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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大王有心我不懼

  氣氛霎時間有些冷,還有些尬。

  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薛收一時沒反應過來,等他反應過來頓時捧腹大笑,笑容中夾雜著些許可憐。

  那是對杜如晦狂妄的可憐,對無知弱者的憐憫。

  “克明啊,我知道京兆杜氏亦為世家,但你能代表杜氏嗎?就算你能代表,可你能幫助大王戰勝山東世家,關隴世家嗎!你簡直就是癡人說夢,愚蠢!”

  從紙面實力上看,京兆杜氏還不夠關隴世家殺的。從現實出發,京兆杜氏還是不夠關隴世家殺的。所以,不怪乎薛收如此輕視京兆杜氏。

  對薛收的嘲諷,杜如晦并不惱怒,只是平靜道:“薛兄,有些事情不去做,你永遠不知道結果。太子和秦王,雖得山東世家和關隴世家的支持,但亦非絕對能成功。大王現在沒有他們的支持,不代表以后不能得到他們的支持。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這個天下,并非只有黑白兩色。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聞言,薛收‘呵’的一笑,說道:“我承認,你說的確實有點道理,只要太子一日不登基,秦王、齊王、楚王,乃至宮里面剛出生的皇子們都有機會。可是克明,你為何如此有信心,覺得能在這種情況下幫助大王入主東宮,乃至御極天下?”

  “太子名分早定,身后更有山東世家支持。秦王戰功非凡,亦為嫡出,且得關隴之助。大王如何能和他們對抗?”

  “說得好!”杜如晦笑道:“你都這么覺得,其他人應該也會覺得大王毫無機會。”

  聞言,薛收一頓,驚疑不定的看著他。

  “克明,你什么意思?”

  杜如晦道:“你剛剛說的很好,太子有山東世家,秦王有關隴支持,他們兩虎相爭,和大王有什么關系呢?”

  “你想坐收漁翁之利?”

  “非也,只是冷眼旁觀而已。”

  薛收沉默一會兒,而后搖搖頭,“我還是不看好。”

  杜如晦也不奇怪他的態度,只是走上前,低聲道:“昔年,秦孝文王有子二十余人,莊襄王異人平平無奇,不也能登臨大位么。薛兄,人生在世若能仿效文信侯,他日必然光宗耀祖。河東薛氏,京兆杜氏,若想有朝一日比肩五姓七望,這條路就是最快的捷徑。你我在族中非嫡非長,功名利祿,只能舍身自取。你是知史的,應該知道天下大亂,乃是豪杰輩出之時。吾等機會擺在眼前,若是不抓住,將來只能坐看他人豪門夜宴,吾等囹圄掙扎。”

  “當然,若是你胸無大志,那就當杜某胡言亂語,不必放在心上。只是薛兄,你想想看曾經的元魏八柱國,他們若不是舍去自身安危,如何能有今日關隴之盛?”

  “京兆杜氏,旁人都覺得乃是高門大戶,可在關隴世家面前卻顯得孱弱無比。河東薛氏,名門世家。可提及并州,世人只知王裴二氏。薛兄,你就不想名垂青史嗎?你就不想為后輩子弟謀個出身嗎?你就不想,讓河東薛氏成為望族嗎?”

  薛收聽完,沉默一會兒,說道:“我想,我也明白,自古以來,從龍之功乃為最大,只是你的想法太瘋狂了。大王在太子和秦王面前,毫無優勢可言。”

  “大王說得對,優勢是一點一點積累的。”杜如晦循循善誘,“眼下太子防備的是秦王,不是大王,我們完全可以慢慢的謀劃。而且,薛兄啊,如果我們將大王推上那個位置,你、我,將會怎么樣呢?”

  撲通撲通!

  薛收心臟不爭氣的劇烈跳動,如果他真的幫助楚王登上大位,榮華富貴,光宗耀祖,宰執天下......

  他壓下心中的激動,問道:“你就不怕我泄露消息嗎?”

  杜如晦搖搖頭。

  “為什么?”薛收問。

  杜如晦道:“薛兄,你剛剛已經分析出大王毫無機會問鼎,所以你說出去,誰又相信呢?頂多,會被人說在挑撥皇室兄弟。”

  聞言,薛收頓時啞然。這話倒也沒錯,楚王在旁人看來,毫無機會登頂。

  緊跟著,杜如晦又道:“其實,薛兄你自己也想大王爭一爭的,只是你沒發現而已。”

  “不可能?”薛收搖頭否認,“我從沒有這種想法。”

  “既然如此,你為什么要留在楚王府,不去東宮呢?眼下王珪可是太子身邊的紅人,你們都是并州出身,跟著太子,前途遠比跟著大王要好的多吧。”

  薛收頓時啞口無言。

  是啊,他為什么不去東宮呢?

他仔細想了想,發現杜如晦其實并沒有說錯。因為他心底一直認為楚王優異,跟著楚王能走得更好。谷  可是走到最后,他是做楚王之臣,還是做新君之臣呢?

  他在心底問自己這個問題,得到的答案還是楚王。

  李智云不僅是他的同門師兄弟,交情深厚,更待人寬厚,從無不智之舉。

  而且,李智云是第一個重用他的人。

  自河東破屈突通開始,就一直對他信重有加。

  緊跟著,杜如晦又說,“薛兄,你知道真相之后,并沒有退縮,而是希望極力勸阻大王,這說明,你心底更在意大王的安危。你不知道自己的真實想法,只是覺得太子和秦王不可逾越。我說的,沒錯吧。”

  杜如晦之所以敢和薛收說這些,那是因為考慮到了這些。如果薛收真的是見利小人,他早已離開楚王,轉投東宮。

  可是他沒有,他心里依舊是有楚王的。

  在杜如晦言語下,薛收激動的情緒漸漸平穩,他低聲問道:“你有多大把握成功?”

  “現在嗎?”

  “對。”

  “一成不到。”

  “你!”薛收頓時想罵娘。

  耍我?

  杜如晦道:“我實話實說而已,這次云陽軍差點被奪走,就讓我和大王看清,我們在朝中基本上沒有任何的盟友和政治力量,所以現在毫無把握。”

  那你說的和真的一樣,那么激情管個屁用。

  “你這可是豪賭。”

  杜如晦一笑,說道:“呂不韋投注異人,蕭何張良投注漢高祖,諸葛武侯投注劉玄德、他們哪一個不是在豪賭。”

  “你可知道,如果我們輸了,結果會怎么樣?”薛收問。

  “無非一死而已。”杜如晦不在乎這些,他緊跟著道:“可如果我們贏了,我們會得到什么,你再清楚不過。其實,你想想看,跟在秦王身邊的房玄齡、于志寧、長孫無忌等人,他們一樣在豪賭。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秦王雖然是嫡出,但是太子的名分已經定下,除非太子暴斃,否則秦王能怎么上位呢?”

  “退一步來說,如果真的有一天,太子橫遭不測,齊王又豈會甘愿秦王奪得大位?薛兄,大王的處境沒你想的那么糟糕。”

  話音落下,薛收陷入沉默。

  “如果我不答應,大王會殺我滅口嗎?”

  “不會,大王一直視你為兄,良師益友。如果你真的不愿助大王一臂之力,大王會讓你離開。”

  “我不信。”薛收說。

  杜如晦道:“我也不信。”

  聞言,薛收先是一楞,旋即和杜如晦對視一眼,兩人放聲大笑。

  笑完,薛收舔舔干裂的口唇。

  “克明,你說得對,太子和秦王,爭斗已現端倪,大王不是沒有機會。”

  “你想好了嗎?”

  “嗯。”薛收認真道:“既然大王有心,我又有何懼。”

  “好!”

  杜如晦一把抓著他的手,緊緊相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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