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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十四章 脫罪凈土

  李沙白卜算出徐志穹就在京城,直接用法陣把畫送到了侯爵府。

  徐志穹打開畫卷一看,畫卷上畫著一群正在逃荒的流民。

  這是李沙白的獨門絕技,如果就這么盯著畫面看,永遠看不出任何變化。

  但沿著李沙白運筆的方向,注入些許意象之力,徐志穹很快就能看到幻象。

  這是專門給徐志穹定制的畫,也只有徐志穹能看得明白。

  這一手段似乎能躲過罪主的注視。

  可這種手段只能用于單向聯絡,徐志穹不掌握畫道的技法。

  在幻象之中,徐志穹清晰看到了李沙白與脫罪裁決官這個組織接觸的全過程。

  李沙白經過拷問,從不同的裁決官口中,問出了他們的運轉規則:

  世人生來有罪,世間之人皆為罪人,須經歷脫罪修行,成為裁決官,才能擺脫罪囚之身。

  脫罪裁決官為無罪之人,乃圣主之使者,不容冒犯。

  脫罪裁決官所到之地,要建立脫罪凈土,脫罪凈土之上,所有罪人要聽從裁決官的裁處。

  罪人之錢財、家產,乃萬罪之源,必須交由裁決官處置。

  罪人之飲食用度,皆由脫罪裁決官把控,罪人需在苦難之中磨礪脫罪,除裁決官分發之外,不得再有索取。

  脫罪凈土分男舍和女舍,男女之間,除為繁衍生息,男女不得接近,相距少于一丈要受罰,彼此有言語或傳接物品要受重罰,彼此肌膚相觸,要處極性,夫妻也是如此…

  徐志穹看著畫中的一幕一幕,由衷發出一聲感嘆。

  和脫罪裁決官相比,怒夫教簡直是一股清流。

  連夫妻都不允許接近,什么人能病態到這種程度?

  脫罪裁決官來自何處?

  徐志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罪主,脫罪裁決官這個組織絕對和罪主密切相關。

  按照李沙白的描述,脫罪裁決官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特殊修為。

  這些修為,李沙白從未見過,也看不出道門。

  連李沙白都看不出道門,基本可以確定,這是罪主的世外之力。

  雖然徐志穹目前還不知曉罪主如何通過這個組織收割罪業,但可以做出相應推測。

  脫罪裁決,能夠激發人性中的惡。

  脫罪裁決官,從罪主身上獲取了一些力量,以此獲得了不同于常人的力量和地位。

  裁決官對普通人,也就是所謂的“罪人”擁有絕對的支配權,他們自然會以折磨和殘害他人為樂,這是人性使然,尋常人很難克制。

  這就讓脫罪裁決官成了一條惡人加工流水線,對天性喜歡作惡的人來說,脫罪裁決官本身就有極大的吸引力,對于有一定惡念的人,脫罪裁決官可以把他們改造成惡人。

  接下來,有少量惡念,但也有足夠良知的人,會在惡人的威逼與欺凌下,漸漸蛻變成惡人。

  到最后,心性良善之人會徹底沒有活路,要么與惡人同流合污,要么永遠受惡人奴役。

  所有變成惡人的人,再統一被罪主收割罪業,整個惡人流水線就此落成,罪主只需要把送到嘴邊的罪業大口吃下。

  脫罪裁決官的擴散速度必然極快,因為他們掌控著人性的弱點。

  罪主雖然來自世外,但不得不說,他對世人的人性把控的非常準確。

  更惡心人的是,罪主在名字里加了裁決兩個字,還有一個官字。

  脫罪裁決官,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裁決判官道。

  再加上脫罪裁決官經常給人定罪,這必然會激起眾人對判官道的仇恨。

  罪主這招用的真狠!

  現在李沙白明顯對判官道產生了懷疑,徐志穹該如何回應?

  如果徐志穹不作回應,那么李沙白只是給徐志穹送來一幅畫而已,罪主從這幅畫上看不出什么端倪。

  如果徐志穹回應了,罪主會知道很多事情,他能找到李沙白的行蹤,他知道李沙白正在搜尋脫罪裁決官,他能看到李沙白的特殊修為,甚至還能找到偷襲李沙白的機會。

  這么看來,似乎不該做任何回應。

  可就任憑脫罪裁決官發展壯大?

  任憑他們把臟水全都扣在判官頭上?

  怎么才能在不暴露的情況下,回應李沙白?

  對判官產生誤解的,恐怕不只是李沙白,徐志穹要回應很多人。

  凌寒哼著小曲走到了正院,她臉上還有七道傷痕。

  蒼龍殿里,頓頑星君稟告探查的見聞。

  “真神,屬下已經找到了戰場,戰場之上,法陣痕跡猶在,生克雙宿曾動用過特殊的封印法陣,但戰果如何,尚且未知。”

  生克雙宿動用了封印法陣,罪主卻依然活在世上。

  蒼龍真神以此推斷,封印并不成功。

  頓頑星君又道:“屬下在北地多處,發現了一個叫做脫罪裁決官的門派,他們自稱裁決官,專門抓捕罪人。”

  裁決官,專門抓捕罪人,這不就是判官么!

  判官道突然在北地壯大,難道他們真的投靠了罪主?

  還不能輕易下定論。

  去見予奪從神一面?

  白虎殺道又怎么說?

  是不是還得見兵主蚩尤一面?

  蒼龍真神猶豫良久,輕輕摸了摸下頜的胡須。

  他轉而吩咐頓頑道:“你去趟凡間,把我弟子找來。”

  “您的弟子?”頓頑一愣,他不知道蒼龍真神在凡間還有弟子。

  蒼龍真神點點頭道:“他是你長輩,對他要恭敬些。”

  李沙白知道徐志穹收到了的畫卷,可他沒有收到徐志穹的回應。

  事情有些復雜了,難道脫罪裁決官,真和裁決判官道有關?

  他叫來了蔑十方,問道:“我讓你去查脫罪裁決官的下落,查的如何?”

  蔑十方呈上一幅地圖,上面點點線線做好了標記:“弟子已經查到三十余處脫罪裁決官的巢穴,他們稱之為脫罪凈土。”

  “三十余處?”李沙白皺眉,“這群人到底什么來頭,怎么突然就冒了出來。”

  蔑十方道:“弟子也打聽過脫罪裁決官的來由,這些人終日誦念圣主恩德,與怒夫教有些相似,但又時常給人定罪,與裁決判官道也有相似之處,

  好在這些人都在圖努,宣國境內未發現。”

  李沙白輕笑搖頭,畫了一幅畫卷,遞給了蔑十方。

  蔑十方看過畫卷,雙目圓睜:“這,這怎么會…”

  李沙白放下毛筆道:“傳我命令,自今日起,畫道弟子于各地搜尋脫罪裁決官蹤跡,見之,格殺勿論!”

  蔑十方連連稱是。

  李沙白道:“先把你自己門口打掃干凈。”

  蔑十方一臉羞愧,趕緊離去。

  李沙白拿起蔑十方的地圖,在上面又補了幾筆。

  數了一下,已知的脫罪凈土共有三十七處。

  他用特殊手法,將這幅地圖重新繪制一遍,再用法陣送給徐志穹,且看徐志穹作何回應!

  如果徐志穹再沒回應,李沙白就要重新考慮對判官道的態度了。

  碌州,河絞縣,蔑十方帶著張燊、袁魏羈和劉佳琦,悄悄穿過了冰封的河面。

  在河對岸,是一座脫罪裁決官營地,營地之中正在召開夜刑會。

  一名男子白天時偷偷給了他妻子一塊糕餅,被脫罪裁決官發現,而今要將這對夫婦處死。

  大裁決官高聲道:“你二人不知廉恥,毫無脫罪之心,而今當將你二人處以極刑,以儆效尤。”

  劉佳琦恨道:“我真是長見識了,夫妻之間送塊糕餅,居然都有罪?”

  蔑十方咬牙道:“雜種養的,惡心到我門前來了!”

  蔑十方到處搜尋脫罪裁決官的下落,哪成想,脫罪裁決官在他老家碌州竟然也有一處巢穴。

  大裁決官坐在篝火前,準備下令行刑。

  蔑十方還認得這個大裁決官,他原本是河絞縣三岔村的匠人,因為屢屢毆打妻兒,妻子帶著兒子逃回了娘家,這廝成了村里有名的光棍。

  老豬狗,怪不得在這地方見到你,你就看不得別人家恩愛過日子!

  蔑十方準備動手,袁魏羈提醒一句道:“師兄,小心些,我聽說這些人身上有特殊手段,多少得作些防備。”

  “防備甚來,這老光棍,我還不知他底細!”

  張燊也有些擔憂:“我預感不好,今晚可能要出大事。”

  蔑十方怒道:“能出什么大事?我帶你們來,是讓你們認認門路,以后見了這幫畜生,只管下手便是,不是聽你們在這閑扯淡的!”

  張燊沒再說話,但他的預感沒錯,今晚要出大事。

  李沙白四處清繳脫罪裁決官,罪主自然不會放任不理,如果是李沙白親自出手,罪主也會親自下場與其交戰。

  而今李沙白的四名弟子來了,罪主也派了一位弟子,也就是受蠱惑者,在這里等待他們。

  這位弟子正是太后何水靈。

  何水靈的修為到了星官,蔑十方的修為剛到三品,兩人若是廝殺起來,蔑十方難有勝算,身后的三個師弟也得送命。

  雖說感知力極差,但何水靈事先知道蔑十方等人要來,已經做好了準備。

  這場戰局本該沒有懸念。

  何水靈卻突然聽到了罪主的聲音:“離開此地!”

  何水靈費解。

  “離開此地!”罪主重復一次,再無音信。

  何水靈不敢多想,趕緊用法陣離開了脫罪凈土。

  他剛離開沒一會,整個脫罪凈土,四面八方全都亮起了燈籠。

  蔑十方一驚,以為是對方有埋伏,沒敢輕易出手。

  大裁決官不解。

  這是誰點的燈?

  凈土之中哪來這么多燈籠?

  還在思忖之間,一盞燈籠直接扣在了他頭上,大裁決官抱著燈籠滿地翻滾。

  所有裁決官都嚇傻了,本想上前營救大裁決官,燈籠四下盤旋,一人一個,所有裁決官的腦袋都被扣上了燈籠。

  徐志穹扣的很準,一個沒落下,一個也沒扣錯。

  他能聞到脫罪裁決官那股特殊的味道,來自世外之力的味道。

  脫罪凈土之上騰起陣陣青煙,所有裁決官都躺在地上無聲的翻滾。

  他們想叫,但因為頭上扣著燈籠,卻又叫不出來。

  “這才受了多少苦?你們想脫罪,哪有那么容易。”徐志穹在火堆旁緩緩現身,他沒戴面具,掃視著滿地瀕死的裁決官。

  他抬起頭,又看了看那些被裁決官抓捕來的“罪人”,沖著眾人笑道:“你們沒有罪,至少沒有大罪,都回家去吧,

  我叫徐志穹,我是掌燈衙門的提燈郎,如果有人問起這些人,就說都是我殺得。”

  那群“罪人”嚇得不敢走。

  徐志穹猛然抬頭,露出猙獰惡相,嚇得眾人立刻逃散。

  待脫罪裁決官死了個干凈,徐志穹一根一根把罪業摘了下來。

  罪主,你是不是正在看著?

  這都是你栽培的惡人,這都是你培育的罪業。

  我就這么一根根收走了,你心疼不心疼?

  收完了罪業,徐志穹將掌燈衙門的燈籠,插在了脫罪凈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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