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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忍人所不能忍之事

  太極殿內,內侍們不知道何時已經全部退下,只有皇帝和鄭善果二人。

  空蕩蕩的環境,讓鄭善果越發不安。

  待他回過神,立馬伏首在地。

  “陛下,鄭氏有罪,請陛下開恩!”

  這個時候,他無法狡辯。因為鄭大用和鄭元琮都被抓住了,狡辯也是蒼白無用的。

  “開恩?”李智云好笑道:“你讓朕開恩,洛州的百姓,誰給他們開恩?”

  簡簡單單的反問,卻讓鄭善果無言以對。

  “臣該死,臣有罪,臣不該鬼迷心竅,臣對不起先帝,對不起陛下,更對不起大唐,臣有罪......”

  砰砰砰!

  鄭善果瘋狂磕頭,磕頭磕的砰砰響。

  李智云起身,走下御階,立在鄭善果面前。

  “夠了。”

  鄭善果停下動作,可憐的看著皇帝的衣裳下擺。

  “你給朕磕頭,還不如給那些枉死的百姓磕頭。”李智云澹漠的聲音,讓鄭善果低下頭,無比驚懼。

  滴答!

  鮮血從鄭善果額頭落下,滴在光滑的地板上。

  李智云道:“鄭氏,以尸水泡粟,混在朝廷賑災糧之中,致使百姓生病,洛州生出瘟疫,死傷無數。按律,朕該如何處置鄭氏呢?”

  按律,這種罪行,足夠朝廷滅掉鄭氏。

  因為鄭氏做的事情,已經不是簡單的小事,而是生靈涂炭的惡事,其性質之嚴重,堪比造反。

  更可怕的是,一旦鄭氏制造瘟疫的事情傳開,滎陽鄭氏名門望族的名聲將會毀于一旦!

  這是最讓鄭善果恐懼的事情。

  “請陛下開恩,鄭氏愿聽陛下安排,求陛下開恩!”鄭善果五體投地,整個人趴在地面上,哀求皇帝。

  他很清楚,今天皇帝要是不放過鄭氏,明天滎陽老家就會被軍隊殺的干干凈凈。

  李智云問道:“為什么要這么做?”

  “臣......臣謀求洛州刺史之位,故行此惡事。”鄭善果依舊趴著不動。

  “還有誰和你合謀?”問完,李智云補充一句,“你最好實話實說,否則......”

  鄭善果一顆心已經徹底沉沒。

  他知道,皇帝知道的事情,肯定遠不止這一點。

  “還有裴矩。”

  果然!

  李智云瞇眼,繼續問道:“把你們的事情,全都說出來!”

  “是。”鄭善果心里面給裴矩道了聲歉意,接著道:“裴矩說,他會幫助鄭氏拿下洛州刺史的位置,甚至將來,臣從洛州刺史調回長安,他也會給予幫忙。

  而對應的,他要臣支持裴世清入相。”

  好膽!

  好一個老狐貍。

  知道自己要死了,為了保持裴氏在朝廷的地位,居然敢謀劃相國位置。

  還是以這種方式。

  裴矩,你好大的膽子!

  李智云臉色鐵青,恨不得殺了裴矩。

  “還有什么,全都說出來!”

  “是。”

  一炷香時間后,鄭善果將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部告訴了皇帝。

  聽完后,李智云陷入沉思。

  他現在最直接的做法就是公布真相,然后弄死裴矩和滎陽鄭氏。

  這樣一來,他能瞬間除掉兩個世家的領頭羊。

  但問題是,如果冷落聞喜裴氏和滎陽鄭氏,那么朝中對抗關隴世家的力量就會大大減弱。

  這不是什么好事情。

  要忍么?

  拳頭捏的很死,李智云很不想忍。

  但是為了大局著想,他不忍也得忍。否則現在除掉裴矩,關隴人的勢力勢必會增強,壓倒原本就弱勢的山東世家力量。

  失去平衡,到時候他又要想辦法針對關隴人,引入其他的力量平衡朝局。

  僅目前而言,山東世家力量十分分散。如兩崔,盧氏,都沒有徹底倒向自己。

  或許,這是個拿捏滎陽鄭氏的好機會。

  “此番,你們對不起朝廷,對不起洛州百姓,朕給你一天時間考慮如何彌補,想好了,寫個奏疏給朕。”

  說完,李智云又補充道:“記住,不得泄露半句。”

  “是!”鄭善果連忙答應。

  只要皇帝給他機會贖罪,他豈敢亂說話。

  趕走鄭善果之后,李智云面色難看。

  原以為干死突厥,他能硬氣的處理世家。但是現在他才發現還是不行,牽一發而動全身。

  借著這次的事情,他的確能光明正大的掃平滎陽鄭氏,讓裴矩身敗名裂。

  但之后呢?

  失去聞喜裴氏,對抗關隴人的力量勢必會減弱。

  到時候,關隴人跳出來,要求入相,又該如何?

  當初裴寂和唐儉離開的時候,關隴的獨孤成可是跳的最歡的。這一次如果他對付裴矩,獨孤成一定會跳出來推波助瀾,為他自己入相做準備。

  但是,他決不能讓關隴人進入政事堂!

  先帝好不容易趕走關隴人,他怎么能開歷史倒車。

  平衡!

  不過,這次也不能輕易放過裴矩。

  另外,趕走裴矩,接替他的人,也要慎重考慮。

  鄭善果回府之后,找來鄭元璹,將面見皇帝的事情告訴后者。聽完后,鄭元璹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良久,他才問道:“陛下何以會知道這些?”

  “現在追究這個還有什么用?”鄭善果神情萎靡道:“如果我們不能讓陛下滿意,滎陽鄭氏就要敗在你我手上了。到時候,我們有何面目去見列祖列宗。”

  “可是,我們要怎么做才能讓陛下滿意?”鄭元璹悲嘆。

  鄭善果仔細想了想,說道:“我想好了,為了鄭氏著想,將我們有的,全部給皇帝吧。糧食,財帛,田地,都給他。”

  鄭元璹低聲道:“糧食財帛無妨,沒了,我們還可以慢慢積累。但是田地若是沒了,要如何養活族人?”

  “別說了,你以為我愿意么!”鄭善果又心疼,又無奈道:“朝廷要田地分給百姓,中原一帶,鄭氏田產最多,若是不給,皇帝會認為我們沒有誠意。

  給了吧。

  誰讓我們愚蠢呢,信了裴矩,招致禍端。”

  “好吧。”鄭元璹答應。在滅族的大難面前,這些東西,能舍棄就舍棄吧。

  緊跟著,他問道:“那元琮?”

  “別問了。”鄭善果道:“生死有命,如果死他一個,能暫時平息皇帝怒火,保全鄭氏,值得。你要知道,一旦這件事情公布,滎陽鄭氏數百年的名譽,將毀于一旦。這是比失去錢糧田地,還可怕的事情。”

  鄭元璹渾身無力的倒在地上。

  “怎么會變成這樣?”

  聞言,鄭善果羞愧不已。

  “吾不該聽信裴矩之言啊!”

  翌日。

  鄭善果一份奏疏送給皇帝。

  不久后,皇帝下旨,以衛州刺史戴胃為河南道安撫大使,鄭善果為河南道安撫副使,前往洛州幫助岑文本賑濟災民,控制瘟疫。

  消息傳開,裴矩第一時間找來鄭善果詢問原因。

  鄭善果自然不敢說實話,只是說他面見皇帝的時候,有些問題沒有回答的讓皇帝滿意,所以只撈到一個副使的位置。

  對此,裴矩是恨鐵不成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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