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俊誠拎著遍體鱗傷的付驥,站在了神眼閣門口。
整個神眼閣變成一地碎石,其中還夾雜著幾名黑衣衛的尸體。
好兇悍的機關!
洪俊誠手快,神眼閣塌陷的一刻,他把付驥當做了盾牌,護住了自己,只受了些許擦傷。
付驥傷勢頗重,但性命還在。
看著瀕死的付驥,洪俊誠對神眼閣的狀況有了新的推測。
有人一直在打神眼閣的主意。
有人一直在阻止神眼閣修復。
有人在神眼閣布置了機關,可巧合的是,機關恰好在這個時候觸發了。
洪俊誠從不相信巧合。
對方不止要摧毀神眼閣,還有行刺的意圖。
這機關是專門為朕準備的。
朕今日出宮,事先沒跟任何人說過,是誰走漏了消息?
既要毀了神眼閣,還想要了朕的命,時機還把握的如此精準,行刺的幕后主使,會是誰?
徐志穹帶著秦旭嵐一路狂奔去了城南大宅。
他并不是有意把時機控制的如此精準,因為時間緊張,他剛帶著秦旭嵐來到神眼閣附近,就立刻觸發了機關,恰好洪俊誠此刻進了神眼閣。
到了城南大宅,徐志穹讓秦旭嵐繼續和妹妹團聚,這兩日不要出門。
秦旭嵐心事重重道:“我總覺得那機關有些不妥之處,若是再做的仔細些就好了。”
徐志穹擺擺手道:“事情都過去了,還惦記著作甚?”
秦旭嵐嘆道:“修墨家的,總想把事情做的周全一些,稍微有點差池,心里就不舒服。”
徐志穹笑道:“若覺得不舒服,且去抱抱你妹妹,心里便舒服了。”
“這和她沒什么相干,我是想找牛公子,再研習一下技法。”
徐志穹垂著眼角道:“剛從大牢里出來兩天,就惦記上了男人,你怎任地沒羞臊?”
“不是惦記他,我是為了術法…”
徐志穹面帶鄙夷道:“瞧你這模樣,瘦的皮包骨頭,好歹吃喝兩天,攢點本錢,再去找牛公子不遲。”
徐志穹轉而去了城東大宅,本想用神機眼看看付驥的狀況,卻發現沉書良父子都出門了。
徐志穹慨嘆于自己的睿智,之前讓秦旭嵐炸毀神眼閣,是正確的選擇。
回到玉瑤宮,天已大亮,徐志穹打著哈欠,剛要睡下,忽聽杏哥來報:“剛才林姑娘來找過你 ,沒找見。”
徐志穹揉揉眼睛道:“找我何事?”
杏哥道:“好像是千乘國的那個神君,又把公主叫走了。”
徐志穹翻身坐起,茫然無語。
洪俊誠急著要神機眼,現在神眼閣炸了,以他殘暴的性情,應該動雷霆之怒,準備大開殺戒。
他又把梁玉瑤叫去作甚?
再去商議通學、通商之類的瑣屑?
圖努正在逼債,火燒眉毛了,他在這扯閑澹?
他到底在不在意神眼閣?
他到底在不在意圖奴的威脅?
徐志穹整理思緒,把過往的點點滴滴總結起來,試圖尋找出洪俊誠的真實意圖。
以往的經歷之中,肯定有被遺漏的細節,這其中肯定有關鍵之處。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整理。
第一次見面,說的是郁顯皇的事情…
不行,還得更早一些,從來到千乘國開始。
思緒飛轉之間,徐志穹感覺有些線索還要更早,從見到洪祖昌開始,似乎就有些疑點。
千乘國請宣國出使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真的只是為了郁顯皇帝么?
以千乘國這點本錢,還想干預郁顯國的王位?
想想洪祖昌當年的氣勢,再看看千乘國真正的實力,整件事放在一起比較,似乎有點可笑了。
洪祖昌,他的魂魄還在我手上,或許還拎出來審訊一番…
杏哥突然進門,打斷了徐志穹的思路:“侯爺,束王洪振基派人來見。”
徐志穹去了束王府,他也正想詢問一些事情:“束王,你們神君當真把圖努放在眼里么?”
洪振基愕然道:“這是什么話?要錢給錢,要糧給糧,要地給地,還說什么放在眼里?這是頂在頭上供著!”
徐志穹皺眉道:“給圖奴貢銀的事情,你們神君當真著急么?”
“著急呀!戶部尚書給關起來了,工部尚書給殺了!這事還得感謝運侯,要不是運侯指點,讓寡人從這事里僥幸脫身,寡人此刻,卻未必能坐在這里跟運侯敘話。”
徐志穹搖搖頭道:“既是為圖奴的事情心急,為何還一次次召見玉瑤公主?莫不是想讓我大宣出銀子吧?”
洪振基聞言笑道:“運侯,你當真看輕了我千乘,我知道你大宣富庶,可我千乘也不至貧寒那般境地,幾百萬銀子卻還要向貴邦伸手?
神君頻繁召見玉瑤公主,這事 情我也知曉了,今日請運侯來,正是為此商議對策。”
徐志穹向前微微探了探身子:“你也覺得此事古怪?”
洪振基搖頭道:“不覺得古怪,卻在洪某意料之中。”
“怎講?”
洪振基給徐志穹添了杯茶:“神君心意應是變了,這多年,千乘苦于圖努欺壓,因戰力不敵,只能艱難隱忍,
而今貴邦使臣既至,起初彼此雖有誤解,然寡人與運侯心系大局,同心一力,直至兩家冰釋前嫌,
只待千乘能與宣國結盟,兩家聯手,共同抗擊圖奴,必能解除兩地北境之患!”
聽他這話說的,還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徐志穹冷笑一聲:“束王,苦于圖奴欺壓的是你千乘,不是我大宣,大宣不需要抗擊圖奴,閑來無事,都是把它摁在地上揉捏。”
“何必計較這些枝節,昭興皇帝在位時,你們在圖奴身上,不也沒少受苦么?”
徐志穹面帶慍色,洪振基趕緊轉過話題:“神君近日定要提起和宣國結盟之事,這件事肯定還要委任于我,運侯,依你之見,此事當如何應對?”
徐志穹道:“這事自然要答應下來,待兩家結盟,千乘內政外務,自然都在你指掌之間。”
洪振基搖搖頭道:“振城這人,喜怒無常,我是被他嚇怕了,依我看,這兩日還是先躲在府邸之中,稱病不出。”
“振城?”徐志穹一怔,“振城是何人?”
洪振基一怔,趕緊改口道:“我說的是真誠,寡人平素待人真誠,不是爭功牟利的小人。”
洪振基想敷衍過去,徐志穹卻沒有放他過去。
“你適才說振城,說的可是神君洪俊誠?”
洪振基連連擺手道:“寡人豈敢直呼神君之名,運侯聽錯了,寡人說的是真誠。”
“洪俊誠原本叫做洪振誠?”
“這,這個,運侯當真聽錯了…”
洪俊誠的本名,確實叫做洪振誠。
自洪俊誠登基,洪振基從來不敢直呼神君的姓名,但這兩日頻繁被徐志穹慫恿,束王有些膨脹了,私下自語時,常常直呼其名,適才不慎說走了嘴。
徐志穹道:“束王莫驚,適才徐某什么都沒聽到,徐某只想求證一事,神君本名是不是洪振誠?”
束王點點頭道:“神君繼位之后,為同輩宗親避諱,改名為俊誠。”
這是什么邏輯?
皇帝把自己名字改了?
皇帝繼位之后,為了避諱,同輩宗親都要改掉名字。
按照正常人的理解,洪振基是應該改名的那個,他應該叫洪俊基,改名為洪振基。
哪有皇帝遷就同輩宗親,改了自己名字的道理?
徐志穹不明白其中的緣故,洪振基解釋道:“神君不喜這個振字,故而改為了俊字,此事就此翻過,且再商議結盟之事。”
洪振基和徐志穹商議了半日,定下了計議:
洪俊誠如果提起和宣國結盟,洪振基不推辭,也不主動爭取,做事之時不急不緩,不要讓洪俊誠起疑。
黃昏時分,徐志穹回到玉瑤宮,恰逢粱玉瑤再用晚膳,請徐志穹前去共飲。
每次都說共飲,徐志穹都是看粱玉瑤甩開腮幫,盡情吃喝。
吃飽喝足,粱玉瑤說起了覲見的事情:“這次說了些正經事,洪俊誠要和咱們大宣結盟,讓我作些籌備。”
“當真要結盟?”
粱玉瑤啃著烤雞道:“一國之君,總不會出爾反爾,你且想想這結盟之事如何應對?”
如何應對?
大宣和千乘的矛盾關鍵,就在于郁顯國。
“郁顯國君的事情怎說?洪俊誠若是還想讓業關復位,這事情卻沒得商量,所謂結盟也只是空談罷了。”
“這事情,洪俊誠也說了,他覺得墨遲擊潰叛軍,功績顯赫,是個好君王。”
“好君王?他認了?”
粱玉瑤點點頭:“這肯定是認了!”
如果這事情洪俊誠認了,那兩國似乎沒有障礙了。
唯一的障礙可能就是長樂帝對千乘國的厭惡。
粱玉瑤也考慮到了這一點:“我且寫封書信,跟玉陽商量一下,他若是答應,事情就算辦妥了,咱們也該回大宣了,這地方,我當真待夠了。”
玉陽。
看來同輩之間,確實改不了直呼其名的習慣。
吃飽喝足,粱玉瑤打了個呵欠:“志穹,一些細碎之事,咱們還得商量,那些什么通商、換學之類的事情,玉陽一件都不答應,咱們還得想想辦…”
話說一半,粱玉瑤又打了個呵欠:“明天,明天再商量,我乏了,且睡會去。”
公主能吃能睡,這兩日豐腴了不少。
桃子大了整一圈,不知道牙印還在不。
“和宣國結盟?”錄王洪振康抓起一把棋子,攥了許久,又一顆顆放回了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