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一層層的往外流,強烈的寒意讓徐志穹站不穩身子。
畫面突然切換,徐志穹看到自己站在院子里,身體在抖動,這是功勛煉化造成的抖動。
身后的窮奇殘魂在靜靜觀察,他看出了徐志穹身體的異樣,但這異樣似乎不是他造成的。
徐志穹似乎在畫面之中聽到了一點細微的聲音:“這是功勛…看著…到了…”
聲音極小,斷斷續續,徐志穹聽不太清楚。
他倒轉了畫面,仔細傾聽幾次,終于聽出了個大概。
“這是功勛煉化,你看著就是!我來騙他,這小子正當虛弱,我還能騙得過他!時機到了!”
這是誰在說話?
聲音好熟悉!
是身體里那個怪物。
徐志穹一直以為他是窮奇殘魂,現在卻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怪物!
他說時機到了!
畫面再度切換,徐志穹開始原地打轉,身后的男子跟著徐志穹一起打轉。
怪物的聲音再度響起:“我這邊得手了,他已經半瘋了,你且看好時機!”
他得手了,我半瘋了!
那怪物趁著我煉化功勛,身體虛弱,感知力下降,又來干擾我思維,難怪我當時的思緒會如此混亂!
“快些動手,現在正是時機!”
什么時機?
動什么手?
他們一里一外,想做什么?
背后的窮奇殘魂惡狠狠笑了起來,笑的五官扭成一團。
他在背后沖著徐志穹伸出了手。
一雙蒼白的手,瘦削而干枯,指尖正要插進徐志穹的后腦。
沒人看得到他的行動,徐志穹自己也感知不到。
如果被他刺進去,我會發生什么?
畫面有些閃爍!
光線出現了變化。
徐志穹轉動桃枝,把視線轉向了天空。
威義星!
威義星突然閃爍,千戶來救我了!
身后的男子面容扭曲,似乎有些恐懼。
“走!”
是那怪物的聲音,他在提醒身后的男人趕緊離開。
功勛煉化完畢,我的感知力恢復了,這一聲被我聽見了!
我身上包裹著殺氣,隨著威義星的閃爍,不斷震蕩!
身后的男子在震蕩之中,神情痛苦,好像在承受巨大的傷害。
他的身形變澹,慢慢消失了。
徐志穹打了個哆嗦,眼前畫面也漸漸消失了。
徐志穹從小黑屋里掉了出來,恐懼加上疲憊,讓他躺在床上,喘息不止。
等稍微平復下來,徐志穹整理出了事情的脈絡。
自己被窮奇盯上了,真正的窮奇殘魂。
從時間上來看,這怪物應該是在我去地府之后跟上我的。
窮奇的殘魂為什么會出現在地府?
他跟著我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和我身體里那個怪物是什么關系?
他們兩個似乎在配合做一件事情,好像一直在等待某一個特殊時機。
這個時機在我煉化第一批功勛的時候出現了。
我煉化過了功勛,我自己嫌少。
我做出了合理推斷,認為這次正確的抉擇還沒有塵埃落定,所以功勛并不多。
就在這個時候,身體里的怪物干擾了我的思維。
我一直以為他無法再干擾我的思維,其實他有辦法,前提是在我身體虛弱的情況下。
入侵我的思維之后,他給我帶來了一系列惡毒的念頭,讓我陷入了混亂,以至于后來失去了理智,開始原地轉圈。
這個時候,那怪物對窮奇殘魂說了一聲:時機到了。
到底是什么時機到了?
奪舍!
我當時的狀況非常糟糕,先是因為煉化功勛,身體變得虛弱,而后又被怪物入侵了思維,在身心全都陷入混亂之際,他們想奪占我的身體!
生死關頭,千戶現身,救了我一命!
千戶對我背后那個男人太熟悉。
年輕時他曾與窮奇殘魂一戰,還差點丟掉了性命!
徐志穹再度流了一身冷汗,帶著劫后余生的后怕和顫栗!
我每一次煉化功勛的時候,都會經歷短暫的虛弱,難道這廝每一次都會嘗試奪占我的身體?
難道每煉化一次功勛都得在生死線上跑一回?
窮奇殘魂被千戶趕走了,他還會再回來么?
難道每一次都要指望千戶來救我?
身體里的怪物和窮奇殘魂到底是什么關系?
這個怪物到底是什么來歷?
下一次他又會用什么手段來算計我?
得慢慢想個縝密的辦法,做一個萬全的防備…
想了半個時辰,徐志穹連連搖頭。
他想錯了方向。
他隨時隨地可能煉化功勛,身體隨時有可能變得虛弱,也就證明身體里的怪物隨時隨地都有偷襲他的機會。
所有的防備策略都是徒勞的,那怪物肯定能找到破綻。
防備本身就是錯的。
得想一個更粗暴的方法!
這個方法徐志穹還真有,只是不知道可不可行。
不知道對方何時會出手,也不知道自己何時會送命,事到如今,只能賭一回了!
徐志穹當即去了罰惡司,到了長史府,用罰惡子令呼喚陸延友。
過不多時,陸延友來到長史府,還帶著滿身的脂粉味。
徐志穹笑道:“陸長史,看來徐某來的不是時候。”
“你哪管什么時候?”陸延友冷哼一聲,“在那位高人面前,且多為我說幾句好話,我對你可真是盡心竭力了!”
陸大哥,這你可得多等一段日子,我是想替你說句好話,但前提是我還能和師父說話。
“陸大哥,我是想向你借點東西,你還記得那個老饕葫蘆吧?就是能存氣機那個!能不能借我用個幾天?”
陸延友苦笑一聲道:“別說借了,干脆送給你算了,馮靜安那就這三件法寶,你拿走了兩件,剩這一件,你還天天惦記著!”
從陸延友手里拿到老饕葫蘆,徐志穹回到了東宮,揭開葫蘆底下的封印,把葫蘆放在了自己的頭頂上。
聽陸延友說,這葫蘆稍微有點遲鈍。
今天可千萬別掉鏈子!
他閉上眼睛,默默潛入內心深處,墜落到深淵之底。
濃霧之中,巨獸很不安分,他在來回踱步。
他看不到徐志穹,但他似乎知道徐志穹會來,但還沒做好應對的準備。
徐志穹一步步靠近。
巨獸雙耳顫動,似乎有所察覺。
“你來了!”
“是啊,我來了。”徐志穹沒有刻意遮掩。
“你這是怎地了,聲音好大怨氣!”這怪物打算裝湖涂。
徐志穹搖頭道:“沒甚怨氣,只是有些后怕,這些日子有個怪物在身后跟著我,剛才趁我煉化功勛的時候,差點要了我的命!”
“有這等事?我這兩日一直瞌睡,總也醒不過來,下次你再覺得有東西跟著你,你就招呼我一聲,我幫你。”
“你幫我?”
“我肯定幫你,咱們倆性命在一根繩上!”
“可千戶不是這么說的。”
“千戶?哪個千戶?”他接著裝湖涂。
徐志穹道:“武千戶說,他看你很面熟,跟外面那個怪物好像是一家人!”
巨獸嗤笑一聲道:“又從我嘴里套話,你就不能拿出點高明手段?我時才在你身體里睡著,你們千戶根本看不見我。”
徐志穹道:“若是有朝一日,你能打開封印,你會奪走我的軀體么?”
“奪走你軀體有什么好?你這軀體有什么特別么?五品的判官?好高的修為!高的我都懶得看你一眼!
你是凡人,我是真神,說句你不愛聽的,你在我眼中連個螻蟻都不如,
哪一天閑來無事,你且蹲在一窩螞蟻旁邊,且把自己當做一只螞蟻,你就知道這其中的道理了,
螞蟻愚蠢而渺小,明知靠近你就會死,可他還是經常爬到你腳底下,
你知道他為什么要爬到你腳底下?因為他根本看不到你,他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在他的眼中,一個人和一座山沒有分別,愚蠢和渺小已經讓他的宿命成為了定數,
如果不是因為我困在了你的身體里,你也不會感知到我的存在,你在我眼中和螞蟻同樣的渺小,
我能感知到你的存在,就像你能看到一只螞蟻的存在,但我從沒想過奪你軀體,因為我實在懶得多看你一眼,
奪走你軀體有什么好處?你會看得上一只螞蟻的軀體嗎?你會關心一只螞蟻的死活嗎?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我可真沒有那么看得起你!”
好高明的話術。
這番話能讓一個人放棄不切實際的想法。
但徐志穹沒放棄。
“我還真覺得你說的挺有道理,只是有那么一點不恰當。”
怪物道:“哪點不恰當?”
徐志穹思量片刻,忽而笑道:“螞蟻,不恰當!”
“你覺得自己不是螞蟻?”怪物再笑一聲,“那你覺得自己是什么東西?”
徐志穹道:“我覺得我是只蚊子!”
“蚊子又能怎地?比螞蟻能大多少?你以為我會高看你一眼?”
“不需要你高看一眼,可我始終能感知到你的存在。”
怪物放聲大笑道:“蚊子怎地?蚊子能多個什么?蚊子怎么就能感知…”
說完這話,那怪物突然愣了片刻。
蚊子這個東西,好像真有點特別。
徐志穹笑道:“你說呢?你說蚊子能不能感知到人的存在?如果感知不到,你讓他吃什么?我今天吃的就是你!”
話音落地,徐志穹開始吸取那怪物的氣機。
從霧氣之中忽然伸出一只利爪,這利爪有十幾丈長,七八丈寬,在山谷之中不停的捶打。
怪物一邊捶打,一邊咆孝:“你算什么東西?誰給你的膽量在我面前張狂?你以為偷吸過我一次氣機,還能偷到第二次嗎?
你別忘了孽星的分身來過這里,我一拳就能錘死他,你忘了他逃得有多狼狽!別管你是螞蟻還是臭蟲,我現在就碾死你,看你還怎么張狂!”
他真能打死孽星的分身,那是因為他看得見孽星。
可惜他看不到我。
就像一個人在黑暗之中,試圖用拳頭打死一只蚊子,巨大的利爪來回拍擊,每一次都被徐志穹輕松避開。
怪物的聲音越來越低沉,越來越虛弱。
徐志穹感覺任脈在膨脹。
這怪物說,元神沒有經脈。
假的!
這怪物嘴里就沒有過實話。
徐志穹吸過他一次,元神有經脈,而且經脈和身體相通。
任脈吸滿了,咱有督脈,督脈吸滿了,還有陽維脈。
“你吸,你再吸,你馬上元神炸裂而死!”怪物連聲慘呼。
徐志穹點頭道:“謝你提醒,我也覺得差不多了。”
他把吸取的氣機轉移到身體之中。
身體的經脈開始迅速鼓脹,任脈的氣機撞向督脈,督脈撞向陽維脈,陽維脈撞向了沖脈,沖脈撞向了頭頂的百會。
徐志穹拼命調動意象之力,把氣機從百會釋放了出去。
經脈間的壓力變小了一些,徐志穹得到了片刻喘息。
可真神的氣機太強悍了,大量氣機集結在百會附近,漸漸堵住了出口,經脈很快又鼓脹起來。
怪物咆孝道:“吸吧,你不想活了,咱們就一塊死!”
徐志穹笑道:“我死不了,至少不會死在你前面!”
那葫蘆也太遲鈍了,這半天還沒有反應,實在不行就…
徐志穹本想收手,擺在百會穴上的老饕葫蘆,終于感知到了氣機,開始貪婪的吸取。
百會的氣機被源源不斷吸走,出口暢通,沖脈的氣機順利釋放了出去,從身體到元神,徐志穹深切的感受到了釋放的快感。
“你還吸,你就要死了,你就要…”怪物沒聲音了,巨大的身軀在濃霧之后癱倒在地上。
徐志穹又吸了片刻,經脈再度膨脹起來,老饕葫蘆也吸滿了。
這次真的不能再吸了。
徐志穹把手收了回來,緊緊的看著濃霧之后的巨獸。
他一動不動。
他死了沒有?
看來還沒死。
沒死沒關系,我再給你留點好東西。
徐志穹在深淵之中四處搜羅石頭,在封印前面,擺了一道法陣。
從今往后,你別說話,別出聲,移動也別動。
你出來一點動靜,我就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