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主臨世了?
短短五個字在大殿之中回蕩,震得徐志穹腦殼嗡嗡作響。
“兄長,你戲謔慣了,適才卻不是說笑?”
薛運搖頭,默然不語。
他沒有戲謔,他努力想擠出一絲笑容,卻沒能擠出來。
“罪主就這么臨世了?此前所做一切就這么付諸東流?”徐志穹在神殿之中錘煉了一年,心性與在凡間時已大不相同。
可薛運那一句話實在讓徐志穹無法接受。
不光他無法接受,連薛運自己都接受不了,他放下了鐵戟,坐在地上,垂首嘆道:“這多心血,都白費了。”
徐志穹想不明白:“當年你們都不懂法陣,也只能指望生克雙星,而今你們都修煉成神,怎么還靠那老掉牙的法陣封印罪主?”
薛運明白徐志穹的意思,時隔萬年,封印罪主的法陣早該換了。
“這哪是想換就能換的?”薛運無奈道,“封印必須嚴絲合縫,一點空隙都不能留下,
想換個法陣封印罪主,必須把原有法陣清除,而且還得清除的干干凈凈,不能留下殘余,
這期間稍有不慎,罪主就有機會沖出封印,試問誰敢冒那么大的風險?”
徐志穹道:“縱使不能重建,總有辦法加固。”
薛運搖頭道:“生克兄弟不允別人加固這道法陣,連觸碰一下都會激怒他們,
萬余年來,他們受裁決之印限制,修為幾乎沒有長進,憤恨之余,本就對諸神滿心戒備,
這道法陣是他們安身立命的本錢,陰陽家不依附任何一個道門,正是憑著這道法陣,讓其他道門不敢吞并也不敢欺凌他們。”
還別說,陰陽修者的數量不多,但除了洪俊誠執掌之下的千乘國,在任何一個地域,陰陽家都沒受過打壓和排擠。
徐志穹道:“那就和他們做個生意,你幫他們解除裁決之印,他們允許眾神加固法陣,這不是個兩全其美的好事?”
薛運長嘆道:“你當我沒想到么?我試過了,這多年來,我為這事用了不知多少心思,
可師父做出來的裁決之印不那么好化解,我費盡力氣,只化解了一部分,能讓他們當中一個獲得晉升之路,
沒有晉升之路倒好,兄弟兩個一起受苦,彼此卻還和睦,等有了晉升之路,兩人反倒出了不少事端,彼此爭斗不休,最終晉升之路被毀,無一人獲利,
當初,他們煉化饕餮外身,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我再次幫他們化解部分裁決之印,讓他們雙雙晉升到了星宿,
本以為這是件好事,哪成想,這次他們爭斗的如此激烈,待我發現之時,封印罪主的法陣已破碎不堪。”
徐志穹沉默良久道:“而今又當如何?”
薛運提起鐵戟道:“我用意象之力暫且把法陣封上了,法陣后邊還有七成罪主,暫且出不來。”
徐志穹眼睛一亮:“也就是說,眼下出來的,只是個三成罪主?”
“你還小覷了這三成罪主?”薛運喟然,“他會吸食世間罪業,不到一年,或許就能恢復全部戰力,
而我的意象之力,不能完全修復生克兄弟的法陣,隨時有可能被罪主沖破,
為今之計,得做兩件緊要之事,一是盡快找到那三成罪主,將他鏟除,
二是盡快安撫住生克兄弟,讓他把法陣修好,
志穹,生克雙宿的事情交給你,查到他們音信,先想辦法將他們兩人安撫住,
罪主的事情交給我,我讓老劉和武栩去找白虎商量,讓他在西邊找,讓蒼龍在中土找,罪主最有可能去北邊,北邊交給我。”
“南邊呢?”
“我正在聯絡朱雀,也不知他到底去了何處,南方七宿也不見蹤跡,實在不行,只能讓窮奇想想辦法。”
“罪主會不會躲在陰司?”
“陰司那邊不好處置,也不知大蛇現在是什么狀況。”薛運揉了揉額頭,“也交給窮奇吧,他性情圓滑,能和大蛇妥善周旋。”
徐志穹道:“實在不行,就把陰司交給我師父,咱們道門在陰司還有根基。”
薛運神情有些凝重:“不能讓老劉去找罪主,他受了罪主蠱惑,不能和罪主見面,否則…”
剩下半句話,薛運沒有說出來,但徐志穹能猜得到。
若是讓劉恂去,他有可能淪為罪主的部下。
“兄長…”徐志穹猶豫片刻,把朱雀的狀況說了出來。
他并不想泄露朱雀的隱情,但眼下的狀況,由不得他隱瞞下去。
“朱雀真神怕是也不能尋覓罪主。”
薛運皺眉:“卻為何故?”
“朱雀真神也受了罪主的蠱惑。”
薛運愕然道:“這不可能,罪主若是能蠱惑兩位真神,他早就該臨世了。”
“為了躲避罪主的追蹤,朱雀真神自降位格,已經成了未神,這也是她失蹤的原因。”
薛運看著徐志穹道:“兄弟,你卻沒跟我說笑?”
徐志穹搖頭道:“這種事,我哪敢說笑。”
薛運知道局面不妙,但沒想到會到了這種境地。
“南邊…我想辦法。”薛運這句話說的有氣無力。
徐志穹道:“東邊的千乘國,是不是也該做些防備?”
“千乘過不必理會,”薛運擺擺手道,“借罪主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去混沌的地盤,混沌若是醒過來,必定讓他灰飛煙滅,
你帶上九娘,去找生克雙宿,多花心思,想法設法平息他們兄弟的爭斗。”
“九娘還活著?”
“活著,”薛運點點頭道,“身為窮奇的弟子,她自然有保命的心機,也難得她有這份忠誠,這人還是信得過的。”
將近一年時間,徐志穹終于走出了梼杌神殿。
離開那血腥之地,徐志穹吹了吹海風,抬頭看了一眼明媚的天空,心情甚是舒暢。
罪主已經來到這世上。
卻不知這份明媚還能維系多久。
回到客棧之中,徐志穹在臥房里找到了九娘。
九娘很是謹慎,看著徐志穹,大喝一聲道:“那只雞你吃了么?”
“吃了!”徐志穹大聲回答。
“味道重復了么?”
“重復了!”
“重復了該怎么辦?”
“把你尾巴割下來一條!”
“你要割哪條!”
“一色金黃那一條!”
“這兩個女人你認識么?”九娘把倩娘和若雪帶了過來。
徐志穹點點頭道:“認識,一個是林大姐,一個是林二姐。”
九娘長出一口氣道:“這個是真的。”
徐志穹道:“那兩個人是怎么找上你的?”
九娘道:“起初只來了一個,那個修煉無常道的,他來到了客棧,用矯枉之技,化成了你的模樣,說來取飯吃,
這都快一年了,你沒出過門,怎么今天非要跑下來拿飯吃?
我懷疑他身份,故意做了一只鹵雞,這道菜你昨天才吃過,肯定會記得,結果他吃了,卻沒問重樣的事情,我就知道他是假的,
看他修為不在我之上,我打算生擒他,問清事情原委,
這卻怪我托大了,不知道他還有個幫手,反倒落到了他們手中,
那個修煉貪道的,在我身上下了蠱毒,我想活命,就必須把他們送去神殿,
可我也不想害了你,就又做了一只熏雞,讓他們給你送去,
這個熏雞你是吃過的,還時常跟我提起,說你喜歡這味道,熏雞吃過兩次,就算重復了,他們若是不知曉這里的隱情,你就肯定能識破他們。”
徐志穹贊嘆一聲道:“好急智,他們給你下了什么蠱毒?我這有不少解毒的丹藥。”
“時辰蠱,一種能認得清時辰的蠱蟲,一個時辰之內必定奪命,
他們兩個去了神殿,但并沒有立刻殺我,而是在我身上種了時辰蠱,
這是蠱族慣用的手段,倘若此去他們找不到你,回頭還能來拷問我,若是找得到你,回頭再殺我也不遲,縱使有意外,他們回不來了,我也活不成,
當時蠱毒已經發作,店里的伙計也被毒倒了,眾人全都動不了,一個時辰之內都得斃命,
幸虧我在暗格里藏著裁決之神的一張供桌,我藏了一口氣機,把暗格打開,對著裁決之神禱祝一番,裁決之神很快就來了,
他幫我化了蠱毒,立刻去了神殿,我估計那兩個人和罪主有關…”
兩人說話間,一字一句吐的清晰。
可倩娘和若雪一句話都聽不懂。
這是惡道熟人之間特有的溝通方式,他們混淆了語句原本的順序和意思,在意念之中,用彼此的默契,再把語言改換回來,這樣就形成了其他人聽不懂的一種特殊語言。
不讓倩娘和若雪聽懂,是出于對他們的保護,這里涉及太多秘辛,若雪有三品修為,聽幾句倒還勉強,倩娘只有五品修為,聽多了必然會受重創。
九娘低下頭道:“不管怎說,我還是把雞做的重了樣,這是我賭輸了,我認罰,等我把這兩個小泵娘送走,再讓你割尾巴。”
說話的時候,九娘心里覺得羞澀,也想賣個可憐,把尾巴保住,可這張臉,就是紅不起來。
為什么在這廝面前,就忘了紅臉的手段!
我想紅臉,能從顴骨紅到額頭,妥妥的收放自如,為什么在他面前就紅不起來?
就因為他是個沒羞臊的人,我在他面前卻也忘了羞臊?
“尾巴你先留著,這個給你。”徐志穹把包裹好的梼杌面具交給了九娘。
“我既是賭輸了,你卻還要給我…”九娘很是驚訝。
徐志穹把面具塞到九娘手上:“日子還長,咱們賭約還多,輸贏一時卻還說不清。”
九娘收了面具,心里甚是感激。
徐志穹轉而問若雪和倩娘:“你們兩個來大乾舊土作甚?”
林若雪低頭不語,她是大宣派去梵霄的使臣,此舉有嚴重失職之嫌。
倩娘倒是坦誠:“是我帶著姐姐回來尋師門的,名家祖師既是有了回應,我們林家也該把道門支撐起來!”
徐志穹道:“此番祖師回應了么?”
倩娘很是失望:“我們姐妹在此禱祝數月,始終沒有回應。”
若雪在旁解釋道:“我在梵霄國留了畫卷,時常還是會過去看一看的!”
名家祖師沒了回應。
這和罪主臨世是否有關?
九娘道:“這兩個妮子也險些遭了那奸人算計,幸好遇到了我,讓她們進客棧,躲了起來。”
徐志穹思忖片刻,問九娘道:“混沌分身在什么地方?”
九娘道:“你走之后,他也走了,但給我留下了聯絡的辦法。”
徐志穹讓九娘聯絡混沌分身,讓若雪和倩娘立刻去梵霄國。
罪主臨世,所有人必須保護自己。
有白虎真神照應,梵霄國是目前最安全的所在。
倩娘不肯,被徐志穹訓斥幾句,很不情愿跟著若雪去了。
徐志穹立刻動身去了千乘罰惡司,沒有進城,直接在城外搖鈴。
想找生克雙宿,自然得先找不在凡間的太卜!
太卜知道徐志穹會來,把徐志穹請進星宮,上下打量了一番:“狂生,真沒想到,有朝一日,你修為會在我之上。”
“太卜,修為的事情日后再說,你道門出了大事,你可知曉?”
太卜點點頭道:“我知曉,我道門克宿,已經殞命。”
“死了?”徐志穹驚愕的看著太卜,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