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年!
人生有多少個十幾年?
如果杜如晦真的一直穩坐尚書省主官的位置,那么他們這些人將來就算有機會進入中樞政事堂,那也無法和杜如晦比擬。更別說,此人還有皇帝陛下的信賴。
簡在帝心!
想到這里,韋挺整個人也有些恍惚。他倒不是一定要和杜如晦比較,他只是心里不平衡。因為,他覺得杜如晦能做得好,他自己其實也能做得好。
而他所欠缺的,或者說嫉妒的,無奈的,其實是自己當初跟錯了人,投資失敗。
現在看著別人成功,心里面自然有著巨大的落差。這份落差在他心里,漸漸的演變成攀比和不甘。
“我們或許真的該談談。”
聞言,王珪嘴角一勾,“走吧,近來我府上送來不少新茶,一起嘗嘗?”
“那我可叨擾了。”
王珪府邸。
倆人用過香茗之后,相對跪坐。王珪也購置了桌椅,但他已經習慣跪坐。再者,跪坐著,方便他烤火取暖,以及用羊毛毯蓋著雙膝。
韋挺將喝剩下的茶水澆在茶壺上,說道:“陛下告訴我,這么做有助于讓茶壺散發香氣。”
“是么,我倒是不知道。”王珪笑了笑,旋即道:“其實我們謀劃那個位置,不是不可以,我們也不需要去求別人,只要讓陛下得到他想要的東西,我們就能成功。”
“那么,陛下想要什么?”韋挺問。
王珪道:“要知道一個人需要什么,首先得知道他做了什么。”
“打仗?”韋挺蹙眉,“我能想到的,貌似只有這個。雖說因為天災的關系,朝廷已經沒怎么動兵,但是草原那邊卻沒安生過。你的意思是說,我們支持陛下發動戰爭?”
“不。”王珪搖搖頭,“就算沒有我們的支持,朝中的武將們也會全力支持陛下,我們在這件事情上的作為并不大。”
“那你什么意思?”韋挺不解。
王珪道:“你別忘了,兩崔那邊,可始終沒有向陛下低頭。”
“你不會想讓兩崔來朝吧?”韋挺想了想,搖頭道:“此事非常之難,那些人的心思你不是不知道。他們從前沒有對先帝臣服,現在更不可能對陛下臣服,或者說,他們現在這樣悄無聲息,其實就是一種妥協。”
他覺得王珪異想天開了,博陵崔氏和清河崔氏,可不是那么容易做皇帝臣子的家族。
倒不是說他們有造反之心,而是說,這兩個家族,對于朝廷其實一直都是端著的那種。
既不親近,也不反對。
簡而言之,他們不大看得上李唐皇室。
王珪道:“我與尚書左司郎中崔義玄有些交情。”
“他恐怕代表不了清河崔氏吧。”韋挺蹙眉說道:“光憑他一人可做不了什么。”
“我知道,但是我們需要慢慢來不是么,據我猜測,工部尚書的位置,陛下會在年后決定,我們還有時間。”
韋挺覺得這件事情的成功率不大,但也沒有直接反對,“好吧,你去做吧,如果需要幫忙,我會盡量幫助你。”
“好。”
崔府。
身為尚書左司郎中,崔義玄平常的時候也挺忙碌的,不過年節將至,他也是漸漸歇息下來。
和那些自命清高的清河崔氏族人不同,崔義玄在隋末的時候,跟著李密混過,很顯然是個有心氣,有出人頭地想法的人。
只可惜,到目前為止,他混的都比較普通,平常皇帝也沒如何高看他一眼。
其實他知道,皇帝對兩崔沒有貢獻人才,非常的不滿,但是他也沒什么辦法。
因為,清河崔氏他做不了主。
便在此時,仆人稟告,王珪拜府。
崔義玄連忙命人將王珪請進主廳,親自迎接招待。
待雙方落座,先是聊了一些無關輕重的風月之事,而后便談起朝政。
在王珪的有意引導下,話題進入了世家。
“崔兄,你看如今的朝堂,各派爭鳴,頗似前朝啊。”王珪唏噓著說道:“政事堂六相,杜如晦出身關隴,楊恭仁出身弘農,薛收出自河東,陳叔達來自南方,溫彥博出自太原,盛況一如從前啊。”
崔義玄道:“可惜,咱們未能爭得一星半點。”
他確實感覺很可惜,如果是先帝時期,關隴人霸占政事堂,他倒也無所謂,畢竟關隴人有那個實力。可現在呢,在政事堂待的那些人,他真沒覺得有什么背景。
論背景,自己也有大背景。
可惜,他自己的背景只是背景。
“倒也不盡然。”王珪淡淡的說。
“哦,王兄何意?”
王珪道:“陛下有并吞宇內,開創盛世之心。如此,必要天下世族全心配合,不論少了誰,陛下的大業都將受損,我說的對不對?”
崔義玄自然明白其中的緣故,這天下,說到底世家的影響力還是很大,如果他們在地方不配合朝廷,那就會讓朝廷的政令無法在地方行通。
皇帝欲造盛世,則天下各個世家必要配合皇帝。如若不然,則大業難竟全功。
“對。”崔義玄疑惑道:“道理確實如此,只是,這和我們有什么關系?”
王珪微微一笑,“太原王氏效忠陛下,那么清河崔氏呢?”
崔義玄臉色猛的一變,“王兄慎言!”
開什么玩笑,這種話能亂說嗎?
腦袋不想要了?
“別誤會,崔兄,我的為人,你還不清楚么。”王珪笑著說。
崔義玄被他嚇的色變,此時也沒好臉色給他,當即道:“我以前知道你的為人,但是現在,我看不清了。你知不知道,方才那種話若是傳出去,我人頭難保!”
“你在害怕?”王珪問。
廢話,誰特么不害怕。如果清河崔氏真的效忠皇帝陛下,崔義玄自然不會將這話當一回事。可是偏偏,清河崔氏對待朝廷的態度十分冷淡,這讓他如何不怕。
這樣一頂帽子扣下來,族中那些清高之輩或許無所謂,但是對于他這個有志于仕途的人來說,則是滅頂之災。
“別說了。”崔義玄臉色不好看。這個問題,他實在不想過多糾結下去。
王珪道:“逃避,是不能解決問題的。如同你現在一樣,之所以難以入陛下之眼,便是因為如此。”
“你什么意思?”
“崔兄啊,你難道沒有想過么,清河崔氏若是一直如此,陛下豈敢重用你呢?”王珪反問。
我想過,我天天想,可有什么用,我又不能做主。崔義玄心里瘋狂咆哮,臉上則露出一絲無奈。
“你說的我都知道,但是有些事情,并非你想的那般簡單。”
“如果不去做,不去改變,那就會一直這么不簡單下去。”王珪繼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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