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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三章 潛輝鏡斗得過神機眼么?

  “夜郎人是人,終究也該活著…”李沙白沉吟許久,搖搖頭道,“可我終究沒你那份心思,我是宣人,所做之事,只為大宣。”

  李沙白不愿繼續留在夜郎國,當日便帶著何芳回了大宣。

  徐志穹并未強留,臨行之時,李沙白再三囑托:“遇到難處,去李七茶坊找我,我雖厭惡夜郎人,但你有難處,我絕不會袖手旁觀。”

  送走李沙白,徐志穹本想去中郎院找夏琥,沒想到夏琥先一步到了玉瑤宮。

  “我遇到一樁奇事,說來你或許不信。”

  徐志穹笑道:“娘子說的話,我怎會不信?”

  夏琥道:“我昨夜看見了一個夜郎人的罪業,彼時他還沒死,我卻以為他死了,結果罪業、修為看的一清二楚。”

  徐志穹思索片刻道:“或許那人不是夜郎人。”

  “神正營里的軍士,怎么可能不是夜郎人!我想是我罪業之童精進了!”

  徐志穹眨眨眼睛道:“咱們現在到街上轉一圈,看能不能看見夜郎人的罪業。”

  夏琥搖搖頭道:“昨夜確實能看見,可也只是昨夜而已,今晨再看,卻又看不見了,想必是手段剛剛精進,用的還不純熟,你有沒有訣竅,且教教我。”

  訣竅?

  我從來都沒看到過夜郎人的罪業,哪能有什么訣竅?

  “娘子,你看花眼了吧?”

  夏琥面帶慍色:“怎么會看花眼?那廝的這罪業我還帶著。”

  她把那校尉的罪業拿了出來,徐志穹看了一眼:“且把魂魄放出來,問問他有什么特別之處?”

  夏琥搖頭道:“我問過了,這廝就是個愛喝兵血的校尉,土生土長的夜郎人,這些年貪了不少錢財,還打死過一個新兵,因而有五寸罪業。”

  夏琥反復驗證過,這事她不可能看錯。

  難道真是罪業之童精進了?

  可為什么只看到了一次?

  許是地方特殊,又加機緣巧合,讓她鉆研出了法門。

  好好磨練一番,或許還真能破解夜郎國對罪業之童的限制。

  這事情急不得,先讓夏琥自己摸索,眼下還有更緊急的事情。

  “何青葉最近在作甚?”

  “她能作甚?身子又弱,膽子又小,我教了她一些武藝,這些日子且在中郎院慢慢研習。”

  “她膽子不小,敢在縣衙門口殺官差。”

  “那是被逼到走投無路,換個時候,你看她敢不敢下手。”

  “你去中郎院等我消息,今天帶她做趟生意。”

  夏琥道:“若是尋常生意,讓她練練手也成,若是大生意,卻不要讓她去添累贅。”

  “倒也不是什么大生意,”徐志穹說的輕描澹寫,“讓她回家一趟,把九品錦繡筆吏鄭德良給殺了。”

  夏琥眨眨眼睛道:“殺了那廝作甚?”

  徐志穹皺眉道:“那是惡人,不該殺么?忘了道門本分么?”

  “可,可你…”夏琥不知該從何說起。

  鄭德良確實是惡人,也確實該殺,但這樣的惡人在夜郎國數不勝數。

  徐志穹是要在夜郎國做大事的,何必與這么個小賊糾纏?

  況且對付這么個小賊,也不需要讓何青葉出手。

  夏琥道:“你若是憎恨那廝,我去要了他性命就是,何青葉若是貿然現身,只怕又要把神機司招來,

  你卻忘了么,神機司有個叫神機眼的東西,一旦夜郎人之中出現判官,那神機眼立刻就能察覺。”

  這是應歸宗臨死之前的供述,徐志穹自然沒忘。

  “讓何青葉殺了鄭德良,且在村子里閑逛半日,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回中郎院。”

  夏琥癡怔的看著徐志穹:“是不是這兩日操勞,把你累傻了?韓笛那狐媚子手段多,你可得節制些。”

  “她手段多不多,關我甚事?鄭德良讓何青葉一家受了不少苦,把他殺了不也算報仇?”

  “報仇是好事,可殺了他,為何還讓何青葉在村子里閑逛?你是怕她死得慢么?”

  徐志穹拿出一張拍畫,塞到了夏琥手上:“你還信不過你家官人么?你在旁邊護著她,且看這拍畫上的娃娃笑了,就帶他出來做生意,見這娃娃哭了,趕緊把她帶回中郎院。”

  徐志穹潛回樞首府,吩咐管家單永平備轎,去了神機司。

  眼下最當緊的事情是把神機眼給除掉,可徐志穹沒見過神機眼,也不知道神機眼在什么地方。

  直接問下屬?

  問了就露怯了。

  樞首大人怎么會不知道神機眼在何處?

  從下屬嘴里詐出來?

  李杰,備轎,帶我去看看神機眼。

  且不說神機眼能不能隨便看。

  就算單忠明是神機司的一把手,想看就看,等見了神機眼,怎么看,用什么方法看,看什么,徐志穹一概不知,稍不留意就會露出一堆破綻。

  單忠明的罪業還在徐志穹身上,徐志穹也曾想把他的魂魄放出來,問問神機眼的使用流程。

  可如果單忠明撒謊,少說了一步,又或是說錯了一步,徐志穹的身份肯定會暴露。

  冒充一個人,不是長得像就行,單忠明熱衷于集議(開會),可徐志穹從不召集眾人開會。

  不愛集議的單忠明也會惹來懷疑,但徐志穹能給出合理解釋。

  若在眾人面前露出破綻,結果卻是無法挽回的。

  他不急不忙,一邊在樞首樓里查閱卷宗,一邊搓了搓手里的拍畫。

  百福縣,泥籠村。

  鄭德良拿著紙筆,走進了寡婦莫劉氏的院子。

  莫劉氏正在院子里洗衣裳,見筆吏大人來了,趕緊跪地磕頭。

  鄭德良站在莫劉氏面前,沉著臉道:“我聽說你家里最近來過客人。”

  莫劉氏趕緊搖頭道:“大人,民婦是不祥之人,家里從無來客。”

  寡婦是喪夫之人,在千乘國,喪夫之人是不祥之人,平時確實不會有人登門。

  而且進了這家門,不僅要沾染晦氣,還有可能惹來是非。

  鄭德良厲聲道:“本官既是來了,事情已然查明了七八分,劉氏,你與同村閑漢秦六來往甚密,本官已經拿到了實證,勸你趁早招來,若等到了衙門,再想說可就晚了。”

  秦六是泥籠村里一個光棍,四十多歲未曾娶妻。

  他和莫劉氏有來往么?

  他有這個心思,平時也給了莫劉氏不少幫襯。

  可莫劉氏沒那膽量,寡婦再嫁,在千乘國是重罪,莫劉氏一直疏遠秦六,更別說讓他進家門。

  莫劉氏連連搖頭:“自夫君過身,民婦家中只有孤兒寡母,從沒有外人進門,民婦清清白白,還請筆吏大人明鑒!”

  鄭德良冷笑一聲,上前摸了摸莫劉氏的臉。

  莫劉氏一驚,似乎明白了鄭德良的意圖。

  鄭德良笑道:“你是不是清白,得本官審過才有分曉,進屋說話。”

  進了屋子他要作甚?

  不用想都知道他要作甚。

  怎么辦?

  不從?

  不從卻要被他冤死。

  從了?

  這一身清白豈不就沒了。

  莫劉氏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鄭德良劍眉一豎:“不想進屋說話,難道你想去衙門?”

  “民婦冤枉,民婦從未做過茍且之事,民婦是不祥之人,大人進了民婦的屋子卻要染上晦氣。”

  看莫劉氏哭的凄慘,鄭德良更有興致。

  一個三歲大的孩子從屋子里走了出來,傻呆呆的看著自己的娘親。

  這孩子是莫劉氏的孩子,鄭德良問一句道:“娃娃,你家近日來過客人沒有?”

  三歲大的孩子,根本聽不懂鄭德良的話,且走到近前,默默抓著莫劉氏的衣襟。

  “什么樣的地,就能養出什么樣的種!你也這么嘴硬!”

  鄭德良抬起腳,踹向了那孩子。

  莫劉氏趕緊把孩子摟在懷里。

  這一腳沒等踹過去,忽聽身后有人喊道:“欺負人家孤兒寡母,你怎任地不知羞臊!”

  “誰!”鄭德良勐然回頭,但見一個人影在院墻外面徘回。

  鄭德良追了出去,見那人影走到了小路上。

  追還是不追?

  想這人只是個看熱鬧的,不追倒也無妨。

  可這事情若是傳揚出去,豈不要壞了我名聲?

  將這人抓住,揍一頓,找個罪名,關他兩天,料他日后也不敢生事!

  鄭德良追了上去,待追到一片樹林之中,忽見那人消失不見。

  鄭德良心頭一凜,覺得事情不對。

  他轉頭要走,忽見何青葉出現在了面前。

  鄭德良一哆嗦,高聲喊道:“妖人,妖…”

  百福縣所有人都知道何青葉是妖人,殺了官差的妖人!

  何青葉拿出匕首,一咬牙,刺向了鄭德良。

  鄭德良哀嚎一聲,倒地翻滾。

  夏琥蹲在樹上,嘆口氣道:“廢物,你捅哪去了?”

  何青葉一刀,捅在了鄭德良的左腿上。

  鄭德良不停哭喊,何青葉更是慌張,又補了一刀,捅在了右腿上。

  夏琥連連苦笑:“往上身捅,知道哪是上身么?”

  何青葉一臉委屈道:“若是武郎君給我的千千車,我早就弄死他了。”

  “你就會用那一樣東西么?離了那東西,你還做不成事了么?接著捅!往上身捅!”

  噗嗤!

  “你捅他眼睛作甚?那能捅死人么?把眼珠從刀子上拿下來,捅他脖子!”

  噗嗤!

  “你怎么捅在嘴上了?你知不知道哪是脖子?算了?你捅他心口吧!”

  噗嗤!

  “你怎么又捅肚子上了?腸子出來就出來了,別往回塞,接著捅!”

  將至正午,李杰滿臉是汗進了樞首樓正廳:“樞首大人,出事了!”

  徐志穹皺眉道:“何事如此慌亂?”

  李杰道:“百福縣泥籠村出了判官邪道,殺了一名九品筆吏,神機眼感應到了。”

  徐志穹聞言,故意嘆口氣道:“又是百福縣!”

  他本想吩咐備轎,可一瞬間的猶豫讓他沒有開口。

  李杰是個聰明的下屬,如果需要備轎,這事肯定不用樞首大人吩咐。

  徐志穹徑直走下了樞首樓,兩名侍衛開路,兩名侍衛緊隨身后,徐志穹且順理成章去了神機眼所在的石室。

  多虧徐志穹沒提備轎的事情,石室就在隔壁院子,若說備轎,就直接露怯了。

  到了外間,當值校尉全都跪地磕頭,徐志穹沒做理會,沉著臉,跟著侍衛進了里間。

  副樞首呂作慶、葛君信先一步趕到,正等著神機眼給出提示,見單忠明來了,趕緊退到一旁俯身施禮。

  徐志穹澹然的看著這只立在石桌上的豎眼,耀眼的光芒之下,碩大的童孔慢慢注視向了徐志穹。

  徐志穹心頭一凜,立刻操控潛輝鏡,徹底掩蓋了自己的修為。

  這眼睛好詭異,它看出了我的身份?

  潛輝鏡斗得過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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