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落在政事堂的桌桉上,眾人心情明媚。沒什么,比聽見別國內斗更好的消息了。
李智云慢悠悠的放下茶盞,澹澹道:“早些時候,朕得到消息,吐谷渾國內大致分為四方勢力。一為伏允為首,天柱王為次的可汗派系。二是慕容順,三是伏允次子,現在的吐谷渾太子達延芒結波。此二人,一個管著吐谷渾東方,一個管著吐谷渾西方。剩下的,則是吐谷渾各個名王。”
楊恭仁暗自心忖,皇帝這是早有預謀要滅吐谷渾啊。不然,怎么會對吐谷渾國內情況這么了解呢。
杜如晦思忖道:“臣以為,我們或許可以利用這個慕容順。此人不得伏允信賴,或許可以拉攏,讓他們內斗起來。”
陳叔達道:“這樣一來,伏允和達延芒結波就會站在一起,慕容順應該不是他們對手吧。”
“誰知道呢。”杜如晦不在意道:“我朝現在要的是時間,只要給我們時間恢復,到時候伏允也好,達延芒結波也罷,都得是我朝的階下囚。”
“你們別忘了,烏侖裘還在我們手里呢。”薛收道:“我們可以利用他,對付天柱王。”
“這不妥吧。”楊恭仁遲疑道:“天柱王會因為一個烏侖裘聽我們的話?”
“我也覺得如此。”薛收一笑,緊跟著道:“但是,如果我們將烏侖裘交給慕容順呢?”
眾人一怔。
李智云嘴角一咧,“在吐谷渾,天柱王和慕容順并不和睦。此番慕容順來這兒,未必沒有天柱王在推波助瀾。”
溫彥博考慮一會兒,說道:“臣覺得,還是得慢慢的試探慕容順,如果真如我們所說,或許可以操作一二,讓他們先斗起來,等他們兩敗俱傷,我們再出手也不遲,這樣還能給我朝多爭取一些時間恢復元氣,聚攏錢糧。”
“你們誰去?”李智云輕輕拍著椅子扶手。
作為圣皇可汗,不是什么人都能隨隨便便見到的,這就是大唐皇帝的格調!
“臣愿往!”幾個相國先后請命。
李智云失笑,“你們都去了,政事堂怎么辦?這樣罷,讓魏征去吧。”
魏征?
眾人一愣,讓那家伙去辦這種事情,合適嗎?
便是杜如晦,此刻也忍不住提醒,“陛下,魏尚書勞心整頓吏治的事情,此時讓他兼顧這樣的事情,是否不妥?”
他不是怕魏征沒精力,他是怕魏征那種性子的人,不適合去做這種工作。
聞言,李智云擺擺手,言道:“朕會讓尚書右丞蘇世長在側輔助他的。”
楊恭仁道:“陛下,還是不妥。此事非同小可,若是有所錯漏的話,難免影響朝廷大計。”
旋即,陳叔達等人都覺得以魏征剛直的性子去做這樣的事情不妥。
見狀,李智云也有些滴咕,魏征是不是真的不合適?
“那房玄齡如何?”李智云又問。
杜如晦笑著頷首,“房尚書心思玲瓏,此事交給他,再以蘇世長為輔,大有可為。”
雖說房玄齡以前是敵人,但是變成陛下的臣子后,杜如晦無疑是最欣賞,最喜歡他的人。他們在尚書省配合的相當默契,堪稱天衣無縫。
“臣也覺得房尚書可以。”薛收有一說一。
對于房玄齡的能力和智慧,這里倒是沒人會覺得不夠。
“楊相以為呢?”李智云看向楊恭仁。
楊恭仁想了想,說道:“房玄齡倒也尚可。”
“那好,就定房玄齡了,召他來見朕。”
“是。”侍候在外面的高良忠聽見聲音,連忙答應一聲,然后派人去傳喚房玄齡。
薛收緊跟著道:“如果可以,臣覺得,還是不要將戰火引到我們身上最好。若是能讓吐谷渾內耗,甚至于兩敗俱傷,才是最符合我朝利益的。”
“不錯。”溫彥博道:“確實應該如此,不過那個慕容順未必會這么聽話。此人若真有本事,不會在吐谷渾國內一直被天柱王壓制著不得動彈,不能抱太大希望。”
“還是要嘗試一番。”杜如晦總結。
不久后,房玄齡來到政事堂,參與這場針對吐谷渾的陰謀。幾個相國都是老謀深算之人,三言兩語便定下計劃。
隔日。
房玄齡在鴻臚寺接見吐谷渾大寧王慕容順。
對唐朝之派一部尚書過來接見自己,慕容順并沒有感到不滿,因為吐谷渾根本無法和現在的唐朝相比。時間再往前,那時候他們也無法和隋朝相比。
一部尚書接見自己,唐朝已經夠給面子了,他也不敢奢求太多。至于得到那位圣皇可汗的接見,他覺得自己沒什么機會,只能等大朝禮拜皇帝的時候,才能見到皇帝。
雙方見禮后,侍從官們端來奶茶,然后悄無聲息的推下去,室內僅留下四人。
即房玄齡,蘇世長,慕容順,以及孫波小王。
慕容順喝了一口奶茶,眼睛發亮,連連贊嘆,“天朝上國,區區飲品竟也如此精致,小王真是大開眼界。”
吐谷渾那嘎達能有什么好吃的,乍一品嘗如此鮮甜的奶茶,慕容順只覺得自己以往活得如野人一般。
房玄齡呵呵一笑,輕輕撫摸胡須。對這些番邦小王說的話,他早已免疫。每一年,草原那邊遣使上貢的時候,極盡阿諛奉承,沒什么新鮮的。
孫波小王喝了一碗,又要了一碗,顯然愛上了這種味道。
見狀,蘇世長道:“孫波王如果喜歡,回去的時候,可以帶些回去慢慢品嘗。”
“多謝蘇公。”孫波小王拱手。
他是頭一次來中原,自然是沒見過這等好東西。
茶喝了,閑聊也到此告一段落。
房玄齡面色忽然一肅,沉聲質問:“大寧王,若是本官沒有記錯,你當年自江都逃得生路,多虧我朝高祖皇帝施救,并派兵護送你返回吐谷渾。可是而今,吐谷渾屢屢犯邊,害我涼州唐家子弟,你這是恩將仇報啊。”
慕容順被房玄齡突變的態度嚇到,連忙辯解,“房公,那些事情非我所為,乃是天柱王私下聯絡其他名王所做。我受高祖皇帝恩德,方才返回國內,豈敢冒犯上國。”
“你說是天柱王,下一次天柱王來朝,他也可以說是你。”房玄齡不為所動。
孫波小王已經目瞪口呆,明明不久前那個房公還很是溫和,怎么突然這么冷酷。
慕容順咬咬嘴唇,嘆道:“小王不瞞房公,此事確實非我所為。我不怕告訴房公,眼下我在吐谷渾處境艱難。父汗立達延芒結波為太子,我為長兄,乃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而天柱王素來和達延芒結波走近,我也是深受其害。
此番出使長安,我深恐天柱王趁機出兵涼州,害我性命,請房公理解小王。”
聞言,房玄齡和蘇世長對視一眼,心里頓時有底。看來,他們這次的任務應該是沒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