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后,遍體鱗傷的徐志穹敲開了一個西瓜,遞給了魯提轄。
“吃吧,保熟的。”
魯達吃著西瓜,慨嘆一聲道:“真沒想到,灑家會敗于你手。”
徐志穹冷哼一聲:“不服怎地?敗了就是敗了!吃完瓜趕緊走吧。”
“瓜卻不忙吃,”魯提轄放下了西瓜,“你且把剛才那個手段,再給灑家看上一次,灑家便心滿意足了。”
他說的是徐志穹的六品技。
“提轄既然開口了,兄弟我還能不答應么?”
徐志穹站起身來,突然身形消失不見。
魯達坐在原地,眨了眨眼睛,很快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笑過之后,徐志穹現身,魯達點點頭道:“灑家知足了,灑家去也!”
魯達起身,徐志穹沖著魯達喊一聲道:“提轄,你是英雄,可英雄也喜歡好姑娘,這不是丟人的事情。”
“灑家不覺得丟人,若是你以后還來,記得找灑家吃酒。”
“不光要吃酒,咱們一起去勾欄。”
“你倒是個爽利的人!”魯達放聲大笑,“灑家喜歡那等境界。”
話音落地,魯達起身,跳進了深淵。
看著滿地碎爛的西瓜,徐志穹真不知道這一關是怎么熬過來的。
殺道的氣力,判官的速度,熊神道的體魄。
升級版的魯提轄無懈可擊。
在徐志穹的內心世界里,怎么也想象不到比這更恐怖的對手。
魯達唯一的弱點,是當他的注意力有所松動時,會露出破綻。
不光是他,所有人都一樣,在戰斗過程中,只要不夠專注,都會出現破綻。
而每一處破綻都有可能遭到致命一擊。
逼迫對手出現破綻,就是六品技的核心。
為了和魯達戰斗,徐志穹創造了六品技!
擊敗了這個看似不可能擊敗的對手,徐志穹把六品技磨練到了百里挑一。
等吃下功勛,升到六品中,徐志穹的實力至少不比錢立牧遜色。
該第三關了。
徐志穹坐在西瓜地里,靜靜的等待著下一個對手。
傷勢很重,骨頭斷了不少,很多關節也錯位了,都是實打實的硬傷。
體力所剩無幾,眼皮很沉重,哪怕稍微閉上一會眼睛都能睡著。
遇到第三個對手,還能打么?
只怕那廝吹口氣,自己就倒了。
要不干脆到此為止?
百里挑一,還不滿足么?
深淵里涌上來一股冷風,吹在傷痕累累的臉頰上,倒有幾分愜意。
徐志穹閉上了眼睛,靜靜的睡去了。
睡了片刻,一陣冰冷的殺氣突然吹在了臉上。
“志穹,別睡,把第三關的王八蛋打敗了再睡!”
這世上,只有一個人的殺氣,會讓徐志穹覺得親切。
他也在,在這不可觸及的心境之中。
是啊,不能睡!
徐志穹睜開了眼睛。
過了三關的判官不超過三人。
如今又要多出一人,這個人就是我!
連升級版的魯提轄都打敗了,我就不信還有誰能阻止我!
好像有人過來了,徐志穹攥緊了拳頭。
攥了一會,他又把拳頭放開了。
他突然覺得臉上有點癢,用手抓了抓,摸到了一些毛。
我臉上怎么長毛了?
不止臉上長毛了,身上也長毛了。
這是怎地了?
難道第三關是某種奇異的病毒?
病毒怎么打?
不對,不是病毒。
徐志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感覺有幾分熟悉。
錢立牧在徐志穹身邊守了整整一夜,本以為徐志穹熬不過去了,沒想到在天明時分,他的氣息再次出現了變化。
這廝過了第二關!
是打平了還是打贏了?
看他還沒有醒過來,貌似是打贏了!
難道說,他闖進了第三關?
一股妒意涌上心頭,錢立牧起身道:“兄弟,你好造化,也不用哥哥管你了,哥哥去勾欄里透透氣,你自求多福吧!”
錢立牧轉身離開了臥室,不多時又走了回來,坐在了床邊。
“幸虧你在心境之中,看不到哥哥,不然卻讓你看了笑話,
為兄這是怎地了?這妒火燒起來,卻連自己都覺得丟人,
兄弟,你好天資,終將成為咱們道門的英豪,能在此地助你一臂之力,也算為兄的福分。”
錢立牧繼續為徐志穹敷藥,突然發現徐志穹的身體出了變化。
他沒看見徐志穹長毛。
他只看見徐志穹的額頭上多了一道印子。
這印子怎么還越來越深?
一名僧人盤膝坐在徐志穹面前,雙掌合十道:“悟空,你不隨為師取經,為何在這賣西瓜?”
徐志穹抓了抓臉頰道:“賣西瓜,挺好的。”
“悟空,你忘了五指山下的誓言嗎?你忘了和為師的約定嗎?”
徐志穹點頭道:“師父,我覺得取經路上不需要我,你既然把我趕走了,就讓我本本分分做個生意人吧。”
有一句每一句的閑聊,徐志穹在觀察著這位僧人的特點。
既然在第三關,他肯定比升級版的魯達難對付。
可他到底怎么個難對付?
“善哉善哉,”僧人長嘆一聲,“悟空,既然你執迷不悟,也休怪為師無情。”
他要念緊箍咒了。
“師父,有些事不能勉強!”徐志穹悄悄朝著僧人靠近,他準備一擊殺之。
雖然長了一身猴毛,但他對唐僧沒有什么特別的感情,就算把唐僧打死在這,他心里也不會有任何負罪感。
唐僧準備開口,徐志穹準備下手,但唐僧快了一步。
金箍突然收緊,劇痛瞬間襲來,徐志穹感覺腦袋變形了,腦漿翻滾,頭皮炸裂,眼珠快要飛出了眼眶。
上輩子無論看書還是看劇,都沒有如此真切的體會,誰能想到這緊箍咒如此狠毒。
念了一刻,徐志穹趴在地上,翻滾掙扎,不停嘔吐。
僧人停了下來,本想勸慰徐志穹兩句,徐志穹忽然起身,看著唐僧道:
“你念咒,我頭疼!”
合理立論。
“你不念咒,我不頭疼!”
合理推論。
“你…”
最關鍵的不合理推論,徐志穹沒說出來。
他感覺嘴唇被人縫起來了。
這僧人難道會法術?
可徐志穹沒聞到任何法術的氣息。
他沒有施法的動作,也沒有施法的痕跡。
難道他的速度比魯提轄還快?
徐志穹放棄名家手段,想用陰陽術。
他分離了陰氣和陽氣,可氣息自動繞開了唐僧。
他好像什么都沒做,但氣息自動繞著走了。
他有這么高深的法力?
思忖之際,僧人已經開始念緊箍咒了。
劇痛襲來,徐志穹抱頭打滾。
緊箍咒的殺傷力太大,每次都能讓徐志穹瞬間喪失行動能力。
念了一刻鐘,唐僧停了下來,蹲在徐志穹身邊道:“悟空,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是為師趕走了你,可為師取經路上還用得著你,你就跟著為師走吧。”
徐志穹笑道:“你用得著,我便跟你走,等你用不著的時候,再把我一腳踢開?”
唐僧嘆道:“這是你的宿命,金箍在你頭上,你就注定要追隨為師,時時刻刻離不開為師。”
徐志穹費解道:“到底是誰離不開誰?”
唐僧笑道:“想隨為師取經的人千千萬萬,可為師看中了你,為師給了你機會,自然是你離不開為師。”
徐志穹笑道:“既然是我離不開你,你又何必來找我?等我找你去吧!”
唐僧搖頭嘆道:“悟空,你為何執迷不悟,為師知道你心里委屈,你若真想打為師兩下,你便打吧,為師坐在這里讓你打。”
說完,唐僧坐在了徐志穹身邊。
徐志穹看著僧人,微笑道:“師父,出家人不打誑語,我打你的時候,你可不許念咒。”
僧人思忖片刻道:“師父不念咒,你打吧,千萬記得,就兩下。”
師父,你放心。
不用兩下,一下我就能打死你!
徐志穹突然隱匿了身形,尋找最合適的下手機會。
說是出家人不打誑語,可他若是食言了呢?他念咒該怎么辦?
徐志穹盡量拉近和僧人的距離,直到他把手放在了僧人的脖子上。
只要一下,一下就能擰斷他的脖子。
哪怕他突然念咒,忍著疼,也能擰斷他的脖子。
徐志穹把手放在了僧人的頸椎上,僧人沒有抵抗,也沒有念咒。
這么輕松就得手了?
徐志穹收攏五指,正要擰斷僧人的脖子,手腕卻使不出力氣。
就跟第一次遇到平頭男子一樣,徐志穹的手腕好像被束縛了。
沒錯,就是被束縛了,被金箍束縛了。
金箍不止在頭上,手腕上也看得到。
這一刻,徐志穹終于明白了僧人的手段。
他沒有強大的法術,也沒有強大的力量。
但他有某種規則,刻在孫悟空靈魂里的規則,無法打破的規則。
孫悟空不能出手傷害唐僧。
難怪通過第三關的人鳳毛麟角!
第三關,有著難以逾越的規則!
一如這金箍,不止在頭上。
它束縛著徐志穹全身上下的每一個關節。
中郎無畏,不光要無畏于強敵,比強敵更可怕的,是無形的規則!
魯提轄再怎么強大,與他交手之時,雙方是在公平作戰。
可在規則的束縛下,徐志穹等于被捆住了手腳挨打!
如果不能打破束縛,徐志穹根本沒辦法擊敗眼前這名僧人。
唐僧回過頭,看著徐志穹,微笑道:“悟空,你打過我一下了。”
“是啊!”徐志穹答應一聲。
唐僧微笑道:“還有一下,你快些打完,為師有話要對你說。”
徐志穹道:“有什么話,不妨現在就說。”
唐僧道:“若是你不想打了,就跟為師取經去。”
我若是答應他取經了,這一關也就失敗了。
不止這一關失敗了,這一生也就失敗了。
“師父,我若執意不肯取經呢?”
“那為師也不為難你,”僧人笑道,“我念咒念到你心甘情愿跟莪去為止。”
徐志穹笑道:“師父,你人真好,一點都不為難。”
“那我念了?”
“等等!還得再打一下!”
僧人搖頭嘆道:“何必計較于此,你沒機會,你不能傷了為師,這是你的宿命!”
徐志穹微微一笑:“那要看傷在何處,有些傷,抹不平,也愈合不了。”
僧人笑道:“悟空,我再說一次,你永遠傷不了為師。”
徐志穹揉了揉額頭,把金箍勒到變形的額頭。
這可是高僧,高僧中的高僧。
想要征服他,可得費一番心機。
入夜時分,徐志穹身上的猴毛褪去,坐在了僧人旁邊。
僧人低著頭,看了看自己腰下,神色凄然道:“悟空,我幾世修為,竟然毀在了幻境之中?”
徐志穹笑道:“一生元陽未泄,這回你暢快了吧?看你弄碎了多少西瓜?”
僧人咬牙道:“是為師對你心慈手軟,你施展幻術時,為師若是用了緊箍咒,能念到你魂飛魄散!”
“那可不是幻術,比幻術要高深的多!”
“不管你用什么手段,為師都能念殺你!都怪為師心慈手軟…”
徐志穹搖頭嘆道:“出家人,不妄語,你可別破了戒!”
僧人不服氣道:“我怎就妄語了?”
徐志穹笑道:“你對很多人心慈過,但對孫悟空從不手軟。”
僧人怒道:“休得胡言!”
徐志穹看著僧人道:“你那緊箍咒,除了對孫悟空有用,還對誰有過用處?
蝎子精面前有用嗎?玉兔精面前有用么?蜘蛛精面前有用么?
見了妖怪,你那緊箍咒從來沒用。
見了魔頭,你那緊箍咒也是沒用。
走到獅駝嶺,拼到絕境之時,豬八戒要扔下你,就連沙和尚都要分行李,你那緊箍咒有過用處嗎?
你那念咒的功夫,就是用來羞辱孫悟空的,那個真心實意守著你,護著你,陪著你取經的蓋世英雄!”
僧人咬牙道:“金箍在你頭上,就是用來治你的!”
徐志穹笑道:“元陽散盡,修為已經廢了,你還跟我說這些作甚?”
說完,徐志穹摘下了頭上的金箍。
僧人怒喝道:“你,你怎么敢,你知道這金箍的來歷嗎?你以為你真能摘得掉么?”
徐志穹把金箍捏成一團,扔到了山崖下面。
他又把手伸進自己胸膛,從胸膛里又掏出一條帶著血金箍,同樣捏成一團,扔在了山崖下。
“頭上的金箍沒了,心里的金箍也沒了,你還能奈我何?”
僧人失魂落魄,緩緩起身,走到了深淵旁邊,回頭對徐志穹道:“悟空,待你了卻凡塵雜念,再隨為師取經去吧。”
徐志穹一笑:“長老,等你修為再有些精進,我帶你去勾欄!”
僧人嘆道:“悟空,你離不開為師…”
徐志穹上前一腳,把僧人踹進了深淵。
錢立牧滿頭大汗,不停往徐志穹身上用著各色藥材,眼見他氣息越發微弱,卻束手無策。
“兄弟,扛不住便舍卻了,贏了第二關,已然比為兄強,卻讓多少人艷羨!”
錢立牧一直在耳邊呼喚,只盼著徐志穹能聽見。
徐志穹突然睜開了滿布血絲的眼睛,看著錢立牧道:“錢大哥,這是什么時辰了?”
錢立牧驚喜交疊:“兄弟,你過了第三關?”
徐志穹點點頭。
錢立牧笑道:“萬里無一的天資,今天卻讓為兄見識了。”
徐志穹神色平靜,看到了桌上的瓷娃娃,且看那兩個嬌美的舞姬,徐志穹的眼睛亮了:“這是什么?”
錢立牧一臉慚愧道:“為兄對不住你,昨夜為兄實在耐不住,去了趟勾欄,就為了買這東西,為兄我…”
“豈有此理!”徐志穹咬著牙看著錢立牧。
錢立牧低頭不語。
徐志穹怒道:“你只買了一對?”
“呃,他,他就賣了一對。”
“今夜還賣么?”
“這,為兄也說不好!”
徐志穹起身道:“走,趕緊去看看,就算沒有瓷娃娃,也不可錯過了正戲!”
錢立牧一臉霧水:“兄弟,不急此一時,且等你傷好再說!”
“這卻等不及了!”徐志穹脫去血衣,換了身新衣,洗了把臉道,“技能尚不純熟,須好生修煉,一刻也耽擱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