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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一章 五品勾魂使

  這位一身白的男子,問徐志穹想活命么?

  他不止穿得白,長得也白,蒼白的肌膚上幾乎看不見血色。

  徐志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卻一直盯著他看,那男子笑道:“好膽量,馬尚峰,不愧是年輕判官中的翹楚,像你這樣的后生,死了真是可惜。”

  徐志穹終于回應了一聲:“不知前輩高姓大名?”

  白衣人搖搖頭道:“我叫什么不打緊,都是殿君手下當差的,你來找殿君,殿君讓我給你傳個話,

  他想讓你活,我自然要聽殿君的命令,我也想讓你活,可能不能活,還得看你的心意。”

  徐志穹笑道:“我自然也想活。”

  白衣人搖頭道:“想活可不容易,你殺了不該殺的人,陽間容不下你,陰間也容不下你。”

  陰間容不下我?

  難道陰間也畏懼陽間的皇帝?

  這個問題不能說出來。

  他在詐我!

  如果我把這個問題說出來,他就知道昭興帝的罪業在我身上。

  他不是閻君,我不需要對他說實話。

  徐志穹笑道:“我是判官,殺過不少人,不知你說的是哪一個?”

  白衣人低下頭,在書桉之上整理了一下紙筆:“且說你今天帶來的這個。”

  徐志穹搖頭道:“我今天沒帶罪囚。”

  白衣人笑了幾聲:“不帶罪囚,來閻羅殿作甚?敘舊么?”

  “讓你說中,我就是來敘舊的,舊情敘完了,我也該走了。”徐志穹邁步往門外走。

  白衣人一揮手,書房大門砰的一聲關上,徐志穹推了一下,卻像推在了一塊石頭上,紋絲不動。

  白衣人嘆道:“我說什么來著,你自己不想活,殿君想救你都救不了,我再問你一次,你帶來的那個罪囚在哪,把他交給我,我替你轉交給殿君?”

  “真沒什么罪囚,我就是來探望幾位朋友。”徐志穹悄悄攥住了中郎印。

  白衣人提起了一支毛筆:“我知道那人十惡不赦,該受的刑罰一樣都少不了,該給你的功勛一顆也少不了,我現在就給你寫一張憑票,一千功勛,你覺得夠么?”

  徐志穹愕然道:“一千功勛可是一丈罪業,等我找到這樣的罪業,再找前輩來換憑票。”

  一陣森寒殺氣鋪面而來,白衣人抬起頭道:“看來我救不了你,不過就算殺了你,那人也是我的。”

  “前輩說的到底是什么人?”徐志穹一攥中郎印,本打算回中郎院,可攥了幾次都沒反應。

  他回不去,這間書房隔絕了和外界的聯系。

  白衣人嘴角上翹,蒼白的臉頰上帶著陰森的笑容:“判官不是最擅長逃命嗎?你倒是逃啊!”

  他的童仁突然褪色,眼睛里只剩下眼白,兩道銳利的寒光隨著視線射向了徐志穹,徐志穹本能躲在一旁。

  白衣人抬起手,對著徐志穹的身形畫了個圈。

  徐志穹記得這手段,當初他第一次押解罪囚來的時候,那條黑狗想要逃跑,施程在他身影上畫個圈,那條黑狗當即不會動了。

  師父告訴過我,這是冥道九品技——畫地為牢。

  趁著這個圈還沒畫完,徐志穹仗著身法奇快,躲過了圈子的覆蓋范圍,一步跳到了屏風后面。

  屏風后面是里屋,徐志穹本想到里屋暫時躲一躲,沒想到里屋的環境過于惡劣。

  眼前火蛇飛舞,腳下熔巖翻滾,這里屋竟然是一座煉獄。

  徐志穹趕緊從屏風后跳了回來,白衣人的森寒目光再次對準了徐志穹。

  從腳踝開始,徐志穹的身軀開始慢慢結冰,他的身子不能動了。

  鬼差一笑,轉而又皺了皺眉頭。

  凍住的不是徐志穹。

  他上前碰了碰那冰人,發現凍住的是一具傀儡。

  好快的身手,連陰陽術都用的這么快!

  白衣人提高了戒備,四下尋覓徐志穹的蹤跡。

  徐志穹正用八品技化身無形之術,躲在暗處,靜靜觀察著白衣人。

  現在徐志穹的修為是六品上,每天能使用三次化身無形之技,每次能維持五十吸。

  五十吸,大概兩分半鐘,徐志穹能成功策劃一次完美的偷襲。

  可偷襲這白衣人真的明智嗎?

  窮奇的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

  “別害怕,殺了他。”

  殺了他?

  有那么容易?

  窮奇聽不到徐志穹的心聲,接著對徐志穹說道:“他是五品勾魂使,你是六品索命郎,你們相差并不多,更何況,你還有我的天賦,只要敢出手,就能殺了他。”

  他高了我整整一品,你還說差距不大?

  “看好時機,只要你能碰到他,就用我的天賦吸干他的氣機,記得我教你的方法,任脈滿了,就往督脈送,裝滿了督脈,足夠吸干他,

  若是你還覺得不穩妥,就用你的七品技,天公地道,拉低他品級,再吸他氣機。”

  聽著好像很有道理。

  試試?

  白衣人此刻正背對自己,現在是出手的絕佳良機。

  窮奇在耳邊不停催促;“還等什么?五十吸就要過了,到時候你想出手也晚了。”

  徐志穹活動了一下指尖,勐然縱身一躍,拔出玄鐵戟,沖向了房門。

  “你這是作甚?”窮奇在耳畔罵道,“平時見你膽大手狠,今天怎就認慫了!那么好的時機都不敢下手?”

  好時機?

  好在哪?

  我沖到他背后,吸他氣機?

  他一個眼神就能凍住我。

  我再快,能有他的眼神快么?

  這是什么餿主意?

  同品之下,永遠不要在陰司和冥道交手,這是師父再三叮囑過的。

  眼前的對手不是同品,他比我高了一品。

  窮奇為什么要騙我?

  他就不怕和我一起死在這?

  徐志穹將氣機集中在一點,用星鐵戟噼開了書房的大門。

  白衣人一驚,這大門上有他的結界,竟然被徐志穹一擊打破了。

  這廝是什么修為?

  不管他是什么修為,不能讓他活著離開。

  跳出書房,徐志穹再度攥緊中郎印,可依舊無效。

  他提著鐵戟在走廊狂奔,將要走到盡頭,一片火海攔住了去路。

  機關?

  徐志穹想從火焰上跳過去,火勢忽然洶涌起來,舉目望去,這片火海居然沒有盡頭。

  徐志穹剛要回頭,卻見白衣人從書房里緩緩走了出來,冰冷的目光再度投向了徐志穹。

  徐志穹再用化身無形之技,隱藏了身形。

  可隱藏之后該怎么辦?

  在這條狹窄的走廊里,徐志穹還是脫不了身。

  窮奇焦急萬分道:“慫包,你若再不出手,我卻要跟你一起送命!”

  出手了就不會送命嗎?

  窮奇今天好古怪!

  徐志穹正在思量對策,忽見身后火勢小了,原本看不到盡頭的火海,如今只蔓延到三丈開外。

  跳到三丈之外,對徐志穹而言沒有任何難度,他躍過火海,撒腿狂奔,白衣人在身后奮力追趕,等追到閻羅殿外,已經看不到徐志穹的身影。

  冥道在陰司的確占便宜,但他的速度比徐志穹還是慢了不少。

  白衣人回頭看了看閻羅殿門口的幾名陰差,喝一聲道:“誰讓你們打開的大門?”

  自徐志穹進了前書房,白衣人就下達了命令,讓陰差關閉閻羅殿大門。

  一群陰差看向了張延海,就是那位把徐志穹迎進閻羅殿的陰差。

  白衣人惡狠狠的看著張延海:“是你開的門?”

  張延海點點頭道:“時才施都官來叫門,我親自為他開的。”

  “你為何要給他開門?”

  “我原是施都官的部下,他讓我開門,我難道還不開么?”

  白衣人一腳踹在張延海的肚子上,喝道:“他都不在閻羅殿當差,你還聽他的話!”

  張延海倒在地上不停嘔吐,把剛才吃下的酒菜,連著黃膽水一并吐了出來。

  一群陰差在旁邊看著,眾目睽睽之下,白衣人沒再動手,隨即下令:“關閉望安門!”

  張延海捂著肚子,趴在地上喘息。

  馬判官,兄弟我對得起你。

  徐志穹離開閻羅殿,沿著忘川河一路飛奔,沖向了酆都城門,本想出城,卻發現城門緊閉,城門周圍有陰差把守。

  這還是徐志穹第一次看到酆都城關城門。

  他不敢硬闖,退了回來,攥著中郎印,想回中郎院。

  時才離閻羅殿太近,徐志穹試過了,回不去。

  如今閻羅殿已經從視線中消失了,中郎印還是不靈。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難道整個酆都城都被隔絕了?

  城門附近,陰差集結,似乎要搜尋某人。

  不用問,這是來找我的。

  不能在街上閑逛,得找個地方躲躲。

  回望酆都城,永夜之下,燈火點點。

  街上行人往來,不知是人是鬼。

  店鋪參差不齊,難說是何生意。

  能往哪去?

  酒肆、飯館、茶樓,這些地方能去么?

  萬一做的是吃人的買賣,我豈不是送菜去了?

  差點忘了,還有一座瓦市。

  徐志穹進了瓦市,來到一座勾欄棚子門前,六十文一位,門口還是那位只有一只眼睛的黑大漢。

  勾欄棚子魚龍混雜,且去里邊兜一圈,再想辦法脫身,沒準還能遇到同道,好歹也多個幫手。

  買了門券,徐志穹正往棚子里走,身后突然有人跟了上來。

  徐志穹不動聲色,悄悄進了棚子,坐在了靠門的角落。

  他一直想來陰間的勾欄看看,難得這次真能看上一眼。

  可看過之后,徐志穹意識到一件事情。

  有些事,留下些念想,比親眼看到要好一些。

  就像眼前這場舞。

  戲臺上,十幾名舞姬正跳一曲《玉蝴蝶》,這舞跳的有誠意,到了曲調高潮之處,舞姬們奮力扭動腰枝,扭了幾下,直接把上半身扭了下來。

  她們的上半身像蝴蝶一樣在棚子里上下飛舞,下半身還在戲臺之上,跳著妖嬈的舞步。

  修為還是不夠。

  這么有誠意的舞蹈,徐志穹竟有些欣賞不來。

  一個半截舞姬突然飛到徐志穹面前,雙手還捧著一杯酒。

  “客官,嘗一嘗,這杯只要二十文。”

  舞姬祝酒,這是勾欄里常有的節目。

  看著杯子里暗紅色的粘稠液體,徐志穹也不知道那是不是酒,且輕輕擺手,示意不喝,舞姬也沒勉強,端著酒杯,飛到了別處。

  一直跟著徐志穹的那人,悄悄來到徐志穹背后。

  徐志穹身子沒動,腰間的鴛鴦刃飛了起來。

  “別怕,兄弟,是我。”

  聽到熟人的聲音,徐志穹回過頭,看見了那人的臉。

  是老朋友施程。

  施程坐在了徐志穹身邊,徐志穹放下了鴛鴦刃,可卻沒敢放下戒備。

  雖說是老朋友,難說他現在是敵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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