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門前,楚信踩著咀赤的脖子,朝他臉上啐了口唾沫。
咀赤試圖掙扎,楚信腳尖一扭,將咀赤脖子踩斷。
三品修者,斷了脖子也死不了,楚信喚來兩名陰陽師,用法陣把咀赤封印起來,隨即帶兵去了蒼龍殿。
皇宮之戰結束,梁玉明慘敗。
他坐著馬車先行逃回了府邸,靜靜等著北垣的消息。
我沒輸,還沒輸!
還有老祖宗,等老祖宗殺了武栩,讓老祖宗吃下萬把人,再去皇宮殺了那昏君!
一只飛蛾飄了過來,在梁玉明耳畔撲打著翅膀。
梁玉明收到了北垣的消息。
他脫下了龍袍,丟進了火盆里,轉眼燒成了灰盡。
城墻之外,鐘參擦了擦身上的血跡,笑看著面前的余杉。
余杉第一個沖下城頭,率領飛鷹軍,直接擊殺了叛軍將領。
叛軍群龍無首,頃刻潰散,一萬人馬,陣亡三千余人,余者盡數投降。
余杉俯身施禮道:“指揮使,這一仗,能將功折罪么?”
鐘參放聲笑道:“說什么將功折罪?你立大功了,武威營將軍該輪到你做了。”
史勛在旁不是滋味,本以為攀附上余杉,能多個依靠,沒想到被他搶了位子,官復原職,卻是無望了。
一名軍士走到鐘參身邊耳語幾句,鐘參一愣,回身對余杉道:“你在這里打掃戰場,清點戰俘,我另有要事。”
安淑院,昭興帝看著熄滅的蠟燭,放聲大笑。
“武栩!逆賊!你還是死在了朕前面!”
隋智道:“不知蠆元厄星狀況如何。”
“武栩乃凡間最強之人,今其以死相拼,蠆元厄星縱使不死,也至多剩個殘軀。”
“蒼龍殿三位長老還活著。”
“再讓他們多活一時,免得驚動了真神,事不宜遲,開始吧。”
皇后柴秋慈走進安淑院內院,從槐樹上拉起了一片根須。
槐樹唱起了凄厲的歌聲:
“吾仇,誰人知?
吾冤,誰人解?
吾恨,無絕期!
吾血,猶未干!
我殺!”
昭興帝面無表情看著槐樹:“夫妻一場,你就任地恨我?”
“我殺!”
皇后雙手扯住槐樹根須,用力撕扯,槐樹連聲哀嚎,滲出滿身鮮血。
昭興帝順著根須,將鮮血盡數吸進口中,他身軀不斷膨脹,一陣腥腐之氣四下蕩漾。
皇后放開根須,在昭興帝布置出一道屏障,將腥腐之氣,變成了陰陽二氣,隨風散去。
鮮血不停流淌,槐樹在哀嚎聲中,變成一株朽木。
龍圖閣中,太子胸前一陣劇痛。
他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鮮血灌進童仁,一雙眼珠變得血紅。
陳順才看著太子道:“殿下,身體可有不適?”
太子點點頭:“時才用力過甚,只覺胸口有些氣悶。”
陳順才在宮中當差多年,知道這種事情很危險:“快,快,傳太醫來,殿下,你這是何苦?東宮妃嬪日夜都在左右,何必爭此一時?”
梁玉瑤在旁挖苦道:“太子保重貴體,耽于酒色卻非為君之道!”
太子看著梁玉瑤,雙眼放光:“六姐,我倦了,陪我歇息去吧!”
梁玉瑤大怒:“你幾番出言相辱,意欲何為?”
太子笑道:“你別不承認,你心里當真沒我么?見了我卻不歡喜么?”
梁玉瑤憤而起身,與太子撕打。
太子強忍心痛,與梁玉瑤嬉鬧。
李七茶坊,李沙白的畫筆掉在了地上。
幕布之下,兩名女子還擺著姿勢,李沙白卻一筆都畫不下去了。
何芳在旁道:“李畫師,困倦了?”
李沙白搖搖頭,一揮手,讓那兩個女子穿上衣衫,離開了畫坊。
見畫坊中再無旁人,何芳問道:“畫師急著叫何某來茶坊,不知所為何事?”
李沙白咳嗽一聲道:“為救殿下。”
何芳一怔:“畫師此言何意?”
李沙白道:“殿下一直在監視劉旭行的外宅吧?”
何芳點頭道:“不瞞畫師,這是師尊的吩咐。”
“今夜北垣有一場惡戰,殿下若是不走,恐怕已殃及性命。”
“畫師言重了,”何芳笑道,“我知道提燈郎遭遇了蠱門中人,陷入苦戰,可終究殃及不到我。”
“提燈郎?蠱門中人?”李沙白搖搖頭道,“你聞到那血腥氣了嗎?北垣死了很多人,城東也死了很多人!”
何芳詫道:“都是些什么人?”
李沙白不回答,接著說道:“你聞到那氣息了嗎?有星辰隕落了。”
“難道是那邪星?”何芳驚呼一聲,“誰有本事打敗那邪星?”
“有一名三品也跟著隕落了,好強悍的三品,凡人之中難尋那等氣息,離星官只有一步之遙。”
“武栩?”何芳心頭一凜,“不知徐志穹那傻小子怎么樣了。”
李沙白扯下畫了一半的畫卷,拿出一卷新紙,閉目冥想。
他想把畫面勾勒出來,可畫了兩筆,手指又一陣抖動,畫卷之上留下一片凌亂墨跡。
“畫師,你這是怎地了?”
李沙白連聲咳嗽道:“有人晉升了,好強悍的氣機,不是二品,就是三品!”
何芳大驚,這一夜怎么出了這么多事情?
“畫師可知是何人?”
“氣機詭異,道門尚且無從推測,更難說是何人,”李沙白蜷縮著身體,咳嗽兩聲道,“有腥氣,似殺道,又多幾分陰氣,應該是陰陽門人。”
“陰陽三品,難道是韓辰?”何芳緊鎖雙眉,“他有四品修為,難道他要和太卜一爭高低!
又或者是太卜升到了二品?”
蒼龍殿中,三位長老遍體鱗傷,粱世祿和梁功平躺在地上動彈不得,梁季雄勉強坐在石階上,每喘息一次,嘴角都會帶出一些血沫。
“楚將軍,陛下狀況如何?”
楚信搖頭道:“沒有陛下旨意,任何人不得進入皇宮,我也只能帶著軍士守住宮門,不敢往里多走半步。”
梁季雄嘆一聲道:“楚將軍,你受委屈了,不是陛下信不過你,情勢危急,陛下也是不得已為之。”
楚信笑道:“身為臣子,哪會計較這些,二長老,你若還能走動,且親自去宮里看一眼吧。”
梁季雄有些不滿,他在長老中排行第二,但二長老這個稱呼很不禮貌,準確的稱呼是圣威長老。
罷了,何苦與個武夫計較。
梁季雄站了起來,剛走兩步,身子一顫,險些栽倒。
楚信上前扶住道:“二長老,你若是不能走,我找人抬著你去。”
這廝說話任地難聽!
剛才哪來一股氣機?
好兇悍的氣機,莫非有人晉升了?
這人是誰?
梁季雄抬起頭,看著楚信道:“將軍可察覺到一股氣機?”
楚信摸摸頭皮道:“什么氣機?”
不是每個道門的三品都那么敏感。
尤其是這種粗鄙的武夫!
圣德長老粱世祿喊道:“是陰陽二氣,不會錯!”
圣仁長老梁功平喊道:“快派人包圍陰陽司,太卜升二品了!”
梁季雄對楚信道:“將軍,帶上軍士,隨我包圍陰陽司!”
陰陽司里,青燈一陣閃爍。
盯著星象盤的太卜打了個寒噤,仔細感受著氣機的成色。
“三品!有人晉升到了三品!難道是他…”太卜對氣機十分敏感,不會像三個長老那樣,判斷錯了氣機的成色,他確信這是三品的氣機。
“這是什么來路的氣機?為什么偽裝成陰陽二氣?難道又是混沌之法?難道說…”
太卜默坐良久,終于想明白了一切。
之前發現京城之中,有人有大天賦,晉升奇怪,那人不是余杉。
那人也不是徐志穹。
那人是昭興帝!
他即將晉升三品,被發現了!
皇室不能過七品,為了掩蓋真相,他必須找到最佳時機。
天下最強的凡人武栩,隕落。
蒼龍殿三位長老血戰,命在旦夕。
其余三品要么感應遲鈍,要么不理世事,要么被戰事糾纏。
這就是最佳時機,沒人能阻擋他在今夜晉升。
昭興帝,梁大官家,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下。
太卜忍不住一陣顫抖,咬牙切齒道:“終究還是你!”
可為什么要偽裝成陰陽二氣?
正思忖間,門上銀鈴響動。
一名陰陽師來報:“師尊,楚信帶兵包圍了陰陽司!”
太卜一揮手,掀翻了眼前的桉幾。
狗賊!所有人都是你的棋子,你還想嫁禍于我!
姜飛莉趕到了北垣,看著滿地廢墟,看著哭嚎一片的提燈郎。
她上前問喬順剛:“出了什么事?”
喬順剛哭的說不出話。
她又問屈金山:“老燈守,這里出了什么事?”
屈金山哭道:“千戶,千戶…”
“你是說陳千戶么?”
“武千戶,我們千戶…”
所有人都在哭,沒一個人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只有一個人不哭。
徐志穹不哭,他在破磚爛瓦中來回翻找。
“志穹,你說句話呀,武千戶去哪了,你們千戶去哪了!”姜飛莉流淚了,她意識到了一些事。
徐志穹不作聲,手上滿是鮮血,他在亂石之中一點點翻找。
“徐志穹,你特么聾了嗎,聽到我說話沒!”姜飛莉揪住了徐志穹。
徐志穹輕輕推開了姜飛莉,他在碎磚里找到一小節碎骨,小心收在了衣襟里。
他給千戶撿骨頭。
他給千戶收尸。
看著衣襟里的碎骨,姜飛莉哆哆嗦嗦問道:“這,這是,你們千戶?”
徐志穹不作聲。
姜飛莉癱倒在地上,嘶聲哭嚎。
低著頭的時候,想忍住眼淚很難。
徐志穹咬著牙,眼眶濕了。
遠處一隊人馬趕來,司禮監秉筆太監陳順才翻身下馬,皺著眉頭道:“這里出了什么事?怎么這么多尸首?”
徐志穹一咬牙,含在眼眶里的眼淚瞬間收了回去。
陳順才等了半響,不見有人回應,清清喉嚨道:“提燈郎聽旨,立刻回掌燈衙門,等候調遣!”
徐志穹抬起頭,看著陳順才道:“且稍等一會,我給我們千戶收尸。”
陳順才皺眉道:“徐燈郎,你不知道什么是圣旨么?”
“陳秉筆,就一會,耽擱不了多少時間。”徐志穹露出了一絲笑容。
必須得笑,不能哭。
就算哭,也不讓你個王八蛋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