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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四十一章 六姐,我心里只有你

  公孫文怒氣沖沖來到皇宮,他要去星文閣,他倒要看看是誰用他的筆跡和印章下達了文書,這件事情說什么也要討個公道。

  星文閣直學士,自然有進出星文閣的權力。

  但星文閣在皇宮之中,現在是晚上,皇宮各處大門都關了,想去星文閣,按規矩,得等明天。

  公孫文不想等明天,潛入皇宮對他來說不算什么難事,他想去星文閣看一看,到底是個什么樣的所在。

  從西華門外跳進皇宮,穿過集英殿,過了龍圖閣、天章閣、寶文閣,終于來到了新修星文閣。

  星文閣是一座三層書閣,規模委實不小,書閣之中漆黑一片,門外也沒有侍衛把守。

  公孫文沒走門,縱深一躍,跳到了二樓的回廊上,從窗戶進了一座書庫。

  走出書庫,從樓梯下到一樓,他很快找到了文案房。

  大宣的皇家書閣,構造大同小異,文案房是專門起草文書的地方,公孫文來到書案旁邊,借著月光,看到了一紙文書。

  文書剛剛寫好,用的是公孫文的字跡。

  上面寫著幾個人名,是他今晚見過的幾名肆師。

  這些肆師因拒絕解散龍怒社,被“公孫文”逐出師門。

  無恥,當真無恥。

  這就是星文閣偽造文書的證據!

  公孫文正要把文書收好,準備明天一早進宮,找太子理論,忽見身邊亮起一盞燈。

  “公孫學士,這么晚了,還在處理政務,勤勉如是,實令我等汗顏。”

  是太卜。

  公孫文大驚,急切之下甚至有動武的想法。

  但太卜沒打算動武,他輕呼一聲,文案房里,幾十盞燈一起亮了。

  房門打開,太子走了進來,身后跟著鐘參,跟著內閣首輔嚴安清,跟著內閣一眾閣臣,還跟著公孫文的幾名弟子,周開榮也在其中。

  公孫文夜闖皇宮,在場的所有人都成了人證。

  他不知該作何辯解,事實上他根本沒有辯解的機會,夜闖皇宮是不赦之罪。

  只剩下一招了,咬住手里的文書不放,就說自己收到消息,有人冒充自己的筆跡,偽造星文閣文書,自己特來查驗。

  雖說在律法上依舊講不通,但至少能給自己留一點開脫的余地。

  可他又想錯了。

  太子沒打算追究他夜闖皇宮的罪過。

  “公孫學士,我說你白天不來星文閣,還以為你看不上直學士的差事,原來是吏部的事物太忙,夜里才有閑暇來處置書閣的事物。”

  公孫文楞在原地。

  太子替我圓回來了?

  他為什么要替我打這個圓場?

  太子笑吟吟走上前道:“快讓我看看公孫學士起草的文書。”

  公孫文看了看手里的文書,他明白了太子的用意。

  這份偽造的假文書,現在成真文書了。

  他不想給,可現在由不得他不給,太卜和鐘參都在這里。

  無論出于皇權的威懾,還是出于武力的威懾,公孫文都只能選擇屈服。

  他把文書交給了太子,太子看了一遍,慨嘆曰:“這幾人真是可惡,既是公孫學士的弟子,卻連師命都敢違忤,公孫學士將其逐出師門,處置得當!”

  太卜看著周開榮等人,問道:“你們覺得處置的得當嗎?”

  “得當,師尊處置的得當!”

  周開榮臉色蒼白,他和幾名同窗已經在星文閣被困了整整一天一夜,分分秒秒時刻掙扎在生死線上,精神早就崩潰了,別說是幾個同窗,現在就讓他們當場罵公孫文是王八蛋,他們都不會有絲毫猶豫。

  太子道:“公孫先生的文書,今夜即刻抄錄,明日張貼在京城各處,以儆效尤!”

  嚴安清道:“殿下,臣以為,這幾人不服星辰閣管束,公然違抗朝廷,理應治罪!”

  太子思量片刻道:“甚好,勞煩嚴首輔擬詔,本宮連夜批紅就是。”

  嚴安清道:“殿下可早些歇息,此事明日處置不遲。”

  “怎能等到明日!”太子看著公孫文道,“公孫學士勤勉如是,本宮又豈能懈怠,今夜詔書便交給皇城司,明日要將這幾人捉拿歸案,

  鐘指揮使,公孫學士的文書你一并收下,明日讓提燈郎在京城各處當眾宣讀,這是鐵證,卻看這幾名奸賊如何狡辯!”

  公孫文一語不發。

  看著太子的笑容,看著太卜和鐘參冷峻的表情,他知道自己沒有說話的機會。

  他低估了太子,這不是他第一次輕視太子,只是沒想到這次如此致命。

  他成了解散龍怒社的主導者,而且手上還沾上了弟子的血。

  詔書起草完畢,太子當即批紅,鐘參拿上詔書,吩咐史勛前去拿人。

  這是太子給史勛的最后一次機會,如果今夜有一人漏網,史勛當即革職。

  而今夜,公孫文必須住在星文閣,太卜會在這里陪著他,書閣之外有呂運喜帶領的一眾宦官,和鐘參留下的大片陷阱。

  星文閣的事情處置妥當,太子去了玉瑤宮,梁玉瑤早已睡下,聽說太子來了,匆忙梳洗一番,出來迎駕。

  時移世易,太子已經監國,離登基只有一步之遙,現在可不能像往常一樣戲謔。

  梁玉瑤恭恭敬敬向太子行了禮,太子斥退左右,坐在梁玉瑤近前道:“六姐,我走了這多時日,你是不是想我了?”

  梁玉瑤臉色煞白,后退兩步道:“太子莫要說笑。”

  太子的表情非常認真“誰跟你你說笑了,你是沒上過戰場,那里生死只在一瞬,每次刀斧臨頭,我心里想的都是六姐…”

  梁玉瑤上前捂住了太子的嘴:“這話若是讓別人聽見,圣威長老第一個就得砍了我!”

  “怕他作甚,我明天就去蒼龍殿說,我對六姐是真心的…”

  梁玉瑤再次把嘴捂住:“你說,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讓我做?”

  太子臉色青紫,示意梁玉瑤,他快憋死了。

  梁玉瑤放開手,太子喘息片刻道:“我要兵。”

  “你要兵找我作甚?”梁玉瑤怒道,“我這只有紅衣閣那幾十個女子,你要喜歡就都拿去。”

  “幾十個不夠,我要十萬大軍。”

  “十萬大軍!太子殿下,你可真看得起我!”梁玉瑤大笑三聲,拍著良心道,“你看我這里還有多少人,都拿去就是了,要是還覺得還不夠,把我一塊送到戰場上,我也挺能打的!”

  “六姐,你跟兵部右侍郎方世臣有來往吧。”

  “扯你閑淡,我一個沒出閣的公主,能跟他有什么來往?”

  太子上前攥住梁玉瑤的手道:“六姐,我心里就你一個…”

  梁玉瑤甩開太子,一臉無奈道:“罷了,你莫說什么來往,我安了個諜子在方世臣身邊,那丫頭倒是能探出一些消息,但你要說十萬大軍這事,不是一時片刻就能問出來的。”

  太子摟住梁玉瑤道:“六姐,莪明天就去蒼龍殿,跟圣威長老說清楚,我非你不娶!”

  梁玉瑤一把推開太子,喝道:“梁玉陽,算我他么欠了你的,我明天就給你問出來,你現在馬上離開玉瑤宮。”

  太子后退兩步,深施一禮:“那就不打攪六姐休息了。”

  次日正午,史勛在鬧市口當眾處決了十幾名龍怒社的肆師。

  抓人不難,審問凡人更不難,只要太子和內閣都點頭,史勛也不是那么廢物。

  眼看十幾顆人頭落地,儒生嚇得臉色慘白,偷偷看著公孫文。

  公孫文站在刑場中央,左邊是鐘參,右邊是太卜,身后站著呂運喜,身前站著太子。

  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說一句:“殺得好!”

  儒生們絕望了,他們的師尊,他們的精神支柱,此刻和他們的敵人站在一起,麻木的看著地上的尸體。

  不可一世的龍怒社,一夜之間,土崩瓦解。

  從太子回來,這好像就是注定的結果。

  準確來說,從梁季雄、太卜和鐘參站在一起,這就成了注定的結果。

  他們三個人為什么會站在一起?

  說到底還是因為太子。

  深夜,梁玉瑤來到東宮,把消息告訴給了太子。

  “京城以北三百里,程家村外,有一座軍營。”

  太子道:“那是平洲大營,里面有三千多平州守軍。”

  梁玉瑤搖頭道:“平洲大營里可不止三千人,諜子從方世臣嘴里問出了消息,平州大營有三萬人,都是隋智從各方募集的。”

  “只有三萬?”太子有些失望。

  “三萬不少了,這都是精兵,但他們只聽隋智的命令,你想調兵恐怕沒那么容易。”

  “不容易,也得想辦法!我猜方世臣會有辦法!”

  梁玉瑤嗤笑一聲:“那個廢物能有什么辦法?”

  “他可不是廢物,”太子笑道,“你能從他嘴里把事情問出來,就證明他是個聰明人。”

  梁玉瑤皺眉道:“這話我怎么聽不明白?”

  太子沒回答,喃喃低語道:“我先帶著這三萬精兵守住涌州,看看沿途還能不能招募些人馬。”

  梁玉瑤道:“你還要去打仗么?咱們大宣這多好兒郎,戰場上還就缺了你一個不成?”

  太子嘆道:“我若不去,軍心就散了,你不知道涌州的戰事有多艱難。”

  “那我隨你一起去,”梁玉瑤起身道,“我也是王室子孫,為了祖宗的江山,縱使是個女兒身也不能含糊。”

  太子笑道:“姐姐自然不含糊,可你不能去打仗!”

  “怎就不能?”梁玉瑤笑道,“怕我立了戰功,搶了你的位子?”

  太子低下頭,緩緩道:“我若是回不來了,你得把社稷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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