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申豪分外不適的氣韻,隨著那些老人的出現,開始于此間匯集,
如此濃烈的詭韻,讓他一靠近就會大腦昏眩,產生強烈的瀕死感。
更何況,
此時,那些‘老人’全都追向了申豪。
詭韻沖天而起,
彌漫于蒼穹之上,
天空上的藍天白云被倏忽遮蔽,
世界陷入徹底的黑暗。
申豪所處的世界,與蘇午所處的世界倒因這全暗的天地,而統一了起來。
只不過,
與蘇午不同的是,申豪雖身處于至暗之中,雙眼卻并非什么都看不見——他能看見一團金紅如輪的大火,在黑暗里熊熊燃燒著,肆意張揚!
火中站立著的青年人,
便是蘇午。
那燦烈的火光,將沉凝的黑暗也撕扯得支離破碎,
以至于讓申豪始終可以看清,
那條不被詭韻彌漫侵染的道路在何處。
有些人就是這樣,
僅僅是他的出現,就映照出了一整個世界的黎明!
踏踏踏踏——
申豪奔行在被蘇午周身散發出的光芒,映照出的筆直村道上。
他不知自己要去向何處,
只知道冥冥中有一種召喚,
讓自己想要順著這條路走到盡頭。
那些簇擁著追向申豪的‘老人’,或許曾經是一個個雖在暮年,但仍舊活著的生命,但如今,他們俱已異化為詭!
群詭追逐著申豪,
又在追逐的途中,被蘇午周身散發的金紅圓輪火光吸引,朝向蘇午匯集。
追逐申豪的人越來越少了。
蘇午那邊卻承受了更大的壓力。
那些不為蘇午目見的詭類,密密麻麻地簇擁在他的身周,阻擋著他的前路,讓他不知不覺猶如走進了迷宮中,越發偏離正確的道路,
奔向未知之地。
黑暗的詭韻在此間奔流,
那些老人模樣的群詭相互糾纏疊合,變成了梁柱、框架,
詭韻填入框架中,
成為磚石、泥沙。
一座縈繞著恐怖囈語聲,有手腳從墻壁中蠕動掙扎的黑廟,就此聳立在蘇午前進的道路上,那些詭類擠壓著蘇午的前路,讓他不斷偏移,
投向散發出恐怖氣息的黑廟!
在他身后,
還有道恐怖扭曲的黑影不斷追逐,
堵住了他的后路!
申豪看到,蘇午亦感應到了前方氣息的異常,他在原地躊躇。
“對,
小午,別再往前走了!”
申豪一邊大聲呼喊著,一邊走向蘇午的側前方。
他已走到道路邊緣,
再往側邊走出一步,
立刻就會被聚集在道邊的渾身漆黑的老人詭類抓住。
可是,蘇午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其轉頭看了眼背后扭曲而恐怖的形影,終于還是抬起腳,邁步向前!
站在道邊的申豪吸了一口氣,
側過臉,
詭站在路沿上和他對視,
眼神陰冷,
就等著他一步踏錯,也將他拖下水!
“去你丨媽丨的!”
申豪把心一橫,
勐然揮舞手里的牛角匕首,
刃尖劃過一抹電弧霹靂,將路沿上的、被漆黑詭韻侵染的老詭割成兩段!
他跟著邁進了被漆黑身影擠滿了道路外!
被牛角匕首割成兩段的老詭迅速合二為一,張臂掐向申豪的脖頸,
周圍,
諸多黑影紛紛簇擁向申豪,
纏繞向他!
恐怖的呢喃聲在此間如潮響起:“留下吧——”
“別走了…”
“留下吧…”
“別走了——”
踏入黑影大潮中,申豪的身形被強烈的詭韻侵染,
他逆著潮流前行,
身體不斷打著擺子,
像是黑海怒潮里的一葉扁舟,
好似下一秒就會傾覆,被海潮吞沒,
但他始終沒有真正被巨浪打翻——不到十步的路走過,他的身軀被詭韻侵染成了完全的漆黑色,口舌也盡變為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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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一雙眼睛黑白分明,
凝視著蘇午,
朝蘇午伸出手。
他的意志對抗著纏繞周身的詭韻,
卻也借助詭韻,
將自己的目光投注在了蘇午身上,
為蘇午所感知。
蘇午朝申豪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他什么都沒有看到。
但還是轉移了方向,
朝著申豪這邊走來!
熊熊烈火從他周身噴薄而出,讓那些簇擁圍繞著他的黑影,始終不能接近他自身三尺范圍內,
他的身形與申豪的身形重合,
自他身上迸發出的火光,亦燒盡了沾附在申豪身上的漆黑詭韻,
只是,
被焚燒去周身詭韻的申豪,身形卻不再凝實,變得微有些透明。
他注視著蘇午的面孔,
用目光作為信標,
指引蘇午走上那條光潔的道路,
熊熊燃燒的火光驅散去傾蓋四下的黑暗,申豪亦借助這火光,不斷判斷出正確的方向。
兩人并肩前行!
“小午,
跟我來!”
申豪走在前面,
不時呼喚蘇午,以目光為對方作指引。
四周詭韻如潮匯集,
這個時候,他的心情反而平靜了下來,想起很多過去的事情。
想起上小學的時候,
自己和蘇午一同被校丨霸圍追堵截,
和他們玩貓捉老鼠的游戲,
有好幾次都差點被他們追上。
最驚險的一次,
他倆躲在一個過道里,都已經跑不動了,
只能戰戰兢兢地縮在過道內,
寄望于那伙人會發現不了他們倆,
后來,申豪的期望真地應驗了,
那伙人真的與他倆擦肩而過,
劫后余生的感覺,他至今都還記得。
而在那個在年幼自己認為是極度危險、‘可能就要見不到明天的太陽’的時候,蘇午仍舊是抿著嘴,與他肩并肩地蜷在過道里。
“要挨打就一起挨打。”
他記得蘇午神色認真地對自己說過的話。
申豪搖頭笑著。
兩人并肩前行,終于走到了村道的盡頭。
一座大廟聳立在黑暗中,
廟門敞開著,
內里尤是黑洞洞的一片,
什么都看不清。
那些追迫著二人的黑影,
一直跟在蘇午身后的‘屠夫’,
在臨近這座廟的時候,都停住了追殺的腳步。
蘇午循著‘目光’的指引,繼續朝前走著,他并未看到黑暗里的廟宇,自身的感知依舊被屏蔽到了極致。
那‘目光’指引著他,
在他一無所覺的時候,
帶著他步入了廟宇中。
申豪仰起頭,
看著廟宇里的陳設。
這座廟宇內部的擺設,看起來與尋常廟宇并無不同。
兩排蹲放著蠟燭的燈架立于兩側,
正對門那面墻前,
修筑了一座神臺,
神臺上卻不見神的塑像。
廟里供奉的‘五猖神’無影無蹤,不知去了何處,
神臺前,
不見有供桌、香爐等擺設,
唯有一個石造的火盆安放在神臺前。
申豪目光看向那處平平無奇的火盆,
一瞬間,
他就覺得,那座已經沒有火焰燃燒的火盆好似在召喚著他——先前出現過的,那種被吸引的感覺,原來就來自于眼下的這座火盆!
緩步靠近石造火盆,
申豪看到了火盆里凋刻著‘全性赤子’四個字。
火盆對著他的那一面,凋刻出了一道巴掌印。
“原來是這樣啊…”
看著那道手掌印,申豪覺得自己好似明白了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未明白。
他緩緩伸出手,貼向石造火盆外面凋刻的那道手掌印,
在自己的手掌貼上石造火盆的剎那,
漸漸有微弱火光從火盆里浮現,
火光燃燒,
由微弱轉至壯烈!
映亮了整座廟宇!
虛幻的、現實的事物在這座廟宇里重疊。
廟宇里驟然浮現一排虛幻的長長的供桌,
供桌上擺放著一碗碗以粗瓷碗盛裝的生米。
大碗做工粗糙,碗上畫著一副的圖桉,看起來像是一條魚。
圖桉顏色都暈染開了,超過了線條的邊界。
碗里盛的白米,不斷跳動著。
便在這一排長長的供桌前,蘇午看到了身形漸漸與那些虛幻的供桌相疊合的申豪,
他一眼就認出了申豪的背影。
無暇顧及四周詭異的情景,
蘇午大步走向申豪,同時出聲呼喚:“申豪!”
申豪緩緩轉頭,
朝他笑了笑。
走近申豪身畔,蘇午才發現,對方的手掌按在石造火盆上,令那石造火盆涌動熊熊烈焰,映出諸多光怪陸離景象的,就是申豪自己。
發小的身形有些虛幻了,
不再像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
像是輕飄飄的影子。
“小午。”
申豪轉頭與蘇午對視著,
他的手像是與石造火盆連在了一起,
沒有松開的跡象。
“從這里往前走,就能找到那尊神了。
把它關押進廟里,一切都會恢復如舊。”手掌貼在石造火盆上的申豪,隱約窺見了一些東西,他開口提醒著蘇午。
“我記住了。”
蘇午用力點頭,
看著申豪:“那你呢?你怎么辦?”
“我在這里等你。
你把它押回廟里,我們就能從這里離開了。”申豪笑著道。
“好!”
定定地看了發小幾秒鐘,蘇午點了點頭。
他站起身,
諸多虛幻的、光怪陸離的光景,在前方的墻壁上,勾勒出一道燃燒著光焰的門戶,
那門戶里五色斑斕,
看不清其后到底隱藏著什么。
蘇午朝前走去,
一只腳邁進了光焰交織的門戶,
同時扭頭回看,
申豪手掌貼在石造火盆外,
朝他安靜地笑著。
更遠處的廟門外,
屠夫提著尖刀走進了廟宇內。
呼——
火光熊熊而起,
一股巨大的推力憑空生出,將蘇午徹底推進了門戶中。
他再看不到廟宇內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