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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中郎印

  陸延友和徐志穹跟著汪子君來到了長史府,在門廳里又等了小半個時辰。

  “兩位同道,長史正在與諸位少卿議事,一時脫不開身,還請兩位在此稍候。”

  諸位少卿?

  滑州罰惡司有幾位少卿?

  京城罰惡司也只有一位少卿而已!

  少卿是五品,這就證明滑州有不少五品判官。

  當年師父總說道門衰落,單從滑州這里來看,可一點都不衰落。

  再想想涌碌罰惡司,連個六品中郎都拿不出來,徐志穹真懷疑這兩家罰惡司算不算同一級別的機構。

  滑州罰惡長史戴益光走進門廳,快步來到陸延友近前:“陸兄,我近日正要去京城拜訪你,沒想到你大駕屈尊,卻先一步來了。”

  陸延友趕緊起身道:“以咱們這份交情,誰來見誰不都一樣?”

  戴益光看看徐志穹道:“不知這位兄弟如何稱呼?”

  陸延友道:“這位兄弟姓陽,名俱長。”

  “陽俱長!好名字!年紀輕輕,便得陸兄賞識,定是后輩中的翹楚!兩位,且隨我到后園一敘!”

  陽俱長!

  這名字確實好。

  比馬尚峰響亮多了。

  不光響亮,寓意也好!

  事后跟陸延友商量一下,看這判官之名還能改不!

  戴益光在后園備下了酒席,三人推杯換盞喝了幾巡,陸延友道:“戴兄弟,我們這次找你來,是為了商量一件要緊事,前些日子京城出了些采生折割的人牙子,我懷疑是血孽門死灰復燃了。”

  戴益光點頭道:“這事情我也聽說了,好像真是和血孽門有些干系!”

  陸延友道:“后來朝廷派人追查,我這里也派人去查,查到最后,還真查出了些線索,有不少血孽修者,都去過滑州。”

  陸延友說的很委婉,他沒說血孽門的老巢在滑州,也沒提孽星的事情,更沒提饕餮外身,他小心翼翼把握著試探的尺度。

  戴益光聞言,攥緊拳頭道:“陸兄,實不相瞞,我也一直在查這事,滑州最近人牙子確實不少,光罰惡司收下的就有上百個,

  我本想把這事報告給冢宰大人,可后來與賞善大夫一商量,這事還不能報,事是大事,可關鍵我說不清楚,

  我到了冢宰面前可怎么說?我說人牙子多,冢宰該說了,那你就去抓人牙子,

  我說人牙子多的反常,冢宰該問了,為什么反常?

  我說我也弄不清楚為什么反常,冢宰又該說了,你這長史管什么用的?”

  陸延友點點頭道:“查清楚真相之前,咱們還真不能輕易開口。”

  戴益光壓低聲音道:“最近我也加了把力氣,抓到人牙子就往死里打,多少也能問出些事情,我懷疑,血孽門的總壇就在滑州!”

  他自己爆出來了。

  陸延友非常澹定,端起酒杯,慢條斯理喝了一口酒道:“戴兄弟,沒有真憑實據,這話可不能跟冢宰輕易說起。”

  戴益光嘆口氣道:“誰說不是呢!我要是隨隨便便就開口說了,不管事情是否查實,一頓懲戒肯定免不了,

  可如果我不說,血孽門總壇如果真在滑州,就證明孽星在滑州,等孽星現身了,我也打不過呀!這卻不叫人兩難了么?”

  陸延友聞言,放下酒杯道:“兄弟,我在京城的幾位同道,一路跟著人牙子查到了滑州,他們要是遇到難處的時候,你可得給些方便,若是真查出了線索,咱們哥倆一塊去冢宰府,你看如何?”

  戴益光笑道:“哥哥,你這是什么話?京城的同道幫我逞兇除惡,我感激卻還來不及,還說什么給些方便?

  咱們這么多年交情,你知道我是個實在人,只要京城同道來了,到我罰惡司招呼一聲,我手下的弟兄隨便調遣,就算調我本人都不在話下!”

  說完,戴益光把他的罰惡子令拿了出來:“哥哥,這是我的子令,先給你用了,只要咱們京城的同道招呼一聲,咱們罰惡司的弟兄隨后就到!”

  “兄弟,這怎么能行?我是來求你幫忙的,怎么還能支使你?”

  “哥哥,你支使我是應該的,更何況這原本就是我分內的事情…”

  酒桌上的氣氛很好,談話也進行的很順利,若是換個人在場,或許真就被戴益光的誠意感動了。

  戴益光也確實做得沒毛病,可徐志穹感動不起來,陸延友也感動不起來。

  酒席臨近尾聲,戴益光似乎有些醉了,問一句道:“陸兄,看你這身裝束,應是重回罰惡司了?”

  陸延友搖搖頭道:“罪期未滿,尚未復職。”

  戴益光咂咂嘴唇道:“事情過去了這多年,冢宰還是不依不饒,再說當初那事,我覺得哥哥也沒做錯呀!”

  陸延友嘆口氣道:“終究是我悟性不夠。”

  戴益光搖頭道:“兄弟我多喝了幾杯,有些話說了,哥哥你別介意,咱們兄弟就是太守規矩,才總讓那些不守規矩的人欺侮,且說說當初那事,不管怎么看,錯都不在哥哥…”

  酒宴散迄,陸延友和徐志穹告辭。

  回了京城罰惡司,陸延友拿出了戴益光給他的罰惡子令:“這東西,你帶在身上,危難關頭,慎重處置,說實話,我真心看不透戴益光的心思。”

  徐志穹接過子令,想了片刻道:“我看滑州罰惡司里,六品判官遍地都是,五品判官也不稀少,這排場遠勝過京城,滑州罰惡司向來如此嗎?”

  陸延友沉默片刻道:“你去過涌碌罰惡司,還記得那里的情形么?”

  徐志穹點點頭,他對涌碌罰惡司的印象非常深,那座罰惡司的蕭條,曾讓徐志穹為北境的同道感到心酸。

  陸延友道:“我十五年前,去過一次滑州罰惡司,當時正是為了送戴益光上任,

  當時戴益光剛升五品,本想在賞善司謀個差事,可賞善大夫不肯收他,便被冢宰給安置在滑州罰惡司了,

  當時的滑州罰惡司,和涌碌罰惡司的狀況無二,甚至比涌碌罰惡司還要蕭條些,六品判官一個沒有,七品判官有三個,

  八品、九品的判官在籍的有十幾個,可他們一年到頭也不來罰惡司一趟,仔細一問才知道,有人已經兼修了別的道門,不把咱們道門當主業了,還有人干脆放棄了修行,找個營生好好過日子。”

  徐志穹皺眉道:“北境地廣人稀,生意難做,倒也說得通,滑州一直是繁華之地,想賺幾個功勛,應該不難吧?”

  “怎就不難?”陸延友苦笑一聲,“繁華之地,判官之間更需要照應,因為人越多,狠人越多,稍有不慎,就會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尤其是在八、九品的時候,修為不高,干的還都是殺人的生意,若是沒人照應,稍微留下點手尾,這條小命就難保了,

  你入品之后,夏琥和錢立牧就一直照應著你,再加上你身份特殊,本就是提燈郎,有些麻煩事你也遇不到,

  可當時滑州的判官,日子可就過的苦了,七品判官都躲在罰惡司里不出去,八、九品的判官零星散落在凡間誰也顧不上誰,

  殺個惡徒,全靠自己拼命,殺完之后,既怕官府追查,又怕同伙報復,提心吊膽,賺著幾十個功勛,升品遙遙無期,生死卻在須臾,且說誰愿意修煉咱們這道門?

  當時我把戴益光送到滑州,我走的時候他又來送我,走一路他哭了一路,一直讓我想辦法把他帶回京城,

  哪成想這些年他出息了,滑州罰惡司被他經營的有模有樣。”

  徐志穹道:“政績如此突出,他也該升賞善大夫了。”

  陸延友笑道:“這又不是做官,看什么政績?想升四品,終究還得看他自己的造化,等你到了五品,我再把手段傳授給你。”

  徐志穹看著陸延友,總懷疑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想了片刻,終于回憶起來,他確實有件重要事情需要陸延友幫忙。

  他把議郎印遞給了陸延友:“我都六品上了,是不是該換個中郎印了?”

  陸延友眨眨眼睛道:“這事情你怎么不早說?”

  徐志穹是想早點說出來,當初馮靜安掌管罰惡司的時候,他沒法說,等陸延友掌權之后,卻又不好找,好不容易找到一次,話到嘴邊,思維又斷線了。

  陸延友拿上徐志穹的議郎印:“走,跟我去匠人坊。”

  在罰惡司的西北角,有一座工坊,里邊有三個特殊的判官,一個七品,兩個八品。

  這三位判官有三個共同特點。

  一是他們都兼修墨家,懂得工法。

  二是他們都犯過規矩,受過重罰。

  三是他們都被罰怕了,無論推官、議郎還是主簿,什么樣的生意他們都不敢做,于是他們選擇了最穩妥的修行方式,在罰惡司當匠人。

  當匠人也能賺功勛。

  陸延友把徐志穹的議郎印交給了一名匠人,簡單吩咐幾句。

  匠人帶到工坊之中,捶打了兩個多時辰,把議郎印變成了中郎印。

  陸延友接過中郎印,從懷里掏出了一張憑票,遞給了匠人。

  這一枚中郎印,值十個功勛。

  徐志穹沒覺得有什么變化,無論材質和形狀都和之前的議郎印差不多。

  最大的區別就是分量,中郎印差不多有議郎印的兩倍重,除此之外,顏色略微有些偏紅。

  徐志穹問道:“這中郎印和議郎印有什么分別?”

  陸延友道:“議郎印能做的事情,中郎印都能做,能廢了六品及以下的修為,也能帶著你進出中郎院,除此之外,他還能在罪囚身上留記號。”

  徐志清笑道:“主簿印也能留記號,不就是蓋在犄角上么?”

  陸延友搖頭道:“不用蓋在犄角上,蓋在肉上就行,隨便哪塊肉都行,只要蓋在了肉上,百日之間,百里之內,你總能找得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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