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穹在認真思考一個問題,除名一個判官,對于龍秀廉而言,到底要折損多少修為?
假如說,從三品升到二品,一共需要一萬點功勛,那么除名一個判官,會損失多少功勛?
一個判官損失一點?
不可能!
這個數太小。
如果除名一個判官,只損失一點功勛,龍秀廉大可以把京城的所有判官全都除名,然后殺掉,不需要利用茶坊對他們進行欺辱和逼迫。
萬分之一的損失對他而言不值一提,京城判官的數量原本也不多。
一個判官損失一百點?
也不可能,這個數字太大。
在朱骷髏茶坊里,被徐志穹帶來的判官有二十多人,龍秀廉一口氣除名二十多名判官,假如要為此折損兩千多點修為,也就是百分之二十多的修為,龍秀廉絕對不肯付出這么大的代價,這能讓他從三品上掉到三品中。
按照合理的估算,除名一個判官,損失的修為應該在三四十點之間,也就是百分之零點三四的樣子。
除名這二十多個判官,讓他損失將近百分之十左右的修為,肯定很心疼,但還在能接受的范圍之內。
關鍵問題是,為什么要急著除名這二十多個判官?
就那么害怕他們回到罰惡司?
龍秀廉受傷了,他怕這些判官回到冢宰府,要了他的命?
可這些判官并不知道他受傷的事情,而且龍秀廉也不會在冢宰府等死,他可以找個地方把傷養好,等回來之后再算賬。
這些判官加一塊,連孫千里都打不過,龍秀廉沒必要怕他們。
只有一種可能,冢宰府藏著什么東西,對龍秀廉而言,至關重要的東西。
這件東西,龍秀廉不想別人看見。
正因如此,徐志穹就更想去冢宰府看看。
該怎么去?
所有判官都沒有去罰惡司的方法。
徐志穹思索半響有了主意。
但去之前必須要做點準備。
去冢宰府的主要目的,是恢復自己的道門身份。
恢復身份的方法,是在《冢宰錄事簿》上,把自己的名字勾掉。
《冢宰錄事簿》不能離開冢宰府。
除名一個判官的損失,在龍秀廉可承擔的范圍之內,就算徐志穹把自己的名字抹掉,龍秀廉也可能再次把徐志穹除名,徐志穹不可能這么反反復復和他折騰下去。
得想個辦法,把《冢宰錄事簿》控制住。
徐志穹想到的第一個辦法,是用陰陽法陣。
他把自己學過的學過的法陣捋了一遍,他懂得法陣確實不少,很大一部分來自于皇宮中的陰陽古籍,都是失傳了的名陣。
但徐志穹的修為有限,而龍秀廉也有陰陽修為,他的修為還在徐志穹之上,徐志穹的法陣怕是擋不住他。
可我的法陣不靈,另外一個人的法陣或許管用,他的法陣更特殊些。
徐志穹把楊武叫了過來,把法陣的用途跟他說了。
“困住一本書!”楊武思索半響道,“辦法倒是有,只是不一定穩妥。”
光靠一道法陣還不夠,徐志穹又對楊武道:“你去找施雙六,幫我拿一樣東西。”
楊武走了之后,徐志穹沉思良久,覺得還是不夠穩妥。
他把袖子里的千斤龜拿了出來,輕輕摸了摸龜殼。
龜殼的眼睛眨了眨,清澈的眸子里只有徐志穹。
“我有一件事情要你幫忙…”
徐志穹說完了事情,把手放在了龜殼上。
在彼此的注視間,徐志穹感受到了千斤龜的想法。
它想吃點東西。
吃什么東西好呢?
對了,上次給銅蓮花吃的,蜂蜜和油脂。
徐志穹調和好了蜜油,把千斤龜浸瀾在其中,一頓飯的時間過后,千斤龜吃飽喝足,朝著徐志穹流下了幾滴眼淚。
徐志穹小心翼翼,把這幾滴眼淚收了起來。
一切準備妥當,徐志穹帶著楊武,在入夜時分,去了清漿園子酒肆,叫了一間雅間。
不多時,鐘劍雪來了。
看到鐘劍雪的一刻,楊武就像看見了天敵,瞬間縮到了徐志穹背后。
“要和他一起去么?那我還是不去了!”
徐志穹道:“莫怕,鐘兄是我朋友,絕對不會傷了你。”
鐘劍雪笑道:“那可未必,要是馬尚峰哪天將你舍棄了,我立刻鎖你去陰司。”
楊武躲在徐志穹身后一動不敢動,徐志穹給鐘劍雪倒了杯酒。
鐘劍雪端起酒杯道:“找我有何事?”
徐志穹道:“我想去一趟罰惡司。”
鐘劍雪一怔:“你去罰惡司,找我作甚?”
“我被道門除名,沒有去罰惡司的手段。”
“讓你同道帶你去就是了。”
徐志穹搖頭道:“我在京城之中熟識的同道,而今都去不了罰惡司。”
鐘劍雪思索片刻道:“你想讓我帶你去陰司,再從陰司走回罰惡司?”
徐志穹點了點頭。
鐘劍雪眉頭微皺道:“這倒也是個辦法,但我回陰司有危險,你去陰司就更危險,我勸你還是到京城之外,找一位判官帶你去吧。”
“判官不那么好找,我也耽擱不起時間。”
鐘劍雪斟酌了半響,點點頭道:“咱們先吃些東西,今夜便啟程,叫你役人暫時躲在役鬼玉里,萬一遇到麻煩事,咱們兩個也好脫身。”
徐志穹點來一桌酒菜,兩人吃飽喝足,楊武趁機在旁吃了兩顆檀香。
出了酒肆,到了沒人的僻靜地方,徐志穹把楊武收進了役鬼玉。
鐘劍雪拔出長劍,在空氣中畫了一個圈,對徐志穹道:“你隨我從這個圈子穿過去,調勻氣息,千萬不要調動意象之力。”
說完,鐘劍雪一頭鉆進了圈子。
徐志穹起初看不見圈子,他甚至看不出空氣的變化,只看見鐘劍雪憑空消失了。
他開啟罪業之瞳再看,圈子的輪廓呈現在了面前。
非常規整的一個圓圈,圈子里漆黑一片,圈子的邊緣帶著耀眼的光暈。
徐志穹在圈子的邊緣看到了一些奇異的圖案,像是水紋,又像是鱗片。
鐘劍雪在圈子里催促道:“快些隨我來!”
徐志穹趕緊收了罪業之瞳,按照鐘劍雪的叮囑,沒有調動意象之力,一頭鉆進了圈子。
從圈子里鉆出來之后,徐志穹來到了熟悉的地方。
江二娘茶坊,距離酆都城的城門僅百尺之遙。
江二娘還在門口迎客,似乎沒有注意到徐志穹和鐘劍雪,鐘劍雪則帶著徐志穹悄然離去,沿著小徑一路走向了罰惡司。
江二娘茶坊屬于酆都城的地界邊緣,鐘劍雪穿梭到這里,是為了盡量離酆都城遠一些。
鐘劍雪戴上了斗笠,徐志穹戴上了面具,兩人走到半途,鐘劍雪忽然停住了腳步。
“有埋伏!杜閻君在附近。”
杜閻君埋伏在這條路上,難道是專門為了等我?
徐志穹摸了摸腰間的星鐵戟,這里是罰惡司和陰司交界之處,和杜閻君在這交手,說不上誰占便宜。
關鍵不知杜閻君帶了多少人。
鐘劍雪默然片刻道:“他身邊有鬼使,還有幾名都官,他們人多,杜閻君還帶著蕩魔咒!”
消息掌握的如此詳細,看來有人給鐘劍雪報信。
有蕩魔咒就不好對付了,蕩魔咒能帶來一部份陰間,在陰間里和杜閻君交手,徐志穹沒有勝算,更何況對方人還多。
“他在靠近!”鐘劍雪流汗了,猛然拉住徐志穹的手,走下了小路,走到了路邊的荒原里。
從加入判官道至今,徐志穹一直聽從夏琥的叮囑,從來都是沿著小路直走,沒走過岔路,更沒進過荒原。
但今天有鐘劍雪領路,徐志穹倒也不擔心。
在濃霧籠罩的荒原里走了片刻,徐志穹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大哥,求您過來扶我一把,
奴家傷了腳,實在走不動了,您扶著奴家走到正路上,奴家今后就是你的人,你讓奴家做什么,奴家就做什么,奴家一身上下都是你的。”
類似于這種狀況,徐志穹在通往陰司的路上遇到過不止一次。
夏琥提醒過徐志穹,千萬不要和這些異類搭茬,徐志穹也不知道這位苦苦哀求的姑娘,到底長什么樣子。
聲音這么甜美的女子,模樣一定不差。
跟著鐘劍雪在荒原之中穿梭,徐志穹終于看清了這位姑娘的長相。
這位姑娘抱著膝蓋坐在地上,徐志穹八尺掛零的身高,頭頂和她膝蓋的高度相當。
這位姑娘得有多高?
少說有五丈。
她的頭發垂在地上,連鬢的胡子也垂在地上,眉毛略短一些,也垂到了腿上。
她慢慢轉過臉,朝著徐志穹伸出了巨大的手掌。
在膝蓋與胸口之間,徐志穹看到了濃密厚重的護胸毛。
“大哥,求您過來扶我一把,我整個人都是你的,我整個身子都給你。”
你這身子,是不是大了點?
都給我,我也拿不下啊!
那姑娘手撐著地,慢慢站了起來。
徐志穹抬著頭,仰望著姑娘的臉,摸了摸星鐵戟,準備開戰。
姑娘俯視著徐志穹和鐘劍雪,柔聲細語道:“奴家這么可憐,你們為什么不扶我一把?”
“我當是個什么怪物,”鐘劍雪皺起眉頭道,“原來是個長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