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銘沒法把悚息從洪振基身體里取出來。
他不會分魂之術,悚息卡在了兩魂之間。
試過幾次無果,叢銘絕望了,他不知該如何向洪振基解釋。
“王爺,您且稍等,術法化解,不能一蹴而就,今日先化去兩成,明日再化去兩成,五日內方可化盡!”
洪振基緊鎖雙眉道:“五日才能化盡?”
他見過叢銘施展攝魂之術,從沒見過他化解攝魂之術,他也不知道正常需要多長時間。
叢銘點點頭:“至少需要五日。”
“今晚寡人還會再做噩夢么?”
叢銘趕緊搖頭道:“卑職立刻將這術法封禁起來,王爺再不會受其侵擾。”
他試圖封禁悚息,可依然沒有成功,夾在兩魂之間的悚息,完全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圍。
叢銘急得滿頭黏汗,洪振基道:“術法封禁了么?”
這讓叢銘如何回答?
若說封禁不了,這條性命恐怕就沒了。
思索片刻,叢銘點點頭道:“術法已經封禁了。”
洪振基道:“既是封禁了,叢少卿歇息去吧。”
叢銘稱是,正要離去,洪振基道:“我已經派人為叢少卿收拾好了客房,今夜就在寡人府中住下吧。”
叢銘一聽這話,從腳尖一直涼到了頭頂。
涼透了也沒用,今夜他是走不了了。
叢銘剛去了客房,洪振基又吩咐旁人:“派人把叢銘的府邸圍了,一個人都不要放走。”
叢銘躺在客房之中,眼淚不斷。
試問他自稱有三品修為,他現在沖出去,王府有人能攔得住他么?
他現在就跑回少卿府,大開殺戒,帶上他家人,難道逃不出神臨城么?
夏琥想不明白這個道理,問道:“就算沒有三品,這人會用悚息,起碼有四品了,為什么還心甘情愿給人當狗?”
徐志穹道:“瓦市那里的百獸棚,有個專門馴虎的人叫于東八,他是夜郎國人,你見過他么?”
夏琥點頭道:“見過,長得瘦瘦小小的。”
“是,瘦瘦小小,可他真會馴虎,在瓦市那廂很有名氣,你說那一丈多長的老虎,五六百斤,憑什么聽于東八的吩咐?
于東八沒有修為,也不懂武藝,手里那三尺多長的鞭子,也不是什么神兵利器。”
夏琥道:“那不一樣,那老虎是于東八從小養大的!從小就被于東八打怕了。”
徐志穹笑而不語,楊武在旁道;“道理差不太多,夜郎人從小就被神君打怕了,見了皇室,哪怕把他們千刀萬剮,他們都不敢多哼一聲,就連五歲大的孩子,也天天念叨著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所以我說這地方沒救了,青葉,跟著我們去大宣吧。”
青葉低下頭,半響不語。
徐志穹輕嘆一聲:“一個青葉好說,這么多千乘人,難道都能帶去大宣么?”
楊武搖頭道:“別人咱們管不了,這地方就不歸判官管。”
徐志穹起身道:“誰說不歸判官管,這里有人,夜郎人也是人,有人的地方,就得有天理!”
楊武斜著眼睛道:“夜郎人不信天理,他們就信神君。”
徐志穹捏了捏下巴道:“那就給他們找個信天理的神君。”
夏琥嗤笑一聲:“他們神君以為自己是神,怎么可能信天理?”
徐志穹捏了捏夏琥的桃子:“那得好好教,就像馴虎一樣,讓他明白什么是天理。”
天剛亮,黑著眼圈的洪振基端坐在正院當中,叢銘跪在洪振基面前,叢銘的父母五花大綁,跪在叢銘身邊。
洪振基發了一夜噩夢,根本沒有好轉,叢銘知道自己大限將至,把頭都磕破了:
“王爺,叢銘該死,死不足惜,王爺莫要傷了我爹娘,我求王爺法外開恩!”
洪振基語氣平和道:“叢銘,寡人只想聽你說句實話,寡人待你不薄,你為何要加害寡人?”
叢銘磕頭哭道:“王爺,我冤枉,我從沒有過害您的心思。”
叢銘的父親大聲叱罵自己的兒子:“你個畜生,王爺待咱們家恩重如山,你怎么能做出對不起王爺的事情。”
叢銘的母親哭嚎求饒:“王爺,叢銘斷然不敢加害于您,這其中肯定有奸人作祟。”
事情到了這一步,洪振基倒覺得叢銘可能真的沒有撒謊。
這事情不是他做的,因為從頭到尾,叢銘沒給自己留后路,洪振基現在就算殺了他全家,他也毫無反制之力。
那這事到底是誰做的?
洪振基看著叢銘道:“除了你,這世上還有誰知曉攝魂之術?”
叢銘思索良久道:“難不成徐志穹也…”
洪振基一怔,想起了一件事情。
酒宴之上,徐志穹一直盯著自己,難道他就是在那是用了攝魂之術?
可叢銘施展技法,就在一瞬間,徐志穹為什么盯著我看了那么久?
也許他的技藝還不如叢銘,但如果真是這廝對我用了攝魂之術,為什么叢銘無法化解?
若是從這點來看,徐志穹的攝魂之術,可能還在叢銘之上。
洪振基思索良久,讓人把叢銘的父母暫時看押起來。
叢銘跪在地上,不停磕頭,千恩萬謝。
洪振基皺眉道:“不必謝我,咱們的事情還沒完,我今夜把徐志穹請到府上,你得想辦法將他制服,否則二罪并罰,我讓你全家人頭落地!”
叢銘連連點頭。
雖然他不知道徐志穹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也不知道徐志穹到底是何修為,但這是他最后的機會,他只能賭上一回。
洪振基很快準備好了請帖,命人送到了玉瑤宮。
徐志穹看了請帖,交給差人道:“你跟王爺說,我赴過宴了。”
差人聞言一愣,笑呵呵道:“運侯昨夜赴過宴了,可今天王爺再次相請。”
徐志穹笑道:“勞煩你回稟束王一聲,今天我不去,但也赴過宴了。”
“不是,你這個…”
人不去,算赴過宴了?
這不講理呀!
差人還想再問一句,徐志穹轉身離去,沒再理會他。
回了王府,差人只能如實轉達。
洪振基怒道:“這是什么話,什么叫人不去,也赴過宴了?”
差人無言以對。
洪振基思量片刻,明白了徐志穹的意思。
徐志穹現在不需要和洪振基講理,徐志穹現在說什么,洪振基都得聽著。
因為洪振基的性命在徐志穹手里攥著。
這就證明了這攝魂之術確實和徐志穹有關。
洪振基起身掀翻了桉幾,怒罵道:“這惡賊何其猖狂!當真以為我千乘國中無人么?”
可光掀桌子不是辦法,昨晚被噩夢折磨了一夜,今天晚上照此情形,洪振基連覺都不敢睡。
不能睡覺還是小事,誰知道徐志穹會用多長時間要了自己的性命?
叢銘當初說過,最快的情況下,三天就夠了。
洪振基越想越怕,且把叢銘叫來,吩咐道:“我一會去玉瑤宮,拜訪徐志穹,見面之后,你有幾分把握將他生擒?”
叢銘本想說一句萬無一失,可仔細想想徐志穹的修為,覺得這話不能說滿。
“七成把握還是有的。”
洪振基看了看叢銘,冷哼了一聲。
叢銘話說的狂妄,誰也不知他到底有幾分本事,他說七成把握,只怕連五成都不到。
洪振基又從神機司調來了四名校尉。
別看只是校尉,這四人的修為可不低,都是五品修為。
“有這四人做幫手,你該有些把握了吧!”
沒把握也說有把握,叢銘一咬牙:“此事萬無一失!”
洪振基下令準備輦車,帶上兩百侍衛,當天下午便到了玉瑤宮。
沒有神君的命令,他不敢對玉瑤宮動武。
但事情到了這一步,洪振基的性命懸在了刀口上,適當的震懾總該有。
梁玉瑤聽說洪振基帶人來了,吃了一驚。
余杉見門外人多,讓武威營做好了迎戰的準備。
“公主在此等候,我去問明他來意!”危急關頭,林倩娘不虛,正要出門交涉,卻被徐志穹攔住了。
“倩娘,不要去,我已經派人去給束王傳話了。”
倩娘一怔:“你派誰去了?”
徐志穹道:“我派的那人,身份和束王相當。”
洪振基怒氣沖沖等在輦車之中,等了半個多時辰,玉瑤宮里走出來一名男子。
這男子年輕了些,好像還不到十歲。
杏哥站在叢銘面前,神色從容道:“我要見束王。”
叢銘怒道:“你算什么東西?”
杏哥道:“我是運侯派來的使者,運侯有過吩咐,說見了我,就是見到了他。”
“你…”叢銘愕然良久,卻也無話可講。
當真傷了杏哥,很可能會激怒了徐志穹。
叢銘把杏哥帶到了洪振基面前,洪振基勃然大怒,怒斥叢銘:“你帶個下人過來見我作甚?”
杏哥道:“我家侯爺說了,見了我,便是見了他!”
洪振基喝道:“此真一派胡言!讓徐志穹來見我!”
杏哥搖頭道:“侯爺吩咐過,你若怠慢我,就別想見他!”
這男孩年紀這么小,竟然對我毫無懼意。
宣國的后輩都這么猖狂么?
洪振基暗自稱奇,且讓人給杏哥搬了把椅子,又讓人給杏哥沏了茶。
杏哥喝了一口茶水,嘆口氣道:“這茶烹的不用心,我也不與你們計較了,運侯有一封書信給你,你看過之后,盡快給我答復。”
說完,他把一封書信交給了叢銘,叢銘大致檢查一下,確系沒有什么特殊手段,才敢把書信交給洪振基。
洪振基拆開書信,看了一眼。
上面只寫了一行字:
“你想不想當皇帝?”
洪振基一哆嗦,立刻把書信燒了,指著杏哥,哆哆嗦嗦道:“你,你,你大膽,你放肆,你不知死活!”
杏哥一臉平靜:“你若說想,今晚單獨來找我們侯爺,若說不想,就不要再來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