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欄棚子里,徐志穹拿出了銅蓮花,取出了洪俊誠版傀儡。
如果不是信得過薛運,徐志穹絕對不敢在勾欄里把這具傀儡拿出來。
他不確定這具傀儡被煉化成了什么狀態,單從外表來看,似乎并沒有太大變化。
薛運眉頭微蹙道:“這東西沒煉成。”
徐志穹思索片刻道:“應當是這三個魂魄太過頑固,因而不好煉化。”
薛運搖頭道:“朱雀送你的東西,煉化三個亡魂自然不在話下,主要是這根龍須橫在這里,委實有些煉不動。”
說話間,薛運往傀儡之中注入了一股意象之力。
傀儡的眉頭顫動了兩下,緊閉的雙眼隨時像要睜開。
薛運在削弱龍須的力量,這似乎是某種封印的手段。
“得讓這東西有用處,還不能讓他太強橫…”
薛運喃喃自語,過了差不多一盞茶的時間,薛運輕輕頷首:“這回差不多了。”
龍須散發的霸氣少了許多,傀儡臉頰抽動,里邊的三個亡魂開始不安分了。
薛運自然察覺到了這一點,隨即又對傀儡施展了一重術法。
這次用的不是意象之力,而是巫術。
他的手段非常熟練,能看出來他對巫術非常擅長,想必是得了妹伶的真傳。
徐志穹對巫術一直有些費解,且趁機問了一句:“陰陽術的一些手段和巫術非常相似,陰陽術應該是巫術的分支吧?”
薛運搖搖頭道:“你說反了,巫術來自于陰陽術,陰陽術比巫術要古老。”
陰陽術比巫術古老?
妹伶可是有一品星宿的修為,而且這修為也不是近期才獲得的。
再看陰陽這一門,生克雙星才剛剛晉升星宿,徐志穹一直以為陰陽這一門和儒家、宦門的根基相當,在世不過幾百年。
“兄長,我聽說巫道之祖和你年紀相當。”
薛運點點頭:“生克雙星,年紀卻比我大了不少。”
年紀比你還大,可這兩位的境地卻不怎么樣。
徐志穹還想再問,薛運嘴角上翹道:“成了。”
傀儡做成了。
徐志穹看到傀儡的神情極度猙獰,仿佛在承受極大的痛苦。
薛運將梁孝恩的元神一并塞進了傀儡,傀儡身軀抖動片刻,歸于平靜,只是表情依舊苦澀。
“刀砍斧剁,水煮油烹,該受的苦,這四個人一點都不能少,在傀儡里他們一樣要受罰,
但若是到了你用這具傀儡的時候,可以從他們當中選出來一個做幫手,若是辦事得力,也能減免些責罰。”
徐志穹面露喜色:“這么說來,卻和翻牌子差不多。”
“是,差不多!”薛運對這個比喻很是滿意。
“可我該怎么翻他們的牌子?”
“用意象之力即可,你想翻誰的牌子,隨叫隨到,若是一個都不想翻,這傀儡也是一件利器,但戰斗之時,要靠你意象之力操控。”
“這傀儡現在就能用么?”
“再等幾天,”薛運有些放心不下,“且讓他們多受點苦,日后也用起來也更順手。”
收好了傀儡,徐志穹問起了寒鐘罰惡司:“這座罰惡司就這么沒了?”
“罰惡司還在,但以你當前修為,鐵定是找不到了,也不要去找,
那是神戰之地,別看戰事時間不長,我和那老賊都用了一些你想不到也不能想的手段,
這些手段在神戰之地都有遺留,一旦碰上了,對星宿而言都有極大的兇險,
你日后不要提起這地方,也不要和旁人說起這場戰事,且讓世人把此事遺忘了才好,
但你不能忘,要把這事情的來龍去脈牢牢記住,若是發現怒夫教死灰復燃,你須盡早做出處置,
另外,在你晉升一品之前,倘若突然進了寒鐘罰惡司,不管是什么原因進去,哪怕是夢里夢見了,也得趕緊逃命,這意味著有惡煞要害你。”
“那寒鐘行省的道門…”罰惡司都沒了,寒鐘行省的判官道也就沒了落腳之處,不管對圖努有多深的厭惡,道門的事情終究得有個說法。
“這事讓上官青處置,他既是做了兩國冢宰,就得盡了道門本分,不能總盯著姑娘的桃子,良心上也得過得去!”
徐志穹點頭道:“我雖看重桃子,但對良心也不曾敷衍!”
薛運對此很是贊賞:“千乘罰惡司里,還有不少事情要你處置,是非之間,我信你會有決斷。”
說完,薛運看向了戲臺。
臺上的舞姬正跳著一曲杏花天影,舞姬跳的賣力,看官叫好不迭。
“我就喜歡你這點,無論到了哪,總能帶來這么一股煙火氣,聞到這股煙火氣,我心里屬實暢快!”薛運一笑,看著徐志穹道,“兄弟,我走了,你保重。”
說完,薛運身影消失不見,戲臺上的舞姿漸漸清晰,樂曲聲也越發真切,徐志穹重新置身于勾欄之中的喧囂之中。
徐志穹又叫了一壺酒,叫了些酒肴,讓他姜勝群陪他吃上幾杯。
他想多坐一會,這煙火氣讓他舍不得走。
正月過去,轉眼到了二月,千乘與宣國結盟之事已處置妥當,軍務、政務、商事等諸多事項均有了詳細盟約,梁玉瑤也該返回大宣了。
洪振基一路將徐志穹送到神臨城外,并吩咐沿途各州縣盛情相款。
徐志穹婉拒了洪振基的好意,勸說梁玉瑤一路從簡而行。
梁玉瑤自然要聽徐志穹的,一路之上未張旗鼓,命一眾陰陽師操持法陣,盡快趕往御海城。
海長蟲宋景隆在御海城等了整整一年,按規矩,除了采補水米,他和他的水兵不能靠岸。
梁玉瑤自是沒有虧待他們,每月給他們送來的不少銀子,可離家日久,歸心似箭,終于把梁玉瑤盼來了,宋景隆恨不得當日就起錨。
但徐志穹不想走,他想在御海城多住一天。
梁玉瑤不解:“這地方有什么好?為什么非得住這?難不成你在這也欠了風流債?”
“我沒欠債,欠債的是這里的知府!”
徐志穹親自定下的規矩,允許千乘國各地設立民市,這一點,御海城照辦了。
民市的賦銀,按三成征繳,御海城偏偏收了五成,知府私自加了一成的府捐和一成的縣捐。
這愛伸手的毛病就是改不了,這手就特么該剁!
徐志穹已經準備好今夜去趟知府家里,把他手給剁了,夏琥突然現身在御海城,攔住了徐志穹。
“這事情,不用你費心,交給我處置吧,千乘國上下,像這樣的州縣不在少數,有些毛病,他們改不了,我幫他們改。”
夏琥多了些魄力,徐志穹很是欣賞,可又有些擔心:“娘子,這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不簡單。”
“我知道不簡單,可能還有不少兇險,但你把路都鋪好了,我若是還不會走,卻還算什么索命中郎,更何況我身邊也有幫手。”
夏琥看向了何青葉,何青葉正蹲在民市里,和一個賣魚的姑娘問價。
“這青葉,多少錢一條?”
姑娘答道:“這條青葉兩斤多,要五百文。”
何青葉微微一笑:“你這價錢可有些貴了!”
姑娘不服氣:“什么樣的價錢,什么樣的成色,這魚是俺爹今早打上來的,新鮮還緊實,這價錢可不算貴。”
何青葉看著那姑娘,輕聲低語道:“丫頭,你走了運了。”
姑娘不太懂她的意思,低聲咕噥道:“你買了這魚,也是不吃虧的,也算走了運的。”
青葉一笑:“是,我也算走了運的,這魚我要了。”
季州,安瑾縣,鐵栓村。
這是一座荒村,純粹的荒村。
此前這荒村里藏著一只虎妖,虎妖體內一根龍須,還豢養了一群倀鬼。
后來徐志穹到鐵栓村把虎妖殺了,把龍須取走,把一群倀鬼全部拘捕,鐵栓村自此成了真正的荒村。
在一座廢棄的農舍之中,葉安生擺好了祭臺,向一個未知的存在,開始了禱祝。
自從葉安生點燃了千乘國的怨氣,便和這位未知的存在建立起了聯系。
這位未知的存在教會了葉安生儀式的流程,讓他準備好了相應的祭品,讓他在指定的時間,完成了這場祭禮。
祭臺上燭火閃爍,葉安生的目光掃向了備好的兩件祭品。
一件是有元神的石頭,石頭一尺見方,能表達一些意愿,聽不到,也看不見,但葉安生能感知的到。
另一件祭品是一段會行走的枯木,三尺多長,平時封在木匣之中,只要離開了木匣,就能緩慢的蠕動。
這兩樣祭品,是葉安生在千乘國寒鐘行省找到的,那里是袁成鋒藏匿家當的據點之一。
念頭之中的感應越發強烈,葉安生意識到那位未知的存在已經降臨于世。
會行走的木頭慢慢蠕動到石頭之上,與石頭雙雙溶解,漸漸聚合到了一起。
看著兩者融合的過程,葉安生感到一陣暈眩。
他看到了混亂,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混亂。
危險的征兆涌入念頭,葉安生迅速起身,來不及收拾祭臺,立刻走出了農舍。
走到院子里,葉安生迅速沖向了大門。
剛剛穿過院門,葉安生發現自己又回到了農舍。
這是法陣?
還是術法?
葉安生回憶著穿過院子的場景,意識到自己可能迷路了。
農舍里的祭臺還在,兩件融合在一起的祭品卻消失不見。
沒有多想,葉安生再次沖出農舍,用念術穩固心神,再次沖向了院門。
可他依然沒有走出院子,他再次回到了農舍。
燭火掩映之間,耳畔傳來了奇異的聲音。
那聲音像是人言,又像是野獸的嘶吼,又像是草木摩挲發出來的雜音。
“好重的氣息,你是他的人。”
葉安生憑著本能,跪在地上,低頭道:“我愿臣服于您。”
“臣服?你是他的人,你怎懂得臣服?告訴我他在哪?我便讓你活著,嘿嘿嘿嘿!”
第四卷,蒼龍霸道,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