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什么都沒看到,什么也沒有發生,兩個人就毫無征兆地一起消失了?”
“啊…對對對!”
“肖英,你來仔細說說,從一開始到最后,你都看見了什么?”
“哦…一開始,一開始就是盼盼在外面玩,三嫂子喊她回來,莫要跑遠了,她在地上撿了個什么東西拿回來給三嫂子看。
——好像是個布娃娃?
不對。
是個泥胎神。
盼盼把那個東西拿回來,三嫂子見到可能覺得晦氣,就把東西撿起,丟到了廣場外頭。
她再回來和盼盼說話的時候,兩個人說著說著就消失了…”
魏和、李會計等人聽過了幾個青年的匯報,沉默著互相對視了片刻。
“很可能是泥胎神像有問題。
朱老太也是在祭拜了張五郎廟里的泥胎以后,才失蹤了的。”李會計眉頭緊鎖,眼神里難掩焦灼,直接得出了一個結論。
他的兒子也卷入了此次失蹤事件中。
至今下落不明。
也由不得他不擔心。
魏和揉了揉眉心,低聲道:“只能先請黃道長你來和村民們說幾句,讓他們看管好自家的孩子,不要隨意將外面看到的人偶、布娃娃、以及泥胎神像撿回家。
這種事情,由我們嘴里說出來他們不大信。
反而由你來說比較合適。”
“好。”
黃道士將這件事答應下來。
他旁邊的謝云清忽然插嘴道:“泥胎神像是通過什么方式讓人消失的?這總是要弄清楚的——聽剛才那幾個人說,盼盼把泥胎撿回來以后,她和媽媽并沒有出現什么意外。
直到盼盼媽把神像丟了,再回來,意外才發生。
這其中是否蘊含了泥胎神像讓人‘消失’的規律呢?”
謝云清現在已經完全不對現在科技抱有幻想了。
他內心明白,此次事件只怕真是科學解釋不清的詭異事件——尤其是給公務單位撥打了電話后,那邊居然有專門的對策組給他回了電話,接手了此事。
既然都有對策組,豈不更說明,詭異之說并非無稽之談?
現在謝云清內心還有一點奢望。
詭異不可能無緣無故殺人,無緣無故地就讓人消失。
這里面總該有一種規律存在吧?
“我會讓大家都仔細留意一下。”魏和點了點頭,轉身去給幾個青年人安排事情去了,讓他們把最新情況通報給村民。
令村民對‘泥胎神像’、‘布偶’一類的東西做好防備。
幾個青年人匆匆離去。
天色已然全黑,甚至近乎于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謝云清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時間,此時才到下午的五點四十二分。
沒過一會兒,
有一個青年人匆匆跑了回來。
“村長,救援組的人來了!”那青年一路奔回來,剛停下腳步,就連忙說話。
明明救援組的人來救助,對所有村民而言都該是高興的事情才對。
可這青年的語氣里沒有絲毫喜悅。
反而有些恐懼,有些失望:“她受了傷,在廣場邊等著,希望我們能提供一些繃帶、止血藥品給她。”
“好。
你下去把藥品帶過來。”魏和給青年交代過任務,又看向老道士、李會計等人,“咱們先去看看。”
一行人紛紛點頭,都跟著魏和往青年所說的位置走去。
謝云清跟在最后,心中那種不妙的預感越發強烈。
篝火在云霓裳兩步外的地方熊熊燃燒著。
她距離火堆已經如此近,卻仍然感覺到了一股寒意,縈繞此間,流竄全身,揮之不去。
這濃烈的寒意,部分來自于她自身容納的詭,以及自身傷勢帶來的持續失血。
更大部分卻來自于龍山集本身。
或者說,是來自于龍山集里的那只詭。
五彩繡線在她的皮膚上交織著,她身后浮現的白影越發清晰,甚至連頭發絲都變得可區分起來。
小家碧玉的白影端著繡布,穿針引線。
那塊繡布上,已經浮現一個女子的輪廓。即便只是輪廓,也能看出繡布上的畫與云霓裳本人很是相似。
一旦白影完全完成繡布上的畫,
云霓裳將失去對它的控制,
體內容納的這只詭會頃刻復蘇。
若不是高頻率動用‘繡娘’的力量,她無論如何也沖不出龍山集邊緣的詭異籠罩區。
可現在,即便沖出來又有何用?
她僅剩的那點余力,要用在盯防自己這兩個蠢貨隊友身上,再分不出氣力救援村民了。
反而需要村民反過來為她提供幫助…
情勢越發危急。
云霓裳的心情也跌進谷底。
她的雙手被繡線割出一道道傷口,繡線依舊五彩鮮艷,血液染透了她的衣裳。
其實何止是雙手,衣衫下的每一寸皮膚幾乎都要被繡線割裂。
但她卻不能收回‘繡娘’的能力。
原因在于——
繡線延伸,纏繞住了肖錦榮、沉愿愿的脖頸,讓他倆渾身僵硬,無法動彈。
只有嘴巴能張開說話。
“老師,你何必這樣勉強自己呢?”沉愿愿滿臉委屈,眼底藏著深深的不耐煩,“如果剛才我們三個人合力,運用體內詭的力量,肯定要比老師你一個人突圍快很多吧?
說不定早半個小時前就已經在這個廣場上了。”
肖錦榮則跟著道:“如果老師你不愿意再和我們結伴,那你也不必這樣拘束著我們,我們各走各的,互不干涉不是更好?
其實我們本來也沒想要跟你來救人,
這下正好可以分道揚鑣。”
相比起先前嚴肅認真,值得信賴的模樣,此時的肖錦榮滿眼譏諷,冷冷地盯著名義上的老師:“你都快支撐不住了。
早晚還是要放開我們的,
趁著我們現在對你還不怎么討厭,把我倆放開,你也能少很多事。
這樣不好么?”
“閉嘴!”
云霓裳眉毛一揚。
直覺得胸中有一團火在燒。
她瞪著兩人:“就因為你們兩個毫無顧忌地使用詭的能力,才導致了區域內詭韻的劇烈演變!
如果不是你在區域內,用槍打碎了不知道什么東西,
如果不是——
我和你們兩個蠢貨說這些干什么?
說了也沒用的。
你們,等著回去被關進詭獄接受懲處吧!”
“我爸爸就是詭獄的五巡察之一。
這只骨詭,還是從詭獄里帶出來的。”肖錦榮毫不在意,撇嘴道,“老師,你看看回去后會是誰進詭獄?
對了,你不一定能出的去…”
沉愿愿撫摸著自己的小腹,臉上滿是惶恐,一副瑟瑟發抖的樣子:“我還是個孕婦呢。
我懷著東七區隊長的孩子。
他們要把我一個孕婦,抓緊詭獄里關著嗎?
我的孩子怎么辦?”
“哼!”
云霓裳胸口劇烈起伏,
忽然面上一白,
吐出一口鮮血。
她的臉色更加暗澹,控制著二人的根根繡線都顫抖起來,一滴滴鮮血順著繡線滑落!
身后‘繡娘’的穿針速度越發快了。
這時,從廣場人群聚集區,有一行人步履匆匆地趕了過來。
云霓裳見狀,立刻勉力催動繡線,把二人的嘴巴也給封住,避免他們胡言亂語,嚇到了這些普通村民。
但她當下的形象,其實比肖錦榮兩個更加嚇人。
她周身被鮮血染透,身下已經形成一片水洼。
背后更有個白影在繡布上不斷刺繡,手上延伸出諸色繡線——一看就不像是個正常人的模樣。
魏和、黃道士一行人在五步外停下來,互相眼神交流一陣。
黃道士把自己的徒弟推了過來。
“你、你好。”謝云清看著當下形象詭異的三人,內心也有些發憷,但師父有命,他也只能硬著頭皮頂上來。
開口說了幾個字。
就閉住嘴巴。
想看看對面那三位,是否還能正常交流?
“你好。”云霓裳點了點頭,對謝云清的態度見怪不怪,“我需要一些止血的藥品和繃帶,請問你們帶過來了嗎?”
“來了來了。”見對方還可以正常交流,謝云清松了口氣,連連點頭,把手上早就準備好的藥箱遞過去。
云霓裳接過藥箱,沒有當場使用。
——她渾身都是割裂傷,也沒辦法在大庭廣眾之下用藥。
“現在情況怎么樣了?
是否有出現人員傷亡?”云霓裳讓自己的語氣保持著平靜,向謝云清問道。
謝云清欲言又止。
看向了身后那群老者。
魏和、黃道士、李會計等人圍了上來。
“您應該就是專門對策組的工作人員了吧?”魏和先出聲道,“您現在的情況看起來不是很好,是不是…需要休息一下?”
老人說話有禮有節,很是妥帖周到。
其實他們私心是希望這些對策組的工作人員一來,就能幫著解決事情的。但對方身上的傷勢,又由不得魏和不作出禮節性的關心。
魏和說過話,眼神不住地往云霓裳背后的白影上瞄。
那道白影散發著讓他們恐懼、不愿靠近的某種韻致。
“我沒事。
身上的傷勢只是看著嚴重,其實并無大礙。
做我們這種工作的,會經常出現這樣的傷勢。”云霓裳面色坦然地說著。
她雙手繡線纏繞住的肖錦榮二人,嘴巴不斷蠕動。
看向她的眼神里更是充滿了譏諷。
像是對她發出無聲的嘲笑:你在說謊,你體內的詭異明明就快要復蘇了,再運用詭的力量,用不了一小時,繡娘就要出世!
你竟然還敢說你的傷勢沒有大礙?!
說謊精!
說謊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