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穹在侯爵府里,點上一爐香,靜靜等著長樂帝的回音。
郁顯皇在四下通緝徐志穹,整個萬生城恨不得掘地三尺,把徐志穹挖出來。
唯有侯爵府找的不太仔細,所有人都認定徐志穹不會回到侯爵府。
煙氣飄蕩,漸漸聚成了長樂帝的臉型,太卜做出來的東西卻是好用,徐志穹連長樂帝的表情都看的清清楚楚。
長樂帝很著急:“兄弟,我聽說你被那郁顯蠻子頭給抓了,我也把他的那鳥皇子給抓了,你告訴那蠻子頭,趕緊把你給我放了,要不然他這鳥皇子可就要受苦了。”
徐志穹道:“陛下,不必擔心,我逃出來了,不要為難墨遲,宣郁兩國的盟約還在。”
長樂帝怒道:“還特么有個狗屁的盟約,他們敢抓你,分明就是沒把大宣放在眼里,我他么還給他們集結兵馬?讓他們等死就是了!”
站在徐志穹個人的角度,的確該讓郁顯國等死,郁顯皇的所作所為對徐志穹的傷害性很高,侮辱性也很強。
作為長樂帝,徹底放棄和郁顯皇的盟約,也在情理之中,郁顯皇的所作所為,挑釁了整個大宣的尊嚴。
但這件事牽扯的不只是郁顯皇,如果郁顯國覆滅了,真正受苦的也不只是郁顯皇。
郁顯皇最多賠上一家性命,甚至連性命都不用賠,以皇室之力,總能找個棲身之所,隱姓埋名,甚至還能過富貴日子。
但郁顯百姓就苦了,他們會成為蠱族的工具人、試驗品,他們會成為蠱蟲寄生的容器,他們會成為蠱族的武器,作為判官,這是徐志穹不能容忍的事情。
受苦的還不止郁顯國的百姓,還有大宣的百姓,郁顯亡國了,朱雀真神的正統國度消失了,朱雀生道還能不能維系下來?如果道門出現崩塌,大宣百姓必定挨餓。
而郁顯國如果全境落在了蠱族手上,大宣的南部邊疆再也別想有片刻安寧。
作為一個宣人,徐志穹也不能放任這種事情發生。
“陛下,這仗還得打,你集結了多少兵馬。”
長樂帝道:“兵馬倒有三萬多,若是真要打,還能再集結一些,可我不想和那蠻子頭一起打仗。”
徐志穹道:“咱不和他一起打,他打他的,咱們打咱們的。”
長樂帝道:“你是讓我直接從涓州和庭州出兵,打蠱族的后門?這倒是個好辦法,我即刻命楚信調兵。”
徐志穹連忙阻止道:“陛下莫急,現在還不是時候,得把郁顯皇逼到沒有退路,才能出兵,你且等我消息。”
徐志穹算是看透了,如果大宣先出兵攻打蠱族,以郁顯皇那個尿性,肯定又擔心大宣占他的地盤,他肯定不愿在戰場上出全力,甚至有可能保持中立,來一場坐山觀虎斗,靜靜看著大宣和蠱族打。
這個虧,徐志穹是堅決不能吃的!
和長樂帝商議妥當,徐志穹用罰惡子令在侯爵府做了個標記,帶上常德才和楊武,去了罰惡司。
到了長史府,找到了陸延友,陸延友滿身是汗,矮胖的身軀都濕透了。
徐志穹皺眉道:“陸長史,什么事情急成這樣?”
陸延友擦把汗道:“白大夫找不見了,好多天都不見了,我找了好多地方,柴州長史易繼明,平洲長史袁玉韶也來找,誰都不知道他去哪了。”
白大夫應該是找地方晉升去了。
他要從四品晉升三品,三品是凡人的極限,這次晉升肯定沒那么容易。
徐志穹自然不能多說,且向陸延友借乘風樓一用。
他要回一趟京城,找幾個能對付蠱族的幫手。
首選自然是韓辰,韓大哥對蠱術最為了解。
還有童青秋,童大哥的藥劑對蠱術有極強的克制作用。
有了這兩位幫手,徐志穹的計劃算是成功了一半。
但請這兩人幫忙,得到太卜的允準。
太卜看著徐志穹,眉頭緊皺:“狂生,讓你去郁顯國做人質,你居然敢偷偷跑回來?”
徐志穹道:“不回來不行,郁顯國就快亡國了,我得想辦法拉他們一把。”
他把借人的事情跟太卜說了,太卜聽完之后,似乎沒什么感觸。
他性情變了。
以往雖說也是冷漠,但太卜對黎明百姓和江山社稷還有起碼的責任感。
但現在,他對一切好像都麻木了。
“狂生,他們兩個是我的人,你說借就借,總得先講講價錢吧。”
講價錢也好,欠了這老頭的人情還真不好還。
不過有些事情也得先說清楚。
徐志穹道:“你借我之力,把桃兒送到了郁顯國,替你找東西,這筆賬怎么算?”
太卜思索片刻道:“若是算起這一筆,咱們且算兩清吧。”
兩清!
太卜當真康慨!
看來桃兒在郁顯國做的事情,對太卜而言非常重要。
他到底要找什么東西?
徐志穹把事情告訴給了韓辰和童青秋,韓辰不在話下,童青秋卻要瞞著娘子。
說是去打仗,娘子肯定不答應,童青秋只能說去出一趟外差,臨走之前,還得好好犒勞一下夫人。
兩人先在陰陽司準備行囊,徐志穹獨自一人回了侯爵府,望安京里的侯爵府。
多日未見,看到徐志穹后,夏琥甚是歡喜,上來親了好久,且由著徐志穹把肥桃捏的生疼,也沒有生氣。
可得知徐志穹還要走,夏琥有些不滿了。
“你都升到五品,早就該舍下凡塵了,大宣的事情舍不下也就罷了,現在倒好,連郁顯國的事情也要管。”
徐志穹勾了勾夏琥的鼻梁:“好娘子,郁顯國若是不管,大宣的日子就難過了,這里面有咱們道門的本分。”
夏琥嗤一聲道:“你才入道多久,天天跟我說什么本分?”
徐志穹安慰了夏琥幾句,趕緊去找梁振杰。
現在的梁振杰是真不好找,自從上次抑郁了之后,一連幾天都難得見他一面。
好在楊武和他學了很久的兵法,知道他習性,且在東跨院的一座小園里找到了他。
見了徐志穹,梁振杰神情呆滯道:“別以為我心里有你,你就能一直為難我,莫再逼我想起陳年舊事,否則我日后再不見你。”
徐志穹連連擺手道:“陳年舊事不再提了,我這次找你來,是有一場仗要打。”
一聽打仗,梁振杰點點頭,沒有拒絕。
徐志穹拿來郁顯國叢安郡的地圖點畫了一番,說出了自己的計策。
梁振杰皺起眉頭道:“這仗有的打,但不是你這個打法,對方既然是那用蟲子的蠱族,你想從他們的包圍圈里撕開個口子,可沒那么容易,
照你這個打法,郁顯人非但不能突圍,連你自己都難以脫身,你容我思量片刻,想助他們突圍,咱們得這樣…”
按照梁振杰制定的戰術,徐志穹得準備一些特殊的械具。
這些械具可不好找,據徐志穹所知,只有兩個地方能找到。
一是苦修工坊,二是鐘參的府邸。
徐志穹回到京城這件事情,除了太卜和幾個至親至近的人,其他人都不知道。
就連長樂帝都不知道。
徐志穹一夜之間能從郁顯國回到大宣京城,這件事本身就不那么好解釋。
而且徐志穹的身份,是大宣國送到郁顯國的人質,不能隨便回到大宣,長樂帝雖然不會怪罪他,但徐志穹不想給別人留下口實。
所以說,這械具不能明目張膽的拿,得偷偷的借。
苦修工坊是別想了,徐志穹對那地方也不熟,想偷都不知道去哪里偷。
去鐘參家里“借”吧,終究是指揮使大人,就算被他發現了,敷衍兩句,也能解釋的過去。
徐志穹換了便裝,戴了頂斗笠,稍微遮掩了一下容貌,去了指揮使府邸。
走在半路上,忽聽有人道:“是志穹么?”
徐志穹一哆嗦,怎么還有人能認出我來?
回過頭一看,徐志穹笑了。
兩人找了個僻靜地方,聊了起來。
“你不是在北境打仗么?怎么自己偷著跑回來了?”
“不是偷著回來,是光明正大回來,北邊沒仗打了,怒夫教隔三差五鬧一次,紀將軍又抓不住他們,也不能輕易跟圖奴交戰,里邊打不著,外邊打不成,待在那,卻不是白白浪費光陰?我且跟紀將軍說了一聲,便回到京城,去衙門里當差了。”
徐志穹道:“怎說白白浪費光陰,你且專心致志磨練修為就是了。”
“拿什么磨,磨刀石么?修為是靠人頭磨練出來的。”
徐志穹長嘆一聲:“你這個脾氣還真是…罷了,我這里有一場仗要打,你敢不敢去?”
“只要是跟你打仗,我什么時候慫過?”
“正好,我要去鐘指揮使那里借兩件械具,你先看看會不會用。”
“這東西,指揮使只怕未必肯借給你。”
徐志穹笑道:“怕什么,指揮使是咱們自己人,他明面上不肯借,咱們可以偷偷的去借。”
“要說偷,還不如去苦修工坊偷。”
“苦修工坊,我不熟。”
“我熟呀,今晚是我爹當值,他肯定不會懷疑到我身上。”
徐志穹贊嘆一聲道:“玉賢啊,你還是這么體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