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權保護條例》在立法局三讀通過的消息,讓報紙上的消息已經快要點名寫大空公司幫東瀛人假借保護正版名義收割漫畫公司。
已經有很多報紙通過讀者來信反應當前的市民態度:
賠錢給東瀛人?讓他們先賠錢給香江人先!當年一百六十萬人口的香江,被東瀛侵占四年后,人口只剩四十余萬,東瀛有沒有向那些死難者,向香江賠過一蚊錢!
深夜,李樞銘的辦公室仍然亮著燈。
“民意可用。”李樞銘看完報紙上的消息之后,又翻閱了一下法律相關文件,這才起身活動了一下脖頸,對一旁陪他熬夜的嚴森開口說道。
嚴森手里翻看著報紙,卻有些微微皺眉,像是有些困惑。
“怎么了?”李樞銘看到嚴森的表情,開口問道。
嚴森把目光從報紙轉而看向李樞銘,舒展開眉頭:“沒什么,只是感覺一切太過順利,順利到讓我反而有些狐疑,但又找不到讓我產生狐疑的原因。”
“可能對方都已經放棄,目前從拿到的桉卷資料來看,三日后開庭審理的主審法官不會是之前初審的法官,而應該是原訴庭庭長羅比士,羅比士是徹頭徹尾的鬼老,之前在尼日利亞總督府任法律顧問,后來轉而去馬來西亞與人合辦律師事務所,因為商業糾紛與香江的天博大律師事務所相識,曾短期加入天博,隨后憑借履歷被香江按察司舉薦,港督任命為法官,他醉心政治,目前的訴求,是在香江回歸之前,升任香江首席按察司,所以雖然曾經短期加入天博,但為了政績考慮,他不太可能過于偏袒天博,我可以斷定,羅比士不是天博心目中的法官人選,羅比士負責三日后的庭審,很可能是因為首席按察司以及背后的港督府欽定。”
李樞銘說完羅比士的資料,拿起桌上之前吸食一半的雪茄,再度點燃,語氣肯定的說道:
“至于原告方出庭人選,現在的輿論民意,林卡迪不可能出現,所以只能說區浩堃,區浩堃是中英混血,做大律師口才更是只能算三流,同他對峙法庭,沒有成就感,雖然他會贏。”
李樞銘說起對區浩堃的印象,語氣中滿是不屑,但實際上李樞銘并非輕敵,而是他身為御用大律師多年,之前更是香江大律師公會主席,堪稱香江法律界絕頂高手,對香江法學界各個成名律師的了解幾乎可以稱得上如掌觀紋,在他眼中,區浩堃確實算不上什么厲害人物。
嚴森追隨李樞銘多年,自然知道李樞銘沒有自負自大,只是如實評價對方,但是嚴森心中那絲狐疑卻總是縈繞不去。
盛家樂被自己出招時的凌厲節奏嚇到,錯誤的轉攻為守,自斷東瀛人關系,但發現中計之后,又進退失據,聯絡南灣人希望彌補…
對方所有的反應,都與自己之前預料的一樣,嚴森又仔細回想近期,似乎也沒有任何被對手抓住作為把柄用來攻訐的行為。
開庭日近,輿論已起,對方很難翻盤,但自己那絲不安到底來源于哪里呢?
嚴森目光在辦公室內漫無目的尋覓著,似乎想要找出原因。
李樞銘吸了幾口雪茄,隨后摘下眼鏡,拿起眼藥水朝自己眼睛內滴去,緩解著因為翻看資料眼睛產生的澀感,邊滴邊說道:
“報紙上的廣告講,半島酒店潮州餐廳的紅燒天九翅可以外送,這么晚,不如讓他們送兩份魚翅過來做宵夜,我請客,當害你陪我一同加班到深夜的賠罪。”
“報紙…廣告…”耳邊聽著李樞銘的話,嚴森喃喃重復著幾個單詞,最終把目光定在自己之前剛剛放下的報紙上!眼睛猛然亮起!
隨后嚴森迅速起身走向書架,把近一周的各色報紙全都翻找出來,厚厚一疊,抱到座位上迅速翻看。
“怎么了?”李樞銘滴完藥水,眨著眼睛問道。
“有些思路…”嚴森動作極快的翻遍報紙,隨后看向李樞銘說出心中的猜疑:“如果從報紙老去港督府請愿開始,到如今,那些如同蒼蠅一樣的記者并不是被新聞吸引,而是收錢寫廣告呢?近一周來,該關注的報紙連續報道,無可厚非,但之前并不會關注這種民生事件的報紙也連續報道,如果他們不是為了民意,而是收了錢呢?”
李樞銘把眼鏡戴回鼻梁上:“你的意思是…”
“對方居然在報紙上毫無聲息,我之前以為他為低調賺錢,不敢觸怒民意,但現在想一想,之前對付Jimmy,對方就用過報紙輿論,這次會完全放棄?”嚴森表情嚴肅的開口說道。
李樞銘也臉色有些慎重:
“隨著開庭日近,關注的人會越來越多,所有的讀者都在罵大空公司是漢奸,奸商…這股風潮起來,如果真的是對方暗中推波助瀾,那就說明他藏著一張底牌,準備在開庭日之前突然引爆。”
“沒錯,但目前最大的問題,是我完全想不到對方有什么底牌!”嚴森難得認真的開口說道。
李樞銘臉色慢慢松緩下來:“無所謂,即便有底牌,無非是針對黎紹坤的資產,最多是輸掉官司,懲罰性賠償照舊而已,與我們無關,我們又不貪財,今次我代理,也只是正常接受聘請。”
“我猜測也是如此。”嚴森慢慢的點了點頭:“很可能是針對黎家資產,有些變數。”
“一頭胃口大的瘋狗。”嚴森再次確定自己與李樞銘沒有把柄能被對方反制之后,有些唏噓的說道:“以后,離這種瘋狗一定要遠一些。”
此時,桌上的電話突然響起!
深夜,觀塘工業中心,大寶靠在三菱休旅車的車頭,望著不遠處的靚潘招呼著手下兄弟,從一輛小型箱式貨車內搬出一箱箱提神飲料,香煙與速食品,靚潘在旁邊大聲叮囑:
“都禮貌些,你們是送宵夜給那些大記者,報社印刷工人,負責鋪貨的業務經理,不是去登門收數,一定要客客氣氣!”
“知道了,靚潘哥!”
“記清楚呀!這是大摩交待的大事件來的!記清楚!只是順便,順便給我盯死印刷工廠,親眼看到報紙今晚從印刷工廠印出來,入倉,一直到鋪上全港報攤,對講機都換好電池,隨時聯絡,哪個環節如果有人搞事,哪怕是耶穌,都照樣給我懟冧他!”靚潘咬著煙蒂,大聲說道:
“安家費湯藥費我來付!總之,必須保證明天這八九份中文報紙一字不改的出現在全港報紙檔!”
“收到!”一干爛仔大聲說道。
深夜,影灣園,盛家樂住處的寬大露臺之上,
可能因為黃昏時下過一場暴雨,導致晚上氣溫有些低,看到盛家樂只穿著襯衣,鄧詩彤默默取出一件風衣走過來幫盛家樂披在肩上。
盛家樂拍拍對方的手背,沒有開口,只是靜靜望著面前的李國強,看到李國強的表情,鄧詩彤有些不忍,轉身又走回了房間內。
李國強雙手有些顫抖的抓著一份紙質資料,封面上三個大字,請愿書。
“你辛辛苦苦創立支撐二十年的香江軍票索償協會,被人排擠奪走,之后管理層更假借幫助會中無數受害者籌款聘請大律師控告東瀛政府的名義,收取會費。”盛家樂慢慢的開口說道。
“你這是要讓我幫你…栽贓陷害?”雖然氣溫偏低,但李國強卻額頭微微滲著汗水,心臟跳動也愈發劇烈。
盛家樂語氣肯定的說道:“沒有錯。”
“對方是大律師,是中國人…”李國強看向盛家樂,開口說道。
盛家樂低頭點燃香煙:“對方只是一條英國人養大,如今又想披上中國皮的狗。”
“你呢?你幫鬼老…你是漢…”李國強吞了口口水,最終沒有說出漢奸那個詞。
盛家樂噴出口煙霧:“我不是幫鬼老,我只是條瘋狗,邊個攔住我,我就咬死邊個。”
看到李國強目光有些猶豫,盛家樂開口說道:“如果你不同意,也無所謂,其他的副會長也可以曝光這件事,只不過不如你這個創始人影響力大而已,放心,你就算不出面,索賠協會四名大律師的費用,我也會支付,我雖然瘋,但言而有信。”
“…”李國強抿著嘴唇,不知如何開口。
盛家樂對李國強說道:“已經安排好,明天你帶上千人去港督府外請愿,電視臺,報社我都已經安排好,除了我,邊個肯為你提供這么好的發聲機會,你的索賠協會這么多年,恐怕是第一次受到這種關注,是自己去講清楚這些年的經歷,還是讓我的人替你發聲,你自己選,阿達,阿慶甚至剛才的女人,都可以替你做這些事。”
“但是這是栽贓…”李國強喉嚨涌動,有些糾結的開口。
“不是栽贓,是事實,我有有強迫他們入會?有呀?他們自愿的,你如果不想出面,無所謂,只要不對外公開詆毀我栽贓,幫我保密就可以,不然,我保證讓你真的成為癲老。”盛家樂取出一支香煙,走上前插進李國強的嘴里,又取出打火機幫對方點燃:
“你是個好人,好人做這種事時會很緊張,我理解。”
“你是個壞人。”李國強捏著那份請愿書,吸了口香煙,辛辣的煙草充斥口腔與肺部。
盛家樂笑著糾正道:“不,我是個惡人。”
看到李國強抓緊請愿書,盛家樂轉過頭,看向遠處沙發上的郭文達,王元慶:
“阿達,阿慶,陪李會長去準備吧。”
“走啦,李會長,路上慢慢想。”郭文達,王元慶走過來,拍著李國強的肩膀,摟著對方穿過客廳朝電梯方向走去,王元慶邊走邊說道:“阿樂真的拿錢出來幫窮人,他當然是善人,他要對付的,自然就是壞人,這種事不用想太復雜…”
等三人連夜消失在門外,露臺只剩下盛家樂一人憑欄,靜靜望著漆黑的夜色,之前坐在客廳內一個人翻看時尚雜志,喝著紅酒的梁陳之頤慢慢起身,幫盛家樂倒了一杯紅酒,端著兩支紅酒杯走到露臺上。
把其中一杯遞給盛家樂,微笑著說道:“你那位女警朋友,似乎對我我出現在這里,完全不介意。”
“我已經同天博的人談過,李樞銘爆出丑聞之后,立法局那邊一定會要求他請辭,他是法律界選區議員,補選的提名候選人也要是法律界人士,你丈夫梁先生,可以考慮參與補選提名。”盛家樂接過紅酒,沒有理會梁陳之頤的調侃,而是開口說道。
梁陳之頤手里的紅酒杯微微一顫,剛才臉上的調侃微笑,變成了不敢置信。
盛家樂輕輕晃動著杯中殷紅的酒液:“只是給他個參與的資格,不用幻想太多,這次補選當選的立法局議員不會是他,但有了這個機會,可以增加他一些知名度,如果懂做人,又有能力,被一些大人物看中,愿意照拂一二,以后未必沒有機會。”
“我現在明白你的女人為什么不介意其他女人出現。”梁陳之頤消化掉盛家樂這番話之后,微微加重呼吸,心服口服的開口說道。
當日,他出現在自己面前,幫自己競選旺角區議員,點石成金一般搞出個平勵會,把自己從之前完全沒有機會當選的第十七位,硬生生抬進前十,最終成功當選。
前不久又找到自己,說讓她說服同區議長張振朗加入他搞出來的索賠協會,可以讓他們再增加曝光度,她成功說服張振朗等人加入,但坦白講,能幫他做這件事,只是出于對他之前的信任,梁陳之頤并不知道盛家樂為什么要讓他們加入這個協會,也不知道如何曝光。
直至今晚,她才得窺整件事的全貌,面前這個二十四歲的青年,要把香江前任大律師公會主席李樞銘毀掉,連他最后僅存的立法局議員身份都要給剝離掉。
要知道,李樞銘主動放棄了無數英國人賞賜的頭銜,卻唯獨留著立法局議員的身份,就是這個身份對他意義重大,丟了它,就等于丟失了李樞銘的政治生命。
英國人當然也清楚,但李樞銘把自己的聲譽保護的非常好,讓英國人無從下口。
現在,盛家樂做到了,民意臟水,只要潑上去之后,早就不滿的英國人不用盛家樂繼續推動,就會主動接手后續的毀滅工作。
而面前的男人此刻更是告訴自己,李樞銘空缺出來的立法局委員位置,她那位律師丈夫有資格獲得補選提名,雖然只是提名,不可能真的當選,但對他們夫妻已經意義非凡。
香江不缺少人才,但缺少人才展示的舞臺,立法會補選,就是一處舞臺,即便只是獲得提名,也很可能引來那些真正的大人物稍稍關注,如果覺得自己丈夫可以栽培,自然會伸出橄欖枝,羅致麾下。
“我…”梁陳之頤半個身體貼在盛家樂的肩側,想要說些什么,卻又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感激的話就不需要講了,等我忙完,請你一起用餐時,記得把房費算在梁先生頭上。”盛家樂摸了一下梁陳之頤光滑的臉蛋,笑著說道。
隨后,就收回目光,繼續望向沉沉黑夜。
凌晨已過,距離開庭還剩下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