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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高昌兵變(下)

  面對已是怒火中燒的麴文泰,麹文賀此刻不乏得意之色,但是他尚未驕傲自滿,失去理智,而是將目光轉向蘇烈。

  察覺到麹文賀目光,蘇烈淡淡一笑,“看樣子,你沒忘記我。”

  “蘇將軍乃上國大將,我豈敢忘。”麹文賀道:“今日之事,乃我高昌內政,還請蘇將軍切莫插手。來日,高昌無論誰為新王,都將臣服大唐。”

  蘇烈看向疊支,“你呢?”

  疊支咧嘴一笑,說道:“蘇公威名,我也知曉一二,在下無心與蘇公為敵,生死相見。再者,我本受人所托,前來起事,自不會與蘇公為難。”

  麴文泰拉著蘇烈臂膀,哀求道:“蘇將軍不可棄本王而去,你答應過皇帝陛下,要護我周全。只要此番我能渡過劫難,蘇將軍便是我高昌功臣,本王當托之以國相信。”

  “住口!”麹文賀罵道:“麴文泰,爾為國主,豈可如此低聲下氣,喪我高昌之臉面,使歷代先王蒙羞!”

  “你這亂臣賊子,以下犯上,有何臉面狂吠!”麴文泰反罵。

  此時此刻,高昌臣子們也算看清,局勢雖然倒向麹文賀,但只要蘇烈沒表態,他便算不上優勢。是故,眾人下意識看向蘇烈,等待著他的回答。

  回應他們的,是蘇烈嘹亮的號角之音!

  隨著那嘹亮的長音響徹天際,遠方唐騎得訊,戰馬奔騰如嘯,快速接近此地。

  麹文賀目光陰冷,看著蘇烈,沉聲道:“蘇將軍,真欲插手我高昌內事?”

  蘇烈將小號角收好,說道:“本將,奉皇帝陛下之命,率兵來此駐扎,便要護的高昌王周全。我主一日無命,我便一日護高昌王性命無憂。”

  “好膽!”麹文賀大怒,旋即看向疊支,“速殺此獠,后果由我一力承擔!”

  殺一個也是殺,殺兩個還是殺,反正已經決定得罪唐朝,他也不在乎殺一名唐將。

  疊支微微蹙眉,看著蘇烈道:“蘇公何必如此,你我坐享富貴難道不好嗎?”

  “吾早已大富大貴,豈是爾等所能明白。”蘇烈大笑,“你若要動手,最好快些,否則我精騎至,時羅亡!”

  “狂妄!”疊支冷哼一聲,卻是不敢立時下命令。

  對唐騎,他始終是忌憚的。

  不到一個層面,無法理解唐朝的強大恐怖。麹文賀可以不懂,但是他不能不懂。

  若于此地殺蘇烈,無異于得罪唐朝,一旦唐帝問責,他背后的人很可能會將自己丟出去領罪。

  “動手啊!”麹文賀催促。

  唐騎之威,他也知曉一二,心下并不敢輕視。

  疊支沒搭理麹文賀,而是問蘇烈,“蘇將軍今日真要保下麴文泰嗎?”

  “不錯。”

  思忖片刻,疊支道:“今日,我賣蘇將軍一個面子。”

  蘇烈波瀾不驚,并不因大軍壓境而懼,更不因疊支避讓而喜。

  “你是個聰明人,這世道,只有聰明人才能活的長久。”

  “承你吉言。”疊支看向目瞪口呆的麹文賀,“你前番邀我起事之時,可沒與我說過蘇將軍會涉獵此事,你我約定作廢,告辭。”

  言罷,疊支掉轉馬頭,帶著兵馬瀟灑離去,留下麹文賀在風中凌亂。

  他居然,就這么走了?

  疊支只是將這次事情,當作一次打劫,如果成功,固然可喜,若是失敗,那也無妨。可如果,成功的代價是得罪唐朝,那他才不會去冒險。

  在疊支走后,唐騎至。

  孤立無援的麹文賀很快便被拿下,捆綁囚車。

  “奸賊,你為王室,為何害我!”麴文泰一臉劫后余生之色,質問囚車之中的麹文賀。

  脫離戰斗返回的張雄立在麴文泰身邊,目光復雜的看著階下囚麹文賀。

  “我沒害你,是你自己在害高昌。”麹文賀指著一旁風輕云淡的蘇烈,訴道:“麴文泰,你若繼續依賴唐朝,他日唐帝一聲令下,高昌必為蘇烈所滅,如同伊吾舊事。我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高昌,為了歷代先王的心血。”

  “放屁!”麴文泰罵道:“我奉大唐如父,他何以會加害我,你狼子野心,死到臨頭不知悔改,果真該殺!”

  “我死不足惜,但是,我有一個請求。”

  “什么?”

  “在我死后,請取我雙目,放在王城之上,他日,我要親眼看著唐軍入城!”

  “混賬!”麴文泰暴怒,“口出狂言,不知死活!”

  蘇烈卻是暗自感到好笑,這個麹文賀,是在仿效伍員么。

  麹文賀也知道自己此番謀反失敗,再無生路,因此將許多憋在心里不曾說出來的‘肺腑之言’盡數相吐。其中,大半時間都是在講述唐朝對高昌的威脅。

  蘇烈在旁,絲毫不覺尷尬,反而津津有味的聽著。在他看來,麹文賀雖然蠢,但也有可取之處。

  謀反事敗,麴文泰最終決定處死麹文賀及其家眷。并給蘇烈重賞金銀,甚至還要許以將位。但是,卻遭蘇烈一一拒絕,只讓麴文泰出了些酒肉,犒賞唐騎將士。

  “吾乃陛下之臣,無論身在何處,亦是如此,豈可受他國之君將印?”

  夜幕之下,篝火之畔,蘇烈飲酒道心事。

  張雄頷首,感慨道:“能讓蘇公如此忠心奉上,他日若能往長安一行,定要拜見皇帝陛下。”

  “哈哈哈。”蘇烈大笑,說道:“你會有機會的。”

  將士們酒肉暢飲隨食,氣氛熱鬧無比。

  張雄嘆道:“經此一事,大王受了驚嚇,這幾日抱病不出,國內也是人心慌亂。”

  蘇烈喝酒,并未多言。在他看來,高昌內政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高昌是否順從朝廷。

  這座西域商道重要中轉重鎮,不容有失。誰若擋路,便要誰命。

  “在此之時,你更要護得高昌安穩。”蘇烈說道:“你為高昌王所重,不可不報其恩。麹文賀謀反,高昌王心損,你有責任重整高昌內政,保境安民。”

  張雄微微一怔,旋即道:“吾武夫也,內政非我所長。”

  “不學何以知非己所長?”蘇烈道:“你若無為,高昌百姓何所依?”

  有時候,蘇烈也是覺得蠻好笑的,這等番邦小國,城池之地,自以為是,若于大唐,比之州縣,也是差之千里,猶如云泥之別,小小城國,有何難治之理?

  究其根本,不過庸碌之輩,腹無丘壑,所思所想皆乃夜郎之智。

  “蘇將軍說的是。”張雄抱拳道:“還望他日,蘇將軍能助我一臂之力,保全高昌。”

  “你且放心,我奉皇命而來,若無陛下命令,誰也不能對高昌如何。”蘇烈回答。

  “多謝!”

  “你我之間,不必言謝。”蘇烈一笑,拉著他喝酒吃肉。

  氣氛逐漸高漲,眾人歡心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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