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環公主深夜來到皇宮,不顧侍衛阻攔,連夜把皇帝叫醒了。
皇帝睡眼惺忪看著陽環:“到底何事?卻不能等到明日再說?”
“皇兄,大宣真要派兵來,你知道么?”
郁顯皇默然片刻,微微頷首道:“這也在我意料之中,我曾叫人在京城打探過,宣國新君的種種作為,確實和昭興皇帝大不相同,
而徐志穹這個人,也和宣國新君的關系也非同一般,這個人有手段,是能做成事的。”
陽環公主點頭道:“皇兄說的沒錯,徐志穹是能做成事的,他要做大事情,他準備調撥十萬大軍來咱們大郁!”
“十萬大軍…”郁顯皇的臉瞬間白了,“不可能,居良那廂怎會沒有收到消息?”
居良!
他就是收到消息也不會告訴你!
陽環公主道:“十萬大軍,錢糧耗費甚巨大,而今宣國調撥不及,兵馬暫時未動,
皇兄,等宣國十萬兵馬來了大郁,一切就都遲了,我們不知道宣國要做什么,也不知道他們這些兵馬來了之后還會不會走,
皇兄,咱們給了大宣一千萬銀子,給了就給了,他們給我們送來了不少軍械,這生意做的不算吃虧,大宣的兵馬,絕對不能踏進咱們大郁的土地!”
郁顯皇微微握了握拳頭,當晚把徐志穹請到了皇宮。
徐志穹只想用十萬大軍的聲勢震懾一下陽環公主,沒想到皇帝居然這么快收到了消息。
他聽了十萬大軍要來,肯定歡喜非常。
關鍵是我該怎么搪塞他。
先說錢糧調動不便,再說大軍蹤跡過于明顯,然后商量一番,變成出兵兩萬…總之能把事情緩和下來就好。
等進了皇宮,徐志穹被一路引入了重明大殿。
重明大殿,是除了皇帝之外,所有男人能進入皇宮的最深區域。
郁顯國是沒有宦官的,重明大殿之后的所有區域,都是后宮區域,也是男人的禁區,從后妃到婢仆,都是女子。
只有涉及到最機密,最復雜的事情,皇帝才有可能把大臣叫到重明殿來商議。
他現在要和徐志穹商議的,就是最隱秘的事情。
“運侯,聽說貴邦有意出兵助我大郁?”
徐志穹點頭道:“此事已和大宣長樂大帝商議妥當,待錢糧軍械籌措齊備,大軍即刻動身。”
郁顯皇問道:“不知貴邦要出兵幾何?”
果真是陽環公主來告密了,跟皇帝自然不能說什么十萬大軍,得用一些模湖的語言來敷衍他。
“具體兵力,還待與長樂大帝商議,且待出兵之前…”
“運侯,兩國既是結盟,咱們彼此卻該坦誠些。”
這老家伙還不好敷衍。
徐志穹道:“坦誠說來,大宣一定會出兵相助!”
先把能做的承諾做了,能出多少兵馬再說。
郁顯皇道:“貴邦出兵,卻是一番好意,但十萬之數,是不是太多了?”
徐志穹一怔,看了看郁顯皇帝的神情。
他不是在說笑,也不是在譏諷,他的表情非常認真。
徐志穹這才意識到一件事,郁顯皇不是擔心大宣不出兵,而是大宣派了太多援軍。
他能理解這份擔憂。
在歷史上,以援軍的名義,最終賴著不走,直至反客為主的例子數不勝數。
徐志穹本意是為了震懾陽環公主,沒想到此舉卻給郁顯皇帶來了隱憂。
這樣也好,長樂帝短時間難以調撥兵馬,你又嫌援兵太多,對徐志穹來說,正是擺脫眼前困境的好機會。
“依陛下之意,大宣當派多少援軍?”
郁顯皇沉默片刻道:“依寡人之意,援軍不必來我大郁,和梵霄一樣,在邊境陳兵震懾便可。”
一個人都不想要?
郁顯皇接著說道:“貴邦允諾給大郁的軍械,已從運州陸續送來,有這番援助,大郁此役足以擊敗蠱族叛軍。”
既然你只要軍械,那我也不必多事。
徐志穹抱拳道:“便依陛下之意,我軍只在邊境震懾。”
這句話說完,徐志穹和與郁顯皇心里都踏實了不少。
離開了皇宮,徐志穹回到侯爵府,踏實睡了一晚,次日,繼續和侍女們學習郁顯話。
侍女們天天嘴對嘴的教,徐志穹天天嘴對嘴的學,私下議論之間,侍女們覺得徐志穹和傳聞之中不太一樣。
侍女蒲葉問娥嫣:“昨天我看你親了侯爺好久,侯爺也真給你親。”
娥嫣紅著臉道:“那不是親,侯爺說咱們郁顯話的時候,口型總是不對,我是怕他學不會,才這么教他的。”
侍女慧枝在旁嗤笑一聲:“扯澹,你親過了,雨樵也上去親了,竹子也上去親了,竹子親的時間最長,你們都是教侯爺口型么?”
翹竹臉漲得通紅,低頭不語。
侍女雨樵哼一聲道:“有本事你也去教侯爺,有本事你也去親!”
慧枝哼一聲道:“咱沒那福氣,若說模樣,我和蒲葉真不輸給你們,可誰讓咱們命苦,從小就不認字。”
蒲葉道:“你們聽說了么,昨天晚上,青戈也要嘴對嘴教侯爺口型,被侯爺一腳踹出來了!”
青戈是一名男侍!
慧枝點點頭道:“哪只是聽說,我可是親眼看見了,青戈的臉上有個大鞋印子,回到屋子里哭了好久。”
“活該!”雨樵哼一聲道,“當初青戈多囂張,那幾個男侍哪個不囂張,咱們哪個姐妹沒受過欺負?什么苦活重活都是咱們干,他們還動不動就打人,不就仗著侯爺喜歡他們么?”
蒲葉壓低聲音道:“說句實話,你們覺得侯爺真喜歡他們么?自打侯爺來到府上,好像沒有親近過他們。”
慧枝點點頭道:“那個姓陶的男人走了之后,侯爺好像再沒和男人親近過。”
蒲葉看了看娥嫣、翹竹和雨樵:“你們這么天天親,是不是把侯爺的性情給親回來了?”
“什么叫親回來了?”娥嫣假裝聽不懂。
雨樵舔舔嘴唇道:“或許真是這么個道理…”
娥嫣在旁道:“別瞎說了,咱們是教侯爺說話,不是親。”
“呸!”蒲葉啐了娥嫣一口,“明天我去伺候侯爺洗澡,我也親,到處親,看他們那幾個男侍敢不敢攔我!”
這件事要不要告訴陽環公主?
翹竹心里有些猶豫。
這也不是什么要緊的事情。
而且也不知道徐志穹的性情是不是真的變了。
思索間,忽聽門外有人喊道:“竹子,侯爺叫你過去。”
蒲葉在旁嗔恨一聲道:“自從你們幾個得了寵,什么粗活都不用你們干了,從明天起,我也學認字去!”
郁顯皇把精力都集中在了戰場上,陽環公主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了居良身上,這讓徐志穹過了整整半個月的清閑日子。
半個月后,炎煥送來捷報,他擊退了蠱族大軍。
這場勝利意義非凡。
首先,炎煥并沒有損失太多軍隊,他帶了一萬兵馬,前后和蠱族打了兩場,只折損了不到三百人,這在郁顯對蠱族的戰力之中非常罕有。
而且炎煥還在追擊蠱族大軍,此役很有可能收復一部分土地。
還有一點非常重要。
這次戰斗,郁顯國完全沒有依靠梵霄國的牽制,只依靠郁顯自己的兵力和大宣支援的軍械,打贏了這場戰爭。
朝堂上下倍受鼓舞,就連居良也由衷的為這場勝利感到喜悅。
郁顯皇把陽環公主召到了重明殿共飲,喝過幾杯之后,陽環慨嘆道:“炎煥幾十年未曾領兵征戰,沒想到其驍勇不減當年。”
郁顯皇長嘆一聲,看著陽環道:“這多年來,其實你心里清楚,枷剛根本不會打仗。”
陽環低下頭,無話可說。
郁顯皇又道:“其實你心里也清楚,梵霄號稱幾次出手相援,其實未發一兵一卒,只是在邊境操練一下兵馬,卻靠著這無本的買賣,賺走了我大郁無數錢糧,
梵霄還不如宣國,給了宣國銀子,宣國起碼把軍械送來了,試問梵霄到底給我過大郁什么?”
陽環很想說,這都是居良的陰謀,這都是居良通敵賣國的證據!
但話在嘴邊,她開不了口,居良的所作所為都和她脫不開干系。
郁顯皇起身道:“大郁,不缺精兵良將,可良將慘遭埋沒,精兵枉自赴死,爾等為皇儲之爭,互相傾軋,卻揮霍了多少大郁兒郎的性命?”
陽環趕緊俯首道:“臣知罪。”
郁顯皇長嘆一聲道:“宣國也好,梵霄也罷,終究都是外邦,真正能打得下江山的,還得是我大郁兒郎,
我要增兵三萬,讓炎煥爭來一場大勝,至少讓他收復三郡之疆土,打的蠱族再也不敢輕易來犯!大郁日后不用年年再受戰事之苦。”
陽環一怔。
除卻各地的守備,郁顯可調之軍一共只有五萬多些。
此前枷剛帶兵,折損了一萬多,炎煥還帶走了一萬,若是增兵三萬,就等于把可調之兵全都送走了。
可陽環沒有想到郁顯皇的雄心。
郁顯皇緩緩說道:“十余年間,如無戰事之苦,我大郁又一批兒郎長成,屆時我大郁當有雄兵百萬,只要上下同心一力,何愁不能重整河山?”
這一仗,把蠱族打疼,打的他不敢還手,爭取十幾年的時間,讓軍隊不再做無謂的消耗,郁顯國就能積攢充足的兵力,徹底殲滅蠱族,這就是郁顯皇的宏圖。
陽環聞言,激動的眼含熱淚,聲音顫抖道:“妹子知錯了,妹子以后心里只想著大郁。”
郁顯皇點點頭道:“你能明白我一番苦心就好,把京城之中那些閑散男子拾掇一下,該去從軍就去從軍,該做人種就做人種,莫再養著什么男侍,除了為虛榮攀比,卻沒有半點用處!”
陽環得令,即刻前去操辦增兵事宜。
走出皇宮,翹蘭來報:“居良求見公主,在陽環宮等候多時。”
陽環皺眉道:“你且告訴他,我今日事忙,無暇見他。”
“只怕他明日再來。”
“他想來,就讓他來,橫豎我不會見他!”
徐志穹在侯爵府收到了捷報,還收到了炎煥的消息。
他追擊敵人已經到了山區,超出了郁顯皇當前所控制的領域。
這就是典型的反擊戰了。
當年蒼龍殿和朱雀宮未曾反目之時,據說炎煥和梁季雄的性情頗為投契。
兩人年紀相當、修為相當、身份和地位也相當,還都領兵打過仗,難怪性情投契。
徐志穹讓人拿來地圖,看了看炎煥行進路線,忽然覺得有些地方不太對勁。
到底哪不對勁,他又說不上來。
楊武跟著梁振杰學了很久的兵法,看著徐志穹手里的地圖,且在上面點畫道:
“這一處,這一處,還有這一處…這一路上,至少有六處,蠱族是可以回頭還擊的,可他們就這么一直跑?一下都沒敢還手?”
徐志穹臉頰一顫:“難道是誘兵之計?”
楊武點點頭道:“依我看來,這就是誘兵,郁顯國的軍隊已經上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