浸潤不變分毫的紙錢!
一條條穿著紙錢的鎖鏈橫空亂舞,
朝著蘇午包圍而來!
蘇午眼神一凝——
鬼手分化成百十條陰影蟒蛇,一瞬間將那條條串著紙錢的銹跡鎖鏈死死咬住!
而蘇午的鬼手與那些銹跡鎖鏈接觸的瞬間,
其上串著的紙錢像是被陰風掃過,都嘩嘩作響起來!
一滴滴黃水順著鎖鏈滑落,
覆蓋向蘇午的鬼手!
但此時,蘇午的鬼手中飄散出了一個個神秘文字,那些神秘文字貼附在銹跡鎖鏈之上,使得其上的猩紅銹跡在倏忽間消褪!
沒有銹跡覆蓋的鎖鏈,
便無有黃水順勢滑落!
詭獄律令文字隨意飄散,
蘇午的意識借著這些律令文字的勾連,看到了一間幽深的柵欄囚室。
囚室內,
一個高壯身影僵硬而立,
這道身影渾身纏滿了銹跡鎖鏈,像是木乃尹尸體上一層一層纏裹的裹尸布。
高壯身影滿頭亂發遮住了面孔。
他雙手扒開了自己的胸腔,
血淋淋的、血管粘連的胸腔內,
一顆布滿銹跡的心臟跳動著。
而在那顆心臟之上,立著一個神龕。
神龕被銹跡鎖鏈不斷纏繞——所有銹跡鎖鏈的源頭盡來自于這個神龕,而神龕內隱約可見有一尊渾身漆黑,像是被火燒過般的泥偶!
那泥偶身上飄散出層層濃黃色的水汽,
這些水汽往四周浸潤,
首先便銹蝕了神龕四周纏繞的鎖鏈,
最接近神龕的那些詭獄鎖鏈,已經完全化作銹紅色,一個個被異化、越發像是厲詭文字的‘神秘文字’串連著,往外延伸。
——這部分詭獄鎖鏈,
已完全被那個漆黑泥偶‘污染’了,無法再回歸‘律令’的掌控!
距離漆黑泥偶越遠的詭獄鎖鏈,
污染程度愈輕。
但蘇午想要祛除它們之上的‘污染’,首先卻需找到這個高壯身影所在的方位——其以被污染的詭獄鎖鏈層層交織,盤繞,給自己在詭獄中制造出了一個迷宮般的地域,
而高壯身影就處于迷宮的最深處,
想找到他,并不是件容易事。
這個高壯身影的身份,
也不言而明。
其就是詭獄的‘副典獄’!
其以自身容納的‘漆黑泥偶’厲詭,勾連詭獄的規則,污染了部分詭獄的力量,進而強行將這部分詭獄容納在了自己身體內!
被他容納的這部分詭獄,
占據了當下處于殘缺狀態的詭獄的‘三分之一’。
蘇午通過詭獄鎖鏈的連接,
看到了‘副典獄’當下的狀態。
然而,
他亦僅僅只是看了剎那,
便被副典獄察覺自身已然暴露——高壯身影滿頭亂發微動,一雙慘綠色的眼睛冷冷地與蘇午‘隔空對視’一瞬,下一個剎那,層層銹跡鎖鏈將他緊緊纏繞,
這些鎖鏈飛動之間,
亦遮蔽了蘇午窺探過來的‘目光’!
蘇午腳下那些黃水脫離詭獄鎖鏈,及至副典獄體內厲詭詭韻的支撐,迅速變干,在地面上消失無蹤,
向蘇午纏繞而來的道道銹跡鎖鏈,
此時亦盡已回歸正常,重歸律令的掌控之中。
他坐在鎖鏈盤繞的座椅上,
目光微動:“容納了三分之一的詭獄,根據其體內厲詭能銹蝕詭獄律令的情形來看,其體內厲詭的層次絕對在‘荒級’——
他是如何做到這些的?
是已經完全放棄自己作為‘人’的一面,
徹底倒向了厲詭,以此來換取容納二者的體質?”
幽暗詭獄里,只有蘇午的低聲自語。
那些神秘文字組成的鎖鏈,在黑霧里游行,
穿梭于詭獄的各個監室,
遵從蘇午的意志,
開始封鎖這座殘缺的牢獄。
‘副典獄’就是詭獄的重點封鎖對象。
對方先前借著‘肖志仁’,與蘇午交手一次。
這次交手僅僅是試探而已。
雙方的后招暫時都隱而未發。
“得盡快提升‘閻魔護法’的層次了,
依靠律令以及我自身與詭獄之間的莫名聯系來掌握這座牢獄,終究不是很保險。
加上層次提升后的‘閻魔尊’,
便能徹底將副典獄逼到角落,逼得他顯出原形。”
蘇午內心有了考量。
任何一個‘荒級’以上的厲詭,都不容小覷。
更何況副典獄此人,在蘇午以前,首先容納了‘荒級’厲詭?
——蘇午的心詭都未達到‘荒’的層次!
他曾短暫容納過的‘尸林怙主’,才是實打實的‘荒級’乃至‘荒級’以上層次的厲詭!
這個副典獄究竟運用了什么方法,
讓自己得以容納荒級厲詭,再加上三分之一的詭獄?
如今蘇午都無法將這兩點同時做到!
蘇午對副典獄的手段甚為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