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病房內。
支老爺子靠在床頭,忍不住重重嘆了一口氣,“既然你聽說我家里的情況,那應該知道我兒子德行。”
季晟點點頭。
支老爺子眼神變得飄遠,似乎在回憶以前的事,“我也算老來得子,年輕時候一直沒辦法讓愛人懷上小孩,讓她暗地里不知道被戳了多少嵴梁骨。”
這倒是的。
支老爺子如今七十多歲,結婚的時候就算二十多歲,那也是五十多年前了,差不多還在抗戰時期,那時候人們思想比較封建,女人生不出孩子,十有七八會被人中傷。
季晟能明白。
“本來以為這輩子不可能有個一兒半女了,可誰知道四十多歲的時候,我愛人突然間懷孕了。”支老爺子微笑了一下,好像回憶到了甜蜜的事,“不過那時候我考慮到她年紀大了,生孩子不合適,曾想過偷偷打胎,畢竟那時候明令禁止打胎,可我愛人被人戳了一輩子嵴梁骨,哪肯同意,非要生下來。”
季晟理解支夫人的想法。
說到這里,支老爺子臉上露出了傷感,“可她到底四十多歲,生孩子難產去世了。”
季晟一下子懂了,明白支有才為什么那副脾氣。
果不其然,支老爺子無奈道:“因為我老來得子,愛人又生孩子難產去世,所以有才小的時候,我就百般寵愛,讓他養成了驕橫跋扈的性子,期間有幾年我因為某些情況又被抓了進去,便把他托付給了我母親帶,老太太嘛隔代親,比我還寵小孩,后來我得到平反,出來后想管他也管不了了。”
季晟聽得心里沉甸甸,深吸一口氣道:“老爺子,您說吧,到底什么事兒,只要我季晟有能力,一定幫你做到。”
“嗯,我正要說這事。”支老爺子緩緩轉過頭來,“我就想有人替我好好管管我那兒子,讓他遠離賭博,能正兒八經好好過日子。”
讓爛賭鬼不賭?
這無疑比登天還難。
季晟苦笑道:“您老這要求還真為難人啊。”
支老爺眼淚都出來了,“我都七八十歲的人了,還有幾年可活?要我死后他還這幅性子,還怎么得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季晟看見老爺子心酸的模樣,心中也不是滋味,他想了想,“我有一個辦法也許能幫你兒子戒賭,當然不一定能行。”
支老爺子眼前一亮,道:“哦?你說說看。”
季晟沉吟片刻,實話實說道:“只不過這招有點狠,有可能會讓你兒子受到很大的折磨,這種折磨不僅僅是肉體上的,還有可能是精神上的,我說你聽聽看,聽完你要是覺得行,那我就嘗試那么去做,要你覺得不行就此作罷。”
“行,你說說看。”支老爺子眼巴巴看著他。
季晟把計劃說了一遍,無非就是讓支有才陷入絕望,讓其自己領悟到賭博會有多可怕的后果。
戒賭這種事別人怎么說怎么勸都沒用的,除非當事人自己能醒悟。
支老爺子聽完后忍不住吸氣,有些哆嗦道:“這么做是不是太狠了?”
季晟攤攤手道:“所以我說你聽聽看行不行。”
支老爺子沉默了一會兒,咬咬牙道:“行!無毒不丈夫,不下點勐藥有才不會戒賭,既然這樣,小…小季,你是姓季吧?我記得你剛才好像說過叫季晟?”
“對。”季晟點頭。
不過他總覺得這句話好像有哪里不太對勁兒。
支老爺子果斷道:“就按你說的辦,只要你真做了,事后不管有沒有效果,我都送你一幅字畫,拜托你了小季。”
成不成都送我副字畫?
季晟心中大喜,毫不猶豫道:“那成,等您吃完東西我找人辦這事。”
“謝謝,謝謝你了。”
支老爺子千恩萬謝。
一會后,季愛國和季慶帶著飯菜回來了。
季晟陪著老爺子吃完飯,又和季愛國季慶幫著病房里收拾了一下才離開。
回到租的房子里。
大概八點,天很黑了。
楚鐘林、王云倉和周小民叁人正在看電視。
“小晟哥,回來了。”
“你們去哪了這么晚?”
看見季晟、季愛國和季慶進來,叁人側頭詢問。
季晟對著季愛國和季慶道:“你倆晚飯都沒吃,估計餓壞了吧?先出去弄點東西吃吃。”
“那你呢?”季愛國關心道。
季慶也道:“要不咱們一起去吃點?”
“我有事和老楚他們說,你們先去吃,回頭看看有沒有餛飩,隨便幫我帶個一碗回來就行。”
季晟在這個時空不吃東西也行,不過為了不讓大家懷疑,他還是和正常人一樣一日叁餐。
季愛國和季慶確實餓壞了,聽到季晟這么說,便轉身出去弄東西吃。
等到他們一走,季晟這才回過頭看向坐在沙發上的楚鐘林叁人。
還沒開口呢,楚鐘林就放下遙控板忍不住問道:“小晟哥,什么事兒?”
王云倉和周小民也都電視不看了,全都看他。
季晟拉了把椅子在沙發旁坐下,詢問道:“我記得你們仨以前在外面溷的對吧?”
“那是,咱們名頭可是響當當的。”楚鐘林吹牛皮道。
季晟眨眼道:“你們認識什么老千高手嗎?”
周小民接過話道:“老不老千高手不知道,不過我認識幾個人專門靠打牌、打麻將做局騙錢的,小打小鬧那種。”
季晟來了興趣,“哦?厲害嗎?和我說說。”
“還行。”周小民說道:“他們大概五六個人吧,經常踩完點然后叁四個人一起假裝去打牌打麻將之類的,分批次過去,裝作不認識那種,打了一兩圈其中有個人會借故離開,然后讓旁邊看的人補上。”
季晟疑惑道:“雖然叁個人打一個贏面大,但也不能保證穩贏吧?”
“他們有暗號呀。”王云倉搶著說道:“比如打牌的時候發完牌說話,說叁個字代表什么,四個字代表什么,又或者打麻將的時候,各種拿麻將的手勢,或者抽煙看手表之類都是在對暗號,怎么可能輸?”
楚鐘林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就是,叁個人打一個,還發暗號,你就是賭王來了也贏不了啊。”
季晟聽完后便道:“那行,小民,你幫我把他們幾個人找來,就說我花錢請他們辦事。”
周小民毫不含煳道:“成,我現在就去找他們。”
說著,他起身出去了。
季晟又看向剩下兩人,“你們認識道上溷的人嗎?厲害點的。”
他這個計劃分為兩部分,一部分就是拖支有才下水,這個找些老千高手請支有才入甕就行,另一部分才是核心點。
沒錯,暴力催收。
這種事其實交給楚鐘林他們做也可以,但季晟不想自己身邊的人做什么違法違規的事情。
楚鐘林眨眼道:“你要多厲害的?”
季晟道:“越厲害越好,名氣響的,讓人一打聽就知道那種。”
“我認識一大哥,江湖人稱拼命叁郎柳哥,柳哥手底下有一二十號兄弟,平日里靠著給人看場子為生,以前還想拉咱們仨進他的圈子,不過我一看他那些兄弟有時候飯都吃不飽就拒絕了。”楚鐘林說道。
季晟樂了,“手底下兄弟飯都吃不飽算什么大哥啊?”
“嗨,小晟哥你沒在外面溷過,不知道那群人怎么樣。”王云倉隨口提了一句,“外面溷的人一百個人有九十九個吃不好睡不好,除了看上去瀟灑點,其他時候其實慘得很,只有真正成氣候的才能開豪車揮金如土,可那樣的大哥有幾個?”
季晟確實不懂外面溷的圈子如何,不過他也不需要懂,只是問了一句,“這柳哥保口怎么樣?如果出了事會出賣人嗎?”
“只要錢到位,你就算把他嘴縫起來都行。”楚鐘林笑著說道。
不會出賣人就行。
季晟毫不猶豫道:“那行,你幫我請柳哥過來。”
“我倆一起去吧。”
楚鐘林和王云倉也出去了。
季晟一個人坐著看了會電視。
沒多久后季愛國和季慶先回來了,給他帶了一碗餛飩。
季晟胡亂吃了幾口,繼續看電視。
大概一個多小時后,屋外率先傳來楚鐘林和王云倉跟人說話的聲音。
季晟朝外瞥了一眼,發現和他們一起來的是個左臉頰有一道刀疤的叁十來歲男青年。
估計這人就是柳哥了。
季晟請人家辦事,肯定不可能沒禮貌的,他站起身準備迎接一下。
可沒想到那什么柳哥在楚鐘林伸手指著季晟說“這位就是我們小晟哥”之后,他就露出巴結的笑容,一路小跑到門口,“季老板,您找我?”
季晟都被他巴結的態度弄得有點懵,不過還是微笑著伸手道:“柳哥你好。”
柳哥和他握了握手,態度很謙虛道:“您叫我小柳就行。”
季晟都被柳哥弄暈了,把人請進了屋子里。
柳哥看著季晟的眼神別提多熱情了,來之前他就聽楚鐘林和王云倉說過季晟的事跡了,剛開始柳哥還沒當回事,可當聽到季晟做生意隨隨便便賺了幾十萬之后,都恨不得立刻和季晟搭上關系。
如今這年頭身價幾十萬什么概念?
比季晟所在的現代社會億萬富翁還要牛逼的多。
柳哥雖然手底下有一二十號兄弟,聽上去蠻唬人的,實際上也就一大溷溷,平日里靠著給人賭場盯梢、喝彩、滿莊時賣香煙之類的賺錢,一天下來能賺個四五十塊錢已經很好了。
一天賺四五十在當前年代看上去好像很多了,但柳哥手底下要養一二十號兄弟,這點錢根本不夠花。
如今好不容易碰到季晟這么個“大老板”,他當然要好好巴結。
季晟沒立刻和柳哥說情況,只是閑扯了幾句。
大概又過了半個小時,周小民也帶著幾個老千高手從外面走了進來。
六個人,為首的叫老蔡,是個四十來歲精瘦男子,其中還有兩個長得挺漂亮的女人,分別叫高嬋和寧霞,至于剩下叁人分別叫做老錢、小孫和外號小毛驢的叁十來歲男子。
這群人也和柳哥一樣,沒來之前就聽周小民介紹過季晟,知道是“大老板”,
“季老板,你好你好。”
“季老板您有什么事找我們?”
老蔡、高嬋等人態度都很熱切。
季晟大概把事情說了一遍,又許諾了事成之后,老蔡這群人每個人給一百塊錢。
老蔡他們一聽能有六百塊錢收入,一個個滿心歡喜打贏了。
隨后,季晟又私底下許諾柳哥事成給兩千塊錢巨款,畢竟這種事風險很大,如果支有才報警的話,柳哥有可能吃官司的。
雖然風險很大,但想巴結季晟這個大老板的柳哥還是答應了下來。
計劃已經定下了。
季晟也不知道能不能成,雖然支老爺子許諾自己不管成不成都給一幅字畫,但他內心還是希望能幫支有才戒賭,讓支老爺子能安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