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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7、騾駒子

  “去去去,給它端一盆溫鹽水來!”

  “孕畜將要下崽的時候,食欲應該不是甚好才對,

  這牲口食欲竟這般好?

  吃得還挺飽的!”

  “吃得飽是好事還是壞事?”

  “是好事,

  也是壞事。

  就和人一般,吃得飽了,總有力氣使,

  壞事卻是吃得太飽,有可能下崽過程中會嘔吐反胃,反而消耗更多氣力,

  不過你們也不必太擔心,

  這牲口體格強壯,老夫一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壯碩的馬騾,

  如此好的身體底子,

  下崽總是輕松一些的…”

  “要出來了!

  要出來了!”

  “小崽子好大,怕是會難產!

  拿剪刀來!

  在熱水里燙一燙…”

  馬棚里,

  灶班的幾個弟子,在一位佝僂著背,穿著身長袍的老者指揮下,不停忙碌著。

  棚子里被清出好大一片空地,

  青驢與挽馬被帶出了馬棚,

  只剩馬騾在這里,痛聲嘶叫著。

  它的崽子快要下出來了,

  那駝背老者就在它屁股后頭觀察著,要來種種工具,在熱水里燙過,不時用手撥弄一下都漸漸露頭的小崽子。

  老者手里的剪刀比劃著,

  始終沒有派上用場。

  這匹馬騾著實壯碩,連他都覺得少見。

  若是現下就用鐵器,到時傷口不一定能療愈得好,把這么好一匹牲口的性命拖累了,那就是大罪過,是砸自家的招牌!

  是以,

  老者還想再觀察觀察,

  能不動用鐵器幫著取出小崽,就不用!

  也不知是他內心的暗暗祈禱起了作用,

  還是這馬騾命不該絕,

  他本以為馬騾胎兒太大,會導致難產,

  沒想到在馬騾的連聲嘶鳴下,崽子還是一點點爬了出來!

  起碼有尋常馬騾兩個大的小崽蜷縮在草堆上,跪坐在母親身下,

  大馬騾又伸頭過去,

  扯去了自己小崽身上的筋膜與胎盤。

  “給大騾子喝些鹽水!”

  駝背老者從狗剩手里接過一盆溫鹽水,

  拿手試了試溫度,

  便將鹽水端到了馬騾跟前,

  大馬騾一番生產,此下早已經是又累又渴,立刻垂頭伸嘴到水盆里,呼呼地喝了一氣。

  等它喝了水,

  老者又去查看小騾駒的情況,看了看它的身架,贊嘆道:“出生就這么大的騾駒子,老夫也是第一次見哩。

  這小騾駒子,讓它頭十五天吃它娘的奶水就好,

  之后慢慢喂些精飼料,

  循序漸進地給精飼料里摻粗飼料,讓它有個適應的時間。

  還有啊…

  您看要不要給您的大騾子開些藥?它能恢復得更快些,

  老夫說實話,

  這騾子體格強壯,其實不開藥也是可以,若您心里不踏實的話,開幾道藥也無妨。”

  駝背老者看向蘇午,

  臉上帶著殷殷地笑,

  蘇午看了馬騾一眼,回道:“還是開些藥罷,生產是件大事,

  這牲口我師父愛護得緊,開些藥,免得它落下病根,我們心里也踏實。”

  “行行行,您愿意出錢買幾道藥,老夫也能多賺些錢。”駝背老者倒是坦誠。

  其將藥箱放在地上,

  從箱子里拿出紙筆,鋪在藥箱上,開了方子,隨后又按著方子拿出早配制好的幾包藥,

  把藥方與藥材都遞給了蘇午:“一日給它吃兩劑即可。”

  “多謝!”蘇午從懷中拿出幾角碎銀子,給付了錢款。

  “大馬騾頭一天先莫給它吃食兒,

  第二天它若有吃食兒的意向,可以給它少吃些,

  第三天便可以漸漸恢復正常飲食了。”拿了錢以后,老者又多說了一些,

  蘇午都一一記下,

  將老者送出了崔家大宅。

  他轉回馬棚,

  細細看過藥方子,立時明了這張藥方主要是行血補虧的效用,

  刪去其中幾味藥性不合的藥材以后,蘇午又加了些密藏域藥材進去,組成一道藥,交給了守在小騾駒旁邊的想娣:“大嫂子,勞煩你幫我熬一道藥。”

  “俺閑著又無事,

  熬藥也不麻煩,哪里需要小掌灶老爺說勞煩嘞?”想娣接過藥包,笑瞇瞇地下去了。

  蹲在小騾駒子旁,撫摸著小騾駒子還濡濕的毛發的珠兒驚奇道:“這小駒子確實個頭很大哩,

  我見過的好幾個小駒子,剛出生都只有它一半大,甚至更小!”

  “好啦,不要隨便摸它,它還受不了生人氣味,太幼小了,會容易生病的。”青苗溫溫柔柔地笑著,推開了珠兒撫摸小駒子的手。

  秀秀蹲在旁邊,本也想摸一摸,

  聞言收回了小手。

  “狗剩,去和師父說一聲,馬騾崽子已經下出來了,

  一切順利,

  母子平安。”蘇午向狗剩說道。

  “好!”狗剩答應一聲,一溜煙兒地去了。

  他還未走遠,蘇午又叫住他:“順便從師父那,把改良過的五內罐借回來!”

  狗剩聞言一愣,

  扭頭看了看地上的小騾駒子,遲疑道:“師兄要給這小駒子測算命格嗎?”

  “速去!

  不要耽擱!”

  蘇午又催促了一聲,

  狗剩也不再多問,顛顛地去向師父匯報情況去了。

  未過多久,

  狗剩回來了,

  借來了五內罐,道:“師兄,師父說你閑著沒事干了,要給個騾駒子算命,

  讓我待會兒就趕緊把五內罐拿回去哩。”

  “我知道了。”蘇午接過五內罐,點了點頭,

  從方才藥方的邊緣撕下一張空白紙條,接著看向青苗:“青苗,幫我剪下一縷小騾駒子的毛發,

  小心些,

  莫要傷著了它。”

  “好。”

  青苗輕聲答應,拿起剛才老獸醫未使用的剪刀,亦學著在開水里燙了燙,

  轉而輕輕地剪下小騾駒的一縷毛發,遞給蘇午。

  蘇午將那撮毛發填入五內罐前面的虎口中,又把紙條盤卷起,塞入后面的小孔里。

  五內罐中響起一陣輕微的響動,

  紙條從罐子后面,被緩緩‘拉’了出來。

  先前師父曾經說過,

  馬騾能懷孕下崽的概率極小,

  視馬騾懷孕為不祥之兆。

  現下雖然師父對此事已經毫不在意,但蘇午仍將之放在心上。

  當下便是測一測小騾駒的命格,

  看看它命里有幾道幾叉?

  命格好不好?

  蘇午拿起紙條一看,頓時微微一愣!

  ——那紙條上,顯示的命里道叉極其繁密!

  他細細一數,

  就發現小騾駒子的命里道叉竟有‘四道六叉’之多,

  四兩六錢的命格!

  這命格極好,

  就是許多人的命格,都未達到四兩六錢這般高!

  一只騾駒子卻達到了!

  蘇午內心頗為驚訝,

  又讓青苗剪下一縷大馬騾的毛發測了測,發現大馬騾也有三兩二錢的命格!

  簡直稀奇!

  一只馬騾有這般重量的命格,

  會發生什么事情?

  以往沒有改良版五內罐,不管是測算人的命格,還是厲詭命格重量都極其困難。

  蘇午也沒有想到,

  馬騾母子的命格竟然這樣貴重!

  他又給自己買回來的那幾只狗測算了命格——它們的命格就要正常許多,多在一兩以下,

  唯有一只小黃狗的命格,達到了一兩三錢,也比不過兩只馬騾!

  看來,

  這馬騾懷孕下崽,

  極可能不是什么不祥之兆,

  反而更可能是大吉之兆啊…

  蘇午把幾張紙條都燒成灰,

  忍住了當場給師弟師妹們測命格的沖動,

  若叫她們知道,

  她們的命格連兩只牲口都比不過,對她們而言,不免是個打擊。

  而且,

  命里道叉能反應命格重量,

  命格重量高的人,多數是較好的命格。

  可命格較低的人,卻也不一定都是命格極差。

  具體情況,還是需要具體分析,才能得出較為真實的結果。

  蘇午為馬騾測命格的時候,

  想娣大嫂子也已將藥湯熬好,端了過來。

  他令狗剩把改良過的五內罐送還給師父,轉而親自給大馬騾喂了藥湯。

  這牲口懷孕接生,產后養護,幼崽管理等諸事宜,他并不了解,是以一切都嚴格遵循老獸醫的囑咐,只給大馬騾喂了行血補虧的藥湯,

  未有向小騾駒喂甚么藥。

  不過,

  大騾子喝下的藥湯,藥性也會留存于奶水之中,

  小騾駒每日吃食,也算是分享了藥效。

  自此之后的三五日間,

  蘇午每天伺候師父服用過藥湯以后,

  便轉去看顧馬騾母子。

  這頭命格極重的騾駒,生長速度亦是極快,或許亦有母親奶水充足,其中蘊有藥效補益的緣故,才四五日的時間,

  其便能穩穩當當四處跑跳,

  大多動物在幼年時都比較歡騰,

  是以崔家大宅里,就此常常看到這只小騾駒跟在幾只小狗后面跑動撒歡,惹來陣陣歡聲笑語。

  蘇午把小騾駒命格重有‘四兩六錢’的事情告訴了師父,

  師父亦不知此中原因為何,

  也是大為驚奇,讓蘇午好生將養這只騾駒,

  以后它說不定能派上大用場。

  數日后,

  小騾駒真正走路穩當了,

  大馬騾也恢復了許多,能吃能喝,膘肥身健,沒有顯露一絲因生產造成的虛弱感,

  灶班眾人這才重新啟程。

  即便大馬騾奔行如飛,仍舊健壯有力,

  但灶班子也不舍得讓它當下就背負重擔,

  便只讓它拉了一架空馬車,

  令挽馬與青驢多分擔些重量,

  啟程轉向‘織錦山’。

  隊伍雖然已經啟程,但師父仍被蘇午勒令在馬車里休息,每日依舊要服用藥湯,

  那藥湯確實有很大作用,

  連李岳山自己都能感覺到服用藥湯過后,每天精神頭越發地好,

  他自忖大弟子或許是請來了一位神醫給自己診病,

  因此對于每天服藥之事,也并不排斥。

  唯獨不忿大弟子時時‘監視’著自己,連自己下車走動的時間都嚴格做了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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