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通過第四類祭祀進來的?”
因為魏衛的出現,瞬間陷入了社死,羞恥,把這個見證者掐死滅口等情緒之中的歐陽隊長,也表現出了片刻的慌亂。
但也只是一瞬間而已,他很快調整了心態,嚴肅的問起了魏衛這個問題。
這不由得讓魏衛心生欽佩,歐陽隊長內心真強大。
“是。”
其實在內心里,魏衛認為這是第一類祭祀,但如今是在任務中,還是盡量說實話,以免誤導了歐陽隊長,所以魏衛很坦承的交待了自己進來的原因,包括那一只漢堡,也包括了自己如何進入黑色俱樂部,看到了那讓人惡心的交易,只是在細節之中,稍微的做了一下調整,摘出自己的責任。
“是他們先動手的。”
魏衛確切的道:“他們發現了我,先動手要除掉我,我被迫反擊,殺死了這些犯罪份子。”
“誰先動手的很重要嗎?”
歐陽隊長一時沒轉過這個彎來,只是深深看了魏衛一眼,不由得發出感慨:
“不過,從你出發到進來這里,一共也不過半天時間吧,你是怎么用這么短的時間就搞出這么大事件的?”
“這話怎么解釋呢?”
魏衛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歐陽隊長:“做人都要有一雙擅于發現的眼睛?”
這都沒把祭祀其實搞成了一場大烏龍的事情說出來,畢竟看隊長現在壓力挺大的,不想再給他增加負擔。
“這些都不重要了。”
不過歐陽隊長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虛,并沒有在這個問題上過多深究,只是表情顯得非常凝重。
他抬頭看了一眼這個空蕩蕩的,底色為黑暗的城市,眉頭皺得很緊,幾乎無法掩飾他神情里的緊張:
“最重要的是,你的速度我是了解的,但除了你,還有誰能更快的進來?”
“這個…”
魏衛隱隱約約想到了一個擅長造創奇跡的人,只是不太敢確定,只是看著歐陽隊長緊張的樣子,心里有些好奇:
“誰是第一個進來的,很重要嗎?”
“當然很重要。”
歐陽隊長有些懊惱的回答,懊惱之中,更能看出來的,便是擔憂:“你真以為我們的任務就是進來跟黑淵君主干一架,干贏了就走?”
魏衛一下子懵掉了:“難道不是?”
歐陽隊長頓時深深看了魏衛一眼,低聲道:“我們贏不了的。”
“圖騰的可怕,已經近乎神明…”
魏衛輕輕點了下頭,在惡魔或是神的存在,沒有被證實的情況下,圖騰本身,便如同惡魔。
它們或是自無數的墮化生物之中篩選了出來,從墮化生物,變成了惡魔劣種,又從惡魔劣種之中脫穎而出,變成了圖騰。
又或者,他們本來就是自高位超凡者的身份墮化,變成了非人的圖騰。
但有一點是相同的,圖騰,都掌握著本體系的高位力量,也擁有著大量的信徒與祭品。
它們,都已經接近了體系盡頭的那個“一”。
“每個體系最盡頭的‘一’,都是不存在的,或是沒有被證實的。”
歐陽隊長的聲音,仿佛有著無窮的壓力:“但是這些圖騰,卻是無限接近那個‘一’,甚至想要更上一層,成為那個‘一’的存在。”
“一,是惡魔,也是神。”
“它代表著本體系的核心,也代表著本體系的權柄,一旦達到了‘一’的位階,它將會掌握本體系所有的力量,擁有本體系所有的信徒與祭品。”
“甚至,掌握本體系所有圖騰的驅逐與生殺大權。”
“黑淵君主,便是有希望,也有野心去觸及死亡惡魔體系那個‘一’的存在。”
歐陽隊長沉聲說出了重點:“只不過,它在基金會公開資料里的排名卻并沒有那么高,原因便是在于,它實在太過低調。”
“據說,在之前第二次秘密戰爭開啟時,基金會與當時的十二神教會在秘密戰場,展開了史無前例的戰爭,這些圖騰,當時大部分都屬于十二神教會一方,但它們卻有很大一部分沒有出現在那片戰場上,所以基金會才輕易的取得了勝利,而對這些沒有出現的圖騰,說法也很多。”
“有人說它們是與基金會達成了秘密協議,也有人說,在當時它們便已經受到重創。”
“因為第二次秘密戰爭展開之前,還有一場十二神教會對猩紅教派的圍剿,這些圖騰,正是當時的主力。”
“這就是,我要第一個進入黑淵的原因。”
他行走在這個空蕩蕩城市里的腳步,似乎也變得有些迷茫又焦躁:“正常來說,我們根本無法對抗黑淵之主這樣強大的存在。”
“就像曾經試圖與他對抗的我們,輸的很慘,也輸了很多年…”
“小魏,我可以跟你說一句實話。”
歐陽隊長忽然看向了魏衛,表情似乎有些凄慘:“當年,我們找過他很久,始終沒有找到。”
“但你知道嗎?”
“其實那時候我并沒有太用心的去尋找,因為我下意識里根本就不想找到他,因為知道找到他的結果也是一樣的。”
“直到這一次,小白帶來了有關他的信息,我們不能再逃避了。”
“但我仍然知道我們贏不了,我們只有一個機會,那便是主動跟他游戲。”
“在他的規則下,達成我們的目的。”
魏衛真切的在歐陽隊長身上,感受到了一種恐慌與黑沉沉的絕望。
這可是能夠與癡愚之靈談戀愛的男人啊,甚至可以在和圖騰談戀愛的過程中劈腿…
他居然會被嚇成這個樣子?
他說話都小心了些,輕聲道:“那么,他的規則是什么?”
“黑淵君主,習慣于和對手簽訂游戲規則,并且在對手的規則里戰勝對方。”
歐陽隊長低低的嘆了口氣,道:“所以,第一個進入了黑淵,見到了他的人,便有權力跟他建立接下來的游戲規則。”
“我本來要第一個進來,是為了把自己當作賭注。”
“這樣,無論輸贏,都可以保證其他人可以全身而退,不會陷入這片地獄…”
“但現在…”
他隱隱有些懊惱的搖著頭:“全亂了,不光你也提前進來了,甚至連你都不是第一個,那誰能保證我們與黑淵君主的規則會成為什么樣?”
“可千萬別是飛飛吧…”
他自己說著,表情都忍不住開始絕望了:“如果真是她又造創了奇跡,第一個遇到了黑淵君主的話…”
“…誰知道這二百五會被人坑成什么樣啊!”
“所以…”
而魏衛看著這時的滿臉懊惱與擔憂的歐陽隊長,已經明白了很多,倒是忍不住笑了起來,道:
“難怪你進來的也這么早,甚至還一定要分開過來。”
“因為你下的命令雖然是過來尋找黑淵君主,索回曾經被他收走的祭品,但你心里卻是一點把握也沒有。”
“所以你從一開始心里想的就是,先行與黑淵君主交易…或者說制訂規則也可以,總之就是將自己當作賭注,在這前提下開始一切…”
“這連槍叔與lucky姐他們也不知道吧,你不光騙了我和飛飛,連他們也騙過了。”
“咋,隊長是怕他們阻止你?”
“唉…”
歐陽隊長無奈低嘆,如今計劃已經整個垮掉了,也就沒有必要瞞著。
憂傷而堅忍,帶著身為隊長的自我奉獻精神,聲音低沉,向魏衛道:“小魏,不用多說,這是我身為隊長應該做的…”
“不是…”
魏衛感覺歐陽隊長好像會錯了意,小聲道:“隊長你這是違規了吧?”
“基金會對超凡治安官要求的第一條,就是不許與惡魔作交易,你看老董在諾亞事件里立了這么大功,都被開除了。”
“現在你這行為,本質上也是交易的一種啊…”
“也虧得莪這人比較念舊,不然按我們的規定,我都該舉報你了…”
歐陽隊長整個都懵了。
什么話這是!
聽到了自己這么偉大的計劃與犧牲精神,他居然都不感動的嗎?
自己都打算出賣了自己,以免他們受傷了,結果他現在考慮的就是要不要舉報自己?
現在的小年輕真沒良心啊…
“那我能怎么做?”
他不由得瞪起了眼:“當初我帶著我們的隊員,在他面前輸的一塌糊涂,難道現在要帶著新的隊員,再一次過來冒這個險?”
“別生氣嘛隊長…”
魏衛見隊長生氣了,忙改變了態度,笑道:“我只是基于我的認知提個建議而已。”
“你們跟圖騰的對抗沒有贏過,我們可是贏過的…”
“嗯?”
歐陽隊長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圓。
“是真的。”
魏衛笑道:“當時在訓練營,也并不只是接受訓練,還參加過一些特別行動,沒少與它們交手。”
“甚至,我們已經總結出了一條經驗,很有勝利的把握,但缺點是…”
歐陽隊長一臉的緊張:“只是什么?”
魏衛卻說不下去了,難道說這種做法,通常都能取得很大優勢,只是從過往經驗來看,隊長犧牲的可能性很大?
當然了,歐陽隊長一開始就做好了犧牲的準備,這是一件好事。
起碼會讓自己的負罪感減輕不少…
“反正隊長相信我就好。”
他表情也變得嚴肅了起來,抬頭看向了這座黑色的城市,神色堅定的道:“我們,是肯定可以取得勝利的。”
“啊這…”
歐陽隊長一下子都有些激動了起來,只是難免也有些疑慮。
小魏說這些話時,為什么不太敢看自己眼睛的樣子?
同樣在歐陽隊長又擔心又難免在這束手無策的局面下對魏衛隱約有些期待的時候,魏衛已經大步的走向了路邊,伸手按在了墻壁上。
他輕輕的撫摸著那真實的,冷硬的,仿佛無堅不摧的建筑墻面。
忽然,他抬手咬破了自己的虎口,用力按在了墻上。
鮮血映在墻面,顯出了鮮艷的紅,與這座城市的黑暗底色,形成了一種明顯的反差。
“黑淵,滾出來。”
“我是代表我們的隊長,過來跟你談判的!”
“嗡…”
隨著他這一聲大喝響起,鮮血里面忽然有蠕動的血絲出現,從他在這座城市的第一個血掌印開始蔓延。
也不知是不是幻覺,整座城市,似乎都在這時顫動了一下。
“臥槽…”
歐陽隊長整個人驚的幾乎暈厥:小魏這計劃跟自己想象的差別有點大…
另外,他這樣做真的有用?
感覺這除了激怒黑淵君主之外也沒什么變化啊,尤其是第一個見到黑淵君主的人制訂什么規則,自己和小魏都改變不了啊…
“老大爺…”
黑色城市的另外一個地方,拖著行李箱,提著自己高跟鞋的葉飛飛,正小心的看著這個垃圾箱前的老人。
老人做事很認真,認真到仿佛沒有聽到葉飛飛的話。
他只是慢慢的,從垃圾箱里翻出了不同的垃圾,仿佛在尋找寶藏一樣,認真的挑選著。
葉飛飛都不由得跟著好奇了,低頭向垃圾箱里看了一下,忍不住放低了聲音:“老大爺,你在找什么?”
“有用的東西。”
老大爺終于開了口,聲音似乎帶著點異樣的深沉:“這些東西都被人扔了,從此再也沒有人想到它們,就當它們不存在了一樣。”
“但其實啊,好多珍貴的東西,都在這里面。”
葉飛飛聽著這不像普通拾荒老人一樣的話,表情都不由得認真了些。
想了想,從自己的手提袋里翻出了幾張鈔票,小心的遞了過去,道:“那我給你錢,你先停一下可以嗎?”
“我想向你打聽個路。”
“問路?”
拾荒老人的動作停了下來,似笑非笑的看著葉飛飛,以及她遞過來的鈔票:“你想問什么路?”
“離開這里的路啊…”
葉飛飛道:“我還有事情要做呢,結果不知道為什么這里一個人都沒有。”
拾荒老人臉上似乎露出了奇異的笑容,頓了一下,他忽然道:“那不如這樣,我們玩個游戲好了。”
“只要你能在游戲中贏了我,我就告訴你怎么離開,怎么樣?”
“游戲?”
葉飛飛驚訝了,睜大眼睛看著眼前的拾荒老人。
“對。”
拾荒老人的五官似乎看不清楚,無法仔細的看清他的模樣,他臉上的皺紋,而正常人看在他的臉上,也似乎受到了某種影響。
不會去在意這些細節,只是下意識的就當他是普通的拾荒老人。
但還是可以感到他臉上的神秘感,仿佛帶著種異常的神秘:“什么游戲都可以,你隨便提。”
“只要你能在游戲中贏了我,我就告訴你怎么離開這里…”
葉飛飛呆了半晌,似乎周圍的城市,在這一刻都出現了片刻的模糊,如同黑色的,冷硬的建筑也出現了自己的情緒。
這些情緒,正在嘲弄著她,等著看她的笑話。
然后葉飛飛深呼了口氣,把手里遞出去的鈔票收了回來:“你當我是二百五?”
“嗯?”
拾荒老人明顯怔了一下,周圍的建筑,似乎也在這一刻,隱約現出了一種懵懂的情緒。
“我早就看出來你不正常了。”
葉飛飛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看著拾荒老人,手掌已經借著收回鈔票的動作,插進了自己的手提包里,牢牢握住了槍柄,道:“在這么一個見不著人的鬼地方,就只看到了你,偏偏你還很正常的在這里撿垃圾…最關鍵的是,真正的拾荒老人怎么可能連看都不看我手里的鈔票…”
她說著,心里也隱隱生出了些許的自豪,甚至還覺得自己此時有種酷酷的氣質:“所以,我知道你不正常。”
她說著話時,握緊槍柄的手更用力了,大聲道:“快說,你是什么人,這里又是什么地方?”
拾荒老人并不為所動,只是看著葉飛飛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些笑意。
“這就是曾經三大財團那場失敗的祭祀造就的產物?”
他看著葉飛飛的眼神,仿佛帶著深深的贊嘆:“沒想到,明明是失敗的作品,卻有著如同藝術品一般的優雅,天生的被祝福者。”
聽著他這莫名其妙的話,葉飛飛都明顯懵了一下,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而拾荒老人卻仿佛無視她的警惕與威脅,輕輕的呼了口氣,慢悠悠道:“不想玩游戲也可以。”
“但你既然到了黑淵,總要遵守黑淵的規則吧?”
“你可以提出來一個要求,可以是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也可以是一件你想讓我幫你完成的愿望。”
望著他神秘而深邃的眼神,仿佛可以洞穿一切秘密。
葉飛飛也差一點心動,但很快,她就想到了自己的身份,想到了自己最為信賴的隊長,想到了強大的隊友,和自己第六人的身份。
尤其是,想到了自己的責任。
于是,她一咬牙,勇敢的把自己包里的手槍拿了出來,直直的指在了拾荒老人的臉上:
“我們不和犯罪分子做交易。”
“所以,你現在趕緊蹲下,抱頭,不然…”
心里多少還是有些勇氣不足,說話聲音都有點顫:“我可就要開槍啦!”
這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選擇代表什么,但她認為這樣做才是對的。
雖然自己沒能以臥底的身份進來,跟犯罪份子接頭,但既然自己一下子來到了老窩,遇到了這些壞人,那能做什么?
當然是逮捕他們了,難道跟他們斗地主?
“嗯?”
拾荒老人眼神似乎也真的有了一點意外,臉上有神秘的波動涌動,旋及浮現了一種愉悅的神色。
“沒想到,以為又是一次愉快的游戲,結果你們居然選擇了這樣的方法。”
“只不過,這同樣也是一種游戲規則吧?”
“只是最粗魯,也是最直接的一種,同樣的,也是你們最沒有勝算的一種。”
他說著話時,身體已經開始不受控制的膨脹,似乎在不停的變大,不停的拉長,開始與這個城市融合在一起。
葉飛飛嚇了一跳,急忙用力的勾動扳機,但結果扳機像是被憾死了一般,一動不動。
急的她滿頭大汗,急忙扔掉了手里的槍,直接用手指比劃著,用力開槍:
眼前,拾荒老人的臉已經與這座黑沉沉的天空融為了一體,居高臨下的看著滿臉焦急的她,眼神也多少有點古怪。
“原來真的是個殘次品…”
“不然怎么會做出這種傻乎乎的舉動?”
他甚至懶得再理會這個只知道在下面biubiubiu的傻子,化作了無形意志的他,整座城市都如同變成了他的眼睛,漫漫掃向了整座黑淵。
無盡的轟隆聲作響,那些沉默而安靜的黑色建筑里,開始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旋及,有蒼白的手掌從旁邊探了出來,一只只仿佛原本不存在的眼睛,在窗戶后面,定定的看向了城市里的每一個人。
葉飛飛,以及城市另外一端的魏衛、歐陽隊長。
“這…”
歐陽隊長驚的幾乎背過氣去:“黑淵君主果然動怒了,這真是要被迫對抗整個黑淵了?”
這一刻的他,甚至無法明確表達自己的心情。
只是有種想哭但又哭不出來的感覺。
為什么?
自己巴巴的算計著,抱著一種偉大的犧牲精神,甚至擔心隊員們阻止自己,要偷偷摸摸的第一個進來,就是為了避免這個局面。
但結果,卻還是走到了自己最不想走到的這一步?
“你知不知道這代表著什么啊…”
他欲哭無淚的看向了旁邊的魏衛,卻見他正一臉邀功的向自己看了過來:“看到了沒隊長…”
“剛才你喊了半天沒有反應,現在我一句話,他們就全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