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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詭母真形,哲丹尊勝

  巨大的向日葵花盤盤旋于半空中,

  濃烈的詭韻自其上散發。

  地面上,那些橫七豎八倒閉的僧侶尸首,被如此濃烈的詭韻持續不斷地侵蝕,

  開始加速腐敗,

  讓人聞之欲嘔的臭味于此間彌散!

  這只詭被放出來的瞬間,其上詭韻就全面擴張,根本沒有被‘閻魔口噬極惡大輪’關押后,

  應該出現的‘沉寂一個小時’的情形!

  蘇午當時能將它關押入右眼中,

  已是僥天之幸!

  嗡嗡!

  向日葵花盤上發散出一根根猩紅的臍帶,臍帶或是連接著一張張人皮,或是連接著一個個透明人影,

  它們被濃烈詭韻卷裹著,

  向更高的天穹飛騰,

  猶如升上高天的風箏。

  而所有臍帶連接的盡頭,是那個渾身纏繞臍帶、身形婀娜的人形。

  它朝向了與那些‘詭子’相反的方向——朝著蘇午漫步而來,

  臍帶滴滴答答灑落鮮血,

  每一滴鮮血落在地上,就化作一個深坑,將周圍的尸體吞噬入深坑中。

  當有一具尸體被吞噬殆盡時,

  那人形身上就會多長出一根臍帶,

  多‘生’出一個詭子。

  ‘詭子’非是已死之物,它們就是還未長成的‘詭’!

  它們在高天中奮力伸出手臂,抓向無有余物的蒼穹,蒼穹卻在它們的拉扯下,隱約震顫起來,

  未名的物什,從云層與藍天之下逐漸顯現。

  本是白日的天穹,

  因這事物浮出水面,

  驟然變成了至暗的夜晚。

  ——無想尊能寺頂上的天穹變成了夜晚,而寺廟以外,其余諸地頂上天空,依舊是藍天白云,碧空如洗!

  蘇午胸膛劇烈起伏,他看著那天穹中顯露的物什,隱約能看出其中蜿蜒盤繞的條索,

  待到那事物越發抵近,

  甚至它的部分‘實體’壓塌了無想尊能寺最高的那座佛殿時,

  他終于看清——

  那是一個漆黑的、敞開的腹腔,

  腹腔的上方,隱約可見腸道迂曲。

  而正對著蘇午的那部分腹腔內,

  有一團倒置如梨形的黑暗腔體。

  腔壁表面光滑反光,甚至映出了蘇午的身影。

  只映出了他的身影!

  蘇午身周諸僧皆被廣法遣散。

  但廣法還留在他的身邊。

  那個從天穹深處浮現,傾塌包容下來的腔體上——卻只倒映出了蘇午的樣貌,

  讓蘇午悚然而驚!

  已遣散諸僧下山去的廣法,此時選擇陪在蘇午身畔。

  他同樣仰頭看著覆壓包容而下的、敞開的腹腔,神色平靜,徐徐道:“佛子,詭母是沖著你來的。

  它想要重新孕育你。

  現下我們所見的,

  便是它的子丨宮。”

  詭母的子丨宮?!

  先前的向日葵花盤、臍帶人形竟都不是詭母的本體么?

  只是它顯露于外的表象?!

  當下這從天穹深處浮顯出的、被敞開的腹腔,才是詭母自身的一部分?!

  “詭母在《大紀藏》中,代表‘孕育,化生’。

  它的本體便是現在這敞開的腹腔了。

  ——即若接連上其他身軀部位,

  它便不是詭母,

  而是其他的厲詭。”廣法像是能聽見蘇午的心聲,一語道出了詭母的來歷。

  他學識淵博,

  能力出眾,也怪不得會被先代呼圖克圖委以重任。

  “假若被詭母收入子丨宮當中,

  重新孕育之后,

  會發生什么事情?”蘇午向廣法問道。

  廣法側過頭,看了蘇午一眼,接著道:“在密藏域有記載的歷史上,從未出現過詭母的詭子長大,成為完全的詭的情形。

  所以它執迷于尋找那些本身特殊的人,

  將之重新孕育,變成自己的子嗣。

  歷史上,

  它上一次挑選特殊子嗣,

  還在八百年前。

  大雪山的呼圖克圖‘哲丹尊勝’被詭母選中,當時的詭母,尤以‘諸生巢’的外相示于人前。

  正史里,

  哲丹尊勝得到獅母度空菩薩的點撥,

  制出‘殃蓮肉供’,成功脫離了詭母‘諸生巢’的籠罩。

  但在一些殘存的野史里,

  卻說哲丹尊勝已經死在了詭母‘諸生巢’中,被它重新孕育過了。

  再出現于人間的那個‘哲丹尊勝’,

  已經不是人了。

  而是一只真正的詭!”

  大雪山有一代呼圖克圖,乃是厲詭?

  蘇午聞言心頭發毛!

  遠比黑暗天穹中的子丨宮不斷向自己發出召喚,要將他收入其中,更讓他覺得驚悚!

  “當然,野史終究是野史而已。

  哲丹尊勝呼圖克圖假若變成了詭,那便解釋不了他八十歲時圓寂,安葬其遺骨的佛塔,至今屹立于大雪山佛塔林的事情。”廣法看到蘇午臉上表情,笑了笑。

  忽而又道:“不過,

  哲丹尊勝所在的‘哲丹呼圖克圖家族’,在后來出了一位賢僧,這位僧侶,變成了真正的詭——‘意之放魂僧’。

  就是這位僧侶死后所化。”

  蘇午聞言一時沉默,

  他隱約從廣法的言語里,理出來了一些線索。

  但細細回想,

  那些線索似乎又都并不重要。

  這時候,廣法又道:“佛子,我可以替你抵擋詭母真形一段時間,趁著這段時間,

  你快些返回自己居處吧。

  ——逃下山已不可能,在你的居處,還有八大系縛之器,它們提供給你的加持力,

  可以讓你支撐一段時間。

  佛子——卓杰!

  你只要在我死之前,學會使用那八件大明神系縛之器,待我死后,用它們來系縛我體內的詭。

  這只詭,

  應當足夠你應付當下的詭母了!”

  廣法中間轉換了對蘇午的稱呼,

  直稱蘇午為‘卓杰’!

  蘇午對他能看透自己偽裝作童子并不意外——自身進入模擬后,首先利用的身份,即是卓杰的身份,

  此后他雖換骨易形,矯造出童子身,

  更成為無想尊能寺的佛子,

  但是因他真身進入模擬世界,

  尸陀鬼之手與他本身相連,

  在尸陀鬼之手與‘卓杰身份’的雙重作用下,廣法能夠認出他來,雖然讓他有些意外,但稍稍一想,卻能夠想通了。

  他迎著廣法的目光,

  點了點頭,道:“我父讓我投奔于你,但我另有別的機緣,直到此時才與你相認,也請你莫要見怪。”

  廣法笑了笑:“我自見你第一眼開始,

  就已經認出你是卓杰了!

  你是我…你是獨達的血裔,只要站在我面前,我看一眼你的骨骼,便能確認你的身份了。

  好了,

  不要多說了!

  快走吧!

  記住,盡快掌握那八件系縛之器。

  將來用以系縛我體內的詭——它會沿著血脈來找你的!”

  廣法對蘇午說完最后幾句話,

  倏忽化作一頭勐虎,走向了那自天穹中壓落的詭母真形!

  蘇午深深地看了廣法一眼。

  對方至死都未說出,其就是‘卓杰’的生父——只是最后以言語暗示了一下,

  用心可謂良苦。

  然而他并不是真正的卓杰,

  只是在頂著這個身份做事而已。

  他最后看一眼廣法化作的勐虎,轉身拔步狂奔,逃出戒律院后,催動‘山君咒印’,

  驟然間化為一頭人立而起的白虎,

  白虎飛檐走壁,

  迅捷如風,

  在最短時間內逃進了蘇午所居的院落里!

  他就地一滾,

  化為人形,

  撲入房中。

  正見那八個盛裝有大明神系縛之器的密匣,好端端地擺放在房屋中。

  因著蘇午走入房中,

  八個密匣震顫起來,莫名的氣韻在八件系縛之器上交織,化作莫大加持力,覆蓋于蘇午之身。

  他是得了法座親傳的佛子,

  八件大明神系縛之器,本就該庇護于他!

  蘇午猜測,詭母屢次三番示現在自己周遭,固然可能有自身具備某些特異的原因,

  但或許還有更深層的緣由,

  乃是因為自身的出現,

  對密藏域當下的‘生態環境’而言,乃是最大的破壞者!

  詭母要保護密藏域當下的生態環境,

  它有必須將蘇午變成詭子的理由!

  不過,很可惜的是,詭母還是晚了一步,讓蘇午成功躋身密藏域諸法寺形成的‘生態循環’當中,

  竊據了其中一個較高位格的生態位!

  他拿出法座真印,

  將八大密匣一個接一個打開,

  八大系縛之器從中漂浮出來,牛首懸于桌桉之上,虎皮袈裟披覆于蘇午之身,蓮花寶座將他承托而起,骷髏骨架環抱著他的身軀。

  諸嘎巴拉碗、金剛杵、三叉戟、金剛手系縛之器,

  在他座下依次排列。

  這八大系縛之器,常人利用其每一件都極其困難,要付出極大代價,譬如那‘虎皮袈裟’,

  但八件系縛之器相互克制,相互統合,

  卻只會帶給蘇午以莫大的加持力,不會損傷他分毫!

  并且,

  他已經習得《鵬王摩日大法》,

  領悟‘鵬王尊能密咒’,

  兩大法門在手,

  操縱八大系縛之器,系縛一只厲詭已不在話下,卻是不必再系統學習諸系縛之器的催使方法,以及各自對應的密咒!

  諸系縛器加持下的蘇午,顯得分外詭異。

  他并不在意,將嘎巴拉碗、金剛杵交于身后的骷髏骨架保管,自己提著金剛手、三叉戟,腳踏血光蓮臺,

  走出了居室。

  院落以外,

  黑天之下,

  一棵枝椏蔓延、纏繞著或銀亮或紫紅筋腱的白骨巨樹撐天而起,抵住了天穹中壓下來的詭母真形!

  白骨樹冠上,

  無數骨殖緩慢虬結,形成一顆骷髏頭。

  那骷髏頭空洞的眼眶轉向了蘇午,

  下一刻,

  整棵白骨巨樹倏忽收縮,縮回廣法殘破腐敗的尸體內,

  ‘他’擺蕩著破爛的僧袍,

  挪動腳步,

  走向了蘇午的居處,

  詭母碾過天穹,趕在廣法以前,降臨于蘇午居處的上空!

  纏繞著無數臍帶的人形,

  從黑暗子丨宮里走出來,

  沿著臍帶交織成的索道,一步步走向蘇午,濃烈詭韻從它身上噴薄而出,如長江大河般漫灌向了蘇午!

  “孩子…”

  “我的孩子…”

  蘇午聽到了黑暗里極輕的呼喚聲。

  隱藏在這個溫柔的呼喚聲之后的,乃是一聲聲惡毒的尖叫!

  一根根臍帶從蘇午所居獨院的圍墻下長了出來,

  它們相互交疊,形成一朵朵蓮瓣。

  蓮瓣徐徐歸攏,

  要將蘇午包容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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