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外身還沒有徹底倒下,趴在地上掙扎片刻,踉踉蹌蹌又站了起來。
蠱毒在他身體里迅速擴散,他支撐不了太久。
可只要他還站著,李沙白和梁季雄就不敢輕易靠近。
隋智飛在半空,喊一聲道:“花莊主,出來吧,生死關頭,還不敢放手一戰!”
花春庭從暗處小心翼翼走了出來。
他的處境很尷尬,雖然有三品修為,但血孽修者不會飛,他不能飛到隋智身邊。
不能飛,只能站著,可站在什么地方合適?
不能離李沙白太近,他被打怕了。
更不能離饕餮外身太近,隨時有可能被吞掉。
他且站在遠處靜靜的觀望,倒像是個看客。
不管怎說,隋智這廂算他自己,也有兩個三品,李沙白和梁季雄也是兩個三品。
當前的最強戰力饕餮外身還能戰斗,對方卻只剩下了徐志穹和梁賢春。
單從戰力而言,這兩個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但隋智很給面子,還是對著徐志穹說了句話:“賢侄,都到了這一步,咱們叔侄倆決個勝負。”
決勝負?
別急呀!
饕餮外身就快撐不住了,著急的可不是徐志穹。
但徐志穹不介意和隋智聊聊天,這個老陰比精于算計,徐志穹特別喜歡看他吃癟時的樣子。
“隋侍郎…”徐志穹剛一開口,梁賢春身子一歪,失去了平衡。
極度恐懼之下,她體力透支了,在空中盤旋片刻,竟然朝著饕餮外身的方向墜落下去。
這個不爭氣的廢物。
你要掉下去,也得選個好地方!
兩人距離饕餮外身只有數十尺,饕餮外身雖然中了蠱毒,可天性不改,看到送上門的吃食,立刻張開了巨口。
梁賢春把眼一閉,放棄抵抗,直接等死。
等了片刻,梁賢春突然感覺臉頰貼住了一個結實的胸膛。
等她睜開眼睛,看到了那個略帶滄桑卻又滿懷柔情的中年男子。
鐘參現身在半空,把梁賢春抱在了懷里。
“春兒,明知自己不濟,還跑到這里逞能!”
梁賢春把頭埋進鐘參的胸膛里:“我是一軍主將,豈能臨陣退縮!”
“呵忒!”梁季雄在遠處啐了一口,喊道,“志穹哪里去了?”
一片桃花瓣飛過,徐志穹消失不見了。
他借著陶花媛的法陣離開了戰場。
該用的手段都用完了,留在這里也多余。
更何況他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看到鐘參出現,隋智的額頭上冒出了汗珠。
對面三個三品,而饕餮外身的狀況越來越差。
局面大不利,隋智準備利用饕餮外身殊死一搏。
一股陰森之氣忽然現身于背后,隋智大驚,勐然回頭,看到了太卜陰冷的笑容。
接下來是太卜的主場,他要做的是,把饕餮外身拖垮,等待生克雙星出現。
待生克雙星煉化了饕餮外身,接下來就該回京城,找梁大官家了。
梁季雄笑得猙獰,李沙白從容作畫,鐘參抱著梁賢春說著粗鄙的情話。
貌似太卜的任務有點過于輕松了。
花春庭想要逃走,一幅畫卷出現在了面前。
李沙白從畫卷里走了出來。
花春庭雙膝發軟,有下跪的沖動。
天明時分,滑州罰惡司長史戴益光來到了剿孽軍大營之外。
營地一片寂靜,門口連個站哨的都沒有。
“不是說還有兩百多士兵么?不是說那位玉瑤公主也在這么?”戴益光皺起眉頭道,“我怎么看這像個空營?”
戴益光是個謹慎的人,叫來了幾個血孽門的士卒:“你們幾個進營盤里看看,若是遇到什么事情立刻過來報我。”
這幾個人只有九品修為,若是真遇到了事情,他們根本回不來。
這幾名軍士去了片刻便回:“戴長史,這真是一座空營,從頭走到尾,沒見到一個人影。”
戴益光皺著眉頭道:“你們可看仔細了,若是在我面前耍滑,我不光讓你們死,還得讓你們去閻羅殿受苦!”
“我們哪敢騙您,您跟莊主一樣,都是我們主子!我們上上下下都看過了,當真是一座空營。”
戴益光猶豫片刻,傳令下去:“大軍入營,小心戒備,嚴防陷阱!”
兩百多名判官加上五百多名血孽修者,一共七百人進了剿孽軍大營,前排軍士接連挑開了幾座營帳,里面飯鍋、水罐、被褥各色家當都在,但確實看不見人影。
待走到中軍,大帳之中似有燈火,戴益光看到營帳之中坐著一個人。
他一把揪住探路的軍事,厲聲問道:“狗東西,你敢騙我,那不是人么?”
軍士嚇得兩股戰戰:“我們時才來的時候,確實沒看見有人,也沒看見有燈火!”
天亮了,可那燈火依舊耀眼。
這燈燭是特制的。
難道說是那個提燈郎?
他聽過徐志穹的名聲,也知道徐志穹的身份,且高聲喝道:“里邊的同道,出來吧,道門的規矩都懂,我們不是來找你的!”
營帳里沒有動靜,戴益光笑一聲道:“徐燈郎,馬判官,我對你知根知底,你就別藏著了,我們絕不戕害同道,你出來說句話!”
徐志穹在營帳里笑一聲道:“你帶了這么多人馬來,卻連個營帳都不敢進?”
戴益光還真不敢進去,徐志穹心狠手毒,這一點他從怒夫教和血孽門中都有耳聞。
他只身一人坐在營帳里,營帳之中要么有埋伏,要么有機關。
“馬中郎,我們真不是來找你的,若是這里只有你一個人,我們就不打攪了!”
戴益光掉轉馬頭想走,劫一座空營對他來說沒有任何用處。
況且花春庭也不在這,他沒必要為了血孽門的事情,讓自己背上戕害同道的罪過。
“且慢!”徐志穹喊了一聲。
今天要處理的,不只是血孽門的事情。
徐志穹戴著面具,提著燈籠從營帳之中緩緩走了出來,“戴益光,勾結血孽邪道,你知罪?”
戴益光看著徐志穹,微微笑道:“你這是跟我說話?”
徐志穹沒有回答,接著問道:“血孽門傷天害理,怒夫教惡貫滿盈,罰惡司淪為惡徒鷹犬,你等知罪?”
戴益光歪著頭,看著徐志穹道:“你想怎地?”
徐志穹又問一句:“庇護極惡之徒,共行極惡之事,以惡養惡,道門敗類,你等知罪?”
戴益光一揮手,上百名軍士把徐志穹圍定。
“馬尚峰,我本想留你一命,沒想到你成心來此送死!
左右,將此人給我剁成肉泥!”
見徐志穹只有一個人,軍士正要沖殺過來。
徐志穹拿出罰惡子令,叩動三下,滿身戎裝的陸延友,揮起一口長刀現身于戴益光面前。
“京城罰惡司在此!”
戴益光一驚。
陸延友身后,京城之中百余判官悉數到齊。
卓靈兒、曹議郎、王嫣兒、趙百嬌、秦長茂…一群熟人站在了徐志穹身邊。
夏琥把一麻袋橘子放在一旁,徐志穹壓低聲音道:“你帶這個作甚?”
“我問過了,滑州這地方柑橘不多,等拾掇了這群敗類,咱們再去集市上做個生意。”
話說的輕松,可這場惡戰難打!
夏琥剛升六品,已然是京城罰惡司的主力。
算上她和徐志穹,整個京城罰惡司只有六名六品判官。
再看滑州罰惡司,六品判官一共有十三人,五品判官有四人,雙方差距懸殊,卻還沒算上五百血孽軍士。
這五百血孽軍士之中還有兩名四品,無論怎么看,京城罰惡司都沒有半點勝算。
卓靈兒開啟罪業之童,看了看敵軍的數量和修為,低聲問陸延友:“長史,這仗怎么打?”
沒等陸延友開口,戴益光喝一聲道:“陸兄,這仗你打不贏,也打不起,你是戴罪之身,若是京城罰惡司再出什么閃失,你一輩子也別想洗清罪過!”
陸延友鐵了心要拼一場,他有底數:“諸位聽令,無論修為幾品,今日殺賊無罪,剛才馬中郎問了三遍,沒一個認罪的,殺了他們,功勛加倍!”
一百多名判官沖向敵軍,陸延友提著七尺長刀沖在了最前面,砍殺了兩名血孽修者,被六品判官汪子君在背后砍了一刀。
汪子君還要再補一刀,卓靈兒用長劍架住短刀,一腳踢翻汪子君,正待上前砍他人頭,幾名血孽修者將卓靈兒包圍在當中。
一名血孽修者伸出利爪,刺向卓靈兒后腦,秦長茂搶先一步,用一把四尺多長的鐵牙刷,在那血孽修者臉上鑿出一片血窟窿。
那名血孽修者眼睛被鐵牙刷打瞎,掌心又生出一雙眼睛,撲向了秦長茂,曹議郎拿起議郎印,正蓋中那廝腦門,當即廢了他修為。
饒是判官再怎么驍勇,敵眾我寡,局勢難改。
徐志穹砍殺了十幾名血孽修者,提起長戟,閃現身形,直接來到戴益光近前。
他想用六品技控制戴益光,可戴益光不給徐志穹機會,雙方差了一品修為,戴益光速度比徐志穹更快,閃過鐵戟,勐然抓住了徐志穹的左腕。
徐志穹只覺手腕如鉆心般刺痛,白霜自手腕向手肘蔓延,整個小臂要結冰了。
這是他的天賦技還是六品技?
徐志穹無暇多想,奮力用陽氣抵抗,戴益光的氣機比徐志穹深厚,不多時,徐志穹的左臂凍僵了。
前后不過兩吸時間,戴益光凍住了徐志穹一條手臂。
再有個三五吸,戴益光能把徐志穹凍成雪人。
徐志穹右手拔出短刀,刺向戴益光面門,戴益光再次閃過,又抓住了徐志穹的右臂。
寒霜再度涌起,眼看右臂也要凍住,徐志穹用意念之力操控鴛鴦刃,刺向了戴益光的咽喉。
戴益光仰面躲過鴛鴦刃,依然抓著徐志穹的雙臂。
鴛鴦刃去而復返,戴益光憑身法靈活,來回躲閃,徐志穹雙臂受困,寒霜卻往全身蔓延。
徐志穹操控鴛鴦刃,刺向戴益光的雙臂,戴益光憑借步法靈活,再度躲閃,可這次他沒閃開,直接摔在了地上,松開了徐志穹,還被鴛鴦刃割傷了左肩。
夏琥拿著一盒針線跟在徐志穹身后,時才徐志穹與戴益光交手時,夏琥用針線悄無聲息將他兩條褲腿縫在了一起。
徐志穹顧不得雙臂麻木,舉起鐵戟再砍,戴益光掙脫絲線,勐然閃現在了夏琥背后。
徐志穹隨之閃現,用鐵戟攔住戴益光,戴益光故意和徐志穹纏斗,一名四品血孽伸出利爪,自身后抓向了徐志穹的兩肋。
若是被抓住,徐志穹會被他活活肢解。
徐志穹自是不想被抓,可被戴益光纏住,卻又脫不了身。
危急關頭,徐志穹折斷了衣袖里一條琴弦。
一對鐵錘從天而降,砸斷一雙利爪。
李慕良忽然現身,舉起鐵錘喝道:“涌碌罰惡司在此!”
四品血孽生出十幾條手臂沖向李慕良,一名瘦小男子拿著一對短刀,如割草一般,將血孽的十幾條手臂瞬間斬落。
“湍州罰惡司長史易繼明在此!”
戴益光再度來擒徐志穹,一名女子將一株芍藥刺進了戴益光肩上的傷口,芍藥立刻生根,戴益光捂住傷口,連連后退,只聽那女子喝一聲道:“平洲罰惡司長史袁玉韶在此!”
隋智很擅長揣度別人的心思,他想用判官道的特殊性質來拿捏徐志穹,并認定徐志穹無路可走!
可徐志穹從來沒受他拿捏。
道門的事情,道門解決,憑什么受你要挾?
殲滅滑州罰惡司,是件很冒險的事情,很可能會觸怒獨斷冢宰。
可天理猶在,判官本分不改。
徐志穹只要出手,京城罰惡司就敢出手。
京城罰惡司出手,白悅山就能出手!
有賞善大夫領頭,別的罰惡司也敢出手!
四名長史站在一處,四品尚善大夫白悅山現身在四人身前,大喝一聲道:“道門敗類,爾等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