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神’被徹底油炸以后,便就翻騰不起浪花。
僅僅是木雕人偶狀態下,亦能關押它一兩個月,令之動彈不得。
不過,
此下蘇午所做種種,
一是為了解決馭詭者小隊的困境,
二則,是為了解救自己的發小‘申豪’。
他一直都記得,師父曾經說過的話——全性赤子命格的人,將手印留在廟中火盆之上,則可以助力周遭地域生靈,暫時擺脫厲詭之困。
其自身亦因為處于‘非生非死’的非常理狀態,
哪怕厲詭未有折返回去殺死他,
他自身也將不久于人世。
想要讓‘全性赤子’命格的人能活下來,
唯有嘗試再行開廟裝臟,
立下‘神靈本位’。
使他能與神靈共分本位,
以此種方式活下來!
——這是申豪唯一能活下來的機會!
“那個厲詭——此前那個厲詭,被油炸后,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方元滿是好奇地看著蘇午手中的木雕人偶,他未從人偶上感覺到厲詭一絲一毫的詭韻。
“是。”
蘇午點了點頭。
繼而道:“厲詭會在一個月內都保持在木雕人偶的狀態,無法危害別人。”
“一個月的時間嗎?
太好了,太好了,除了詭獄以外,我們還未找到第二種關押厲詭的方法!
這種油炸詭的方式,能將厲詭關押一個月的時間,也很不錯了,
可以有足夠的時間將它運抵詭獄,進行關押…”姬鴻連連說著話,已經將蘇午如何獲得這般方法的疑問拋之腦后。
他話還未說完,蘇午就轉頭看著他道:“接下來還要進行一套儀軌,
可以將厲詭被關押的時間延長至百年,甚至數百年。
我為這只厲詭準備的神靈五臟,都屬于上品。
應該能將它關押三百五十年到三百七十年之間。”
“三百多年?!”姬鴻、方元異口同聲地叫了一聲。
兩人對視一眼,
眼神里皆有掩飾不住的激動。
這種新的關押方法,能將厲詭關押百年乃至數百年之久,此效果已經毫不遜色于詭獄了——如是能將這般方法推行全國,那么國內厲詭頻出的局勢都將因此而得到緩解,
甚至能做到——百年之內,天下無詭?!
“油炸詭的方法,
亦有它的局限性。
厲詭到了‘荒級’以后,就充滿了種種不確定性,不會那么容易就被油炸。
建議還是不要有太多不切實際的想法。”蘇午三言兩語打消了兩人心中的妄想。
即便如此,
方元依舊樂呵呵的:“以往面對厲詭的時候,大多數馭詭者都只能依靠自身將之驅離,或者等待對策部派來詭獄棺材,才能將其關押——
僅僅是等待詭獄棺材派來的這段時間,都會造成大量人員的傷亡。
而且,詭獄也只能關押兇級以下的厲詭。
有了這套‘油炸詭’的新方案,
這種局勢必定會因此而改變,我們——”
方元話未說完,
就被一直默不作聲的云霓裳打斷了。
云霓尚抬目看著蘇午,出聲道:“蘇午,你會愿意把這套方法分享給其他馭詭者嗎?”
還處于興奮中的姬鴻、方元都微微發愣。
他們這才意識到,
這套方法能否令所有人獲益,
還取決于蘇午的態度。
蘇午皺了皺眉,
他心中恍惚了一瞬,眼前浮現師父的面孔。
師父坐在炕上,笑呵呵地同自己說話:“阿午啊,你覺得,你拜外面那個老道為師如何?咱們灶王神教一脈,也是野路子出身,
無有甚么規矩。
只要方法有用,能造福百姓,哪管那么多門戶之見?
你跟著那老道,能學到頗多東西,
老漢尋思了一下,若你再拜他為師,倒也是一樁好事。”
“這套方法,我可以傳授給對的人。”蘇午面露笑容,向云霓裳說道,“但不會將這套方法隨便傳揚出去——油炸詭的方法,不僅能用來關押厲詭、救助百姓,
心術不正的人掌握它,
還能用它釀出更大的災禍!”
迎著蘇午的笑容,云霓裳呆了呆。
她越發覺得此時的蘇午,與幾個小時前的蘇午不一樣了。
現下蘇午尚不確定,
在當前國內,是否僅有他一人完整掌握了灶神教收押厲詭的整個儀軌、流程?
自己進入‘灶神弟子的過去人生’,固定了自己經歷的那段歷史以后,
于現實中是否有造成甚么變改?
如今談及‘普及油炸詭’這件事,還為時尚早。
不過,假若‘灶神法’在當下依舊處于失傳狀態的話,那他確實可以說已是盡得‘灶神法’真傳的唯一一人,
如何發揚‘灶神法’,
將之有序傳承下去,
也只有他說了算。
他有很多種方法,可以保證學成此法的人,絕不可能用之來戕害別人。
——‘遮跋陀帝見誓咒’,實在是一道防不勝防、分為實用的密咒。
蘇午帶著三人回了張河村,
就在那座‘五猖廟’前,他讓三人去采摘了許多玉米葉,
而后交給云霓裳,將這些玉米葉縫制成了一件巨大的斗篷,
最終將木雕人偶搬運到了木制的神座之上,
四周圍上玉米葉制成的‘神衣’,
往‘神衣’里不斷灌入泥漿,
直至將其變成一個大泥團。
這套開廟流程,蘇午親自操辦過數次,已經輕車熟路。
他走到大泥團的近前,背向泥團,便欲將泥團背起來,背入‘五猖廟’中。
此時,旁邊忙活了半天的姬鴻躍躍欲試:“是要把這個泥團搬到廟里嗎?讓我來搬吧!你歇一歇!”
“好。”蘇午笑了笑,為姬鴻讓開位置。
泥團足有一人多高,體積頗大,重量也絕對不會小。
但馭詭者們的氣力往往不能以常理度之,
這泥團多不過千斤重,姬鴻自信還是能將之輕松背到廟里去的。
其學著蘇午的樣子,背向泥團,雙腿扎下馬步,雙手朝后攬住大泥團,之后渾然猛然發力——泥團紋絲不動!
不信邪的姬鴻咬牙用出全力,
臉都憋紅了,
卻未將泥團搬離原地分毫!
姬鴻頓時傻眼,轉身看著從體積上看,最多不可能超過千斤的泥團,想不明白自己用了那么大的力氣,怎么這泥團就紋絲不動?
“蘇午,我好像搬不動啊…”姬鴻求助地目光看向了蘇午。
“這只厲詭經我的手被油炸,冥冥之中,我與它有了牽扯。
所以應該只有我搬得動它,其他人是搬不動的。”蘇午向三人說了幾句話,轉而走到泥團跟前,背向泥團,雙手朝后將之攬住,
身形輕輕一提——
碩大的泥團就像一團泡沫般被他背起,
背進了五猖廟中!
蘇午每一步踏出,背后的泥團便似被無形的刀筆勾勒出形,
等他將泥團背入大廟以后,
那泥團儼然已化作一個似男似女,面目猙獰的泥胎。
大廟內,
火盆中,
以申豪的生命力作為薪柴燃燒的光焰只剩拳頭大的一團,
申豪的身形在火光映照下越發透明,
不知何時便會如泡影般消散。
他早就看見了蘇午一行人在門外忙碌,此時看到蘇午背著一座泥胎邁入廟中,亦只是稍有些驚訝:“小午…”
蘇午側對著申豪,聞聲轉臉看了對方一眼,低聲道:“現在我怎么說,你就怎么做。”
申豪愣了愣,
隨即點頭:“好。”
蘇午不再多言,將泥胎背到火盆前的神臺上。
雙臂微微一松,
泥胎轟然落在神臺之上,濺起陣陣塵煙!
便在這個剎那,大廟里蕩漾起絲絲縷縷陰冷的詭韻!
這些詭韻與惡神詭韻性質類似,
但裹挾著淡淡的香火氣息,
在大廟內浮漾開來!
隨著詭韻蕩漾開,
原本充斥于大廟四周,那一道道在火盆里生出的光火映照下淪為無形的惡意無光,此時又俱浮現了出來——目光化作一個個蒼老的身影,從廟外猛地往廟內聚集,
重疊在廟內那些破碎的光影中,
一半往著五猖廟里新塑化的泥胎依附,
一半向著申豪聚集,
這些充滿惡意的蒼老身影,伸出遍是褶皺的手臂,抓住申豪的衣領、手臂,把他往遠離火盆的位置拖拽,有些虛幻身影則伸手去按火盆上的手掌印!
如此一道道蒼老身影,
其實全是張河村本地的孤寡老人!
他們被五猖廟原本的廟祝——那個面相刻薄的老太太用秘法奪取最后的壽數,自身被整座大廟給吞噬了!
如今他們呈現出的光影,
僅僅是死者對生命的執迷,與逐漸復蘇的‘五猖神’詭韻結合的產物而已!
刻薄老太緣何運用這般秘法,原因隨著其被‘惡神五臟詭’侵殺,已難以盡知。
蘇午推測,其很有可能是被逐漸復蘇的‘五猖神’散發出的詭韻,侵染了心智。
所謂秘法,亦由‘惡神’作為主體的‘五猖神’傳授給她。
此時,
申豪被那一道道蒼老虛影拉拽得已脫離火盆一米遠,
諸多蒼老虛影擠滿了大廟,
一部分虛影徒勞地伸手按在火盆雕琢出的掌印上,手掌卻從火盆外壁傳過,深入火盆內,被烈火灼傷,
一部分虛影依附在那座泥胎上,泥胎卻紋絲不動!
蘇午眼看所有虛影盡已涌入大廟中,
他念頭一動,
他的神思如洪流般沖入在場每一個虛影當中,
只是一個剎那的時間,
這些本就瀕臨消無的虛影,就統統被蘇午的念頭洗刷得徹底消無!
存續于虛影里的意能量,被刷去沾附的五猖神詭韻,盡歸于蘇午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