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上你看書網,掌燈判官 明燈軒里,武栩正在欣賞李沙白的新作,綠燈郎劉大順走了進來,遞上了清樂賭場管事和兩名伙計的罪狀。
武栩看過,大加贊賞:“大順,你小子出息了,當天就把案子破了?”
劉大順撓撓頭道:“全都仗著千戶栽培。”
武栩看了看劉大順:“有人指點你了吧?”
“哪有什么人指點,大家一塊出主意唄,”劉大順笑嘻嘻道,“不過徐志穹那小子確實出了不少主意,這小子聰明伶俐,扔在北垣那地方可惜了,要不讓他跟著我,去城西吧!”
武栩皺眉道:“去北垣怎就可惜了?”
劉大順倒是真誠:“路遠、荒僻、地方大,干活實在辛苦。”
武栩冷笑一聲:“主要是油水少吧?”
劉大順搓搓手:“志穹日子過得清苦,您也是知道的。”
武栩道:“把他叫進來吧。”
徐志穹走了進來,武栩問道:“劉大順想把你調到西集,你意下如何?”
徐志穹憨憨一笑:“那自然是好。”
西集人多,壞人也多,生意自然好做。
武栩點點頭:“不允!”
既然是不允,你為什么還點頭?為什么還要問我?為什么把我叫來?
為毛線乎?為錘子乎?為扯吉爾乎?
徐志穹滿臉問號。
武栩訓斥道:“拈輕怕重!挑肥揀瘦!年紀輕輕豈能學得如此奸滑?”
徐志穹低頭道:“屬下知錯了。”
徐志穹轉臉又看了看劉大順:“你也知他是個可造之才,且在北垣那苦地方歷練一番,卻不是好事么?”
劉大順一撇嘴:“千戶說好就是好。”
武栩一揮手,讓劉大順先下去,轉眼對徐志穹道:“案子結了,把人犯處決了吧。”
徐志穹低下頭道:“屬下這兩日,適逢齋戒,不宜殺生…”
“呸!”武栩啐了徐志穹一口,“拿去給你兄弟們練手吧。”
徐志穹叫上楚禾和牛玉賢,把三名人犯押到了集市口,楚禾提著佩刀,對牛玉賢道:“上次你占了便宜,多殺了一個,這次你得把你那個讓給我。”
牛玉賢皺眉道:“我多殺了一個,是因為楊武和你都不中用,現在憑甚讓給你?”
徐志穹勸解道:“你不用讓,我讓就是了,我的那個給楚禾,今晚我不想殺人。”
強者是歷練出來的,楚禾拿起刀,順利砍了兩個伙計,眉頭都沒皺一下。
只是他把握不到重點,明顯那個管事才是重要人物。
這位重要人物還是留給了牛玉賢。
牛玉賢拿出了一顆藥丸,給了那管事:“吃了吧,給你留個全尸。”
在大宣,死后能否留下全尸,是人的底線尊嚴,管事猶豫片刻,一口把藥丸吞了下去。
吞下藥丸后,管事立刻后悔了。
先是胃囊劇痛,而后全身劇痛,胸腔后背出了數百個血點,掙扎了半響方才死去。
徐志穹詫道:“你給他吃了什么?”
牛玉賢道:“鐵刺猬,藥丸吃下去之后,渾身會像刺猬一樣長滿尖刺,將五臟六腑,連同骨肉,一并刺穿。”
好可怕的機關,徐志穹怎么也想不明白,藥丸大小的球里,怎么會容納那么長的尖刺?
“你還是九品墨家么?”
牛玉賢微笑道:“這件武器也是中用的,等祭獻給苦極寒星,我也差不多該升八品了。”
這就是功勛體系的特點,牛玉賢對墨家工法有著執著的熱愛,讓他能在短時間內沖擊八品,這可是很多修者一生都無法實現的目標。
徐志穹對判官這一行當,也有著執著的熱愛,這也是他能升到七品的原因。
在圍觀者當中,徐志穹又看到了秦長茂,且上前跟他打了個招呼。
秦長茂用意念傳音:“馬判官,你說辦完了案子,咱們之間會有一場了結,現在是時候了吧?”
徐志穹用意念回話:“不急,還有一件事沒做完,且等明日午時,我去刷牙鋪找你。”
“好!一言為定!你若食言,日后卻要淪為道門笑柄!”
徐志穹點頭:“我倒要看看誰是道門笑柄!”
次日天明,秦老三刷牙鋪沒開張。
秦長茂遣散了伙計,準備和徐志穹一決死戰。
馬尚峰欺人太甚,這次必須和他拼個你死我活!
他先備好了所有法器,靜靜等著徐志穹上門。
等到了巳時前后,忽見案幾上的刷牙子不斷的掉毛。
袁氏有危險。
裴少斌已經死了,這事還管么?
判官只管有罪之人,袁氏的罪業還沒到二寸。
猶豫再三,秦長茂決定去看看。
好歹相識一場,且看看這孤兒寡母還能不能活下去。
袁氏坐在灶臺旁,神情呆滯。
灶臺上煮著一大鍋白米粥,袁氏的孩子在旁邊吞著口水,靜靜的等著,這孩子好久沒吃上一頓飽飯了。
秦長茂默默的看著袁氏的頭頂,只見黑氣繚繞,罪業還在生長,已經超過了二寸。
她這是怎么了?
裴少斌已經死了,她心頭之恨還沒解么?
一日夫妻百日恩,她至于這么憎恨自己的丈夫么?
粥煮好了,袁氏打開了鍋蓋,米香之外,一股刺鼻的味道飄了出來。
秦長茂一驚,這是毒藥的味道。
袁氏在粥里下了毒!
“娃!吃飯了!”袁氏給孩子盛了一碗粥,也給自己盛了一碗。
她要毒死這孩子,她自己也不想活了!
這可怎么辦?
秦長茂大驚失色,想出手阻止,又怕突然現身,走漏了身份。
無奈之下,他又拿起銅牌念經:“這是你親兒,可下不得手,這是你親兒,虎毒不食子…”
念頭在腦海里翻涌,袁氏拿著粥,手有些哆嗦。
她看著自己的孩子,也是心疼。
可頭上的黑氣翻騰,惡念也在不斷滋生。
從步搖被搶走那一刻,她已經崩潰了,生念斷了,她不想活了。
現在丈夫死了,她萌生了另一種想法。
反正都這樣了。
不如一家人整整齊齊的走吧!
娃娃伸出手道;“娘,我餓。”
袁氏把粥遞給了娃娃:“來,趁熱吃。”
念經不起作用了,袁氏的表情越發麻木,所有的念頭都被滿腔的惡念掩蓋了。
秦長茂不知所措,他可沒有陸延友那膽量,他不敢上前推一把,踹一腳。
身為判官,就只能看著,要想干預凡塵之事,必須得以凡塵的身份去干預,這一點他區分的非常仔細。
眼看米粥就要進了孩子的嘴,徐志穹突然推門走了進來,把粥從孩子嘴邊搶下來,聞了聞,笑道:“有粥喝,我正好沒吃早飯!”
徐志穹滿臉是汗,他是跑來的。
他散了值就往裴少斌家里走,本來這一路走的不急,可秦長茂也給過他一把刷牙子,和袁氏那把也是同根所生,他看到刷牙子掉毛,知道要出事了。
娃娃手里的粥被搶走,放聲哭了起來。
徐志穹沉下臉,怒喝道:“我替你爹爹報了仇,吃你一碗粥還心疼么?”
孩子嚇得不敢哭了,袁氏低頭道:“燈,燈郎老爺,您,您怎么來了?”
“我來吃粥啊!”
“這,這粥不能吃。”
徐志穹皺眉道:“怎就不能吃了?”
“我,我兒子動過了,不干凈,我再給您煮一碗。”
“我還就看上這碗了!”
“這,這真不能吃。”
“我偏要吃!”
徐志穹把碗端在嘴邊,貌似真的要吃。
實際上他不敢吃,童青秋最擅長的就是制藥,和童青秋做了十幾年鄰居,這么糙劣的毒藥,徐志穹在院子里就聞出味道了。
袁氏哭了:“燈郎老爺,不能吃,真不能吃…”
“不能吃就不吃了吧。”徐志穹剛要把粥放下,卻見那孩子目不轉睛盯著那碗粥。
“我吃不了,也不給你吃!”徐志穹一轉身把粥潑到了窗外。
孩子見狀,又哭了起來。
徐志穹看著袁氏道:“今天我來,是有事情找你。”
袁氏搖搖頭:“您給我夫君報了仇,我到死都不忘您恩情,可我夫君做的那些事,我一概不知,燈郎老爺,您莫要問了。”
“誰問你夫君的事了,我問的是你的事,”徐志穹從懷里拿出一支步搖,“這東西是你的?”
袁氏見了步搖,頭上的黑氣少了一些。
生念回來了。
她連連點頭道:“是我的,燈郎老爺,這就是我的步搖!”
“案子已經結了,這東西也該物歸原主了,”徐志穹把步搖交給了袁氏。
袁氏哆哆嗦嗦接過步搖,癡怔半響,膝蓋驀地一彎,要給徐志穹跪下。
徐志穹一拉袁氏,皺眉道:“你這是要作甚?咱們宣人膝蓋是直的,見了皇帝都不跪,你跪我個八品小吏作甚?”
袁氏千恩萬謝,頭頂的黑氣慢慢又散去了一些。
趁著徐志穹和袁氏說話,那孩子拿上碗,又去了鍋邊,他是真餓壞了。
徐志穹上前一把將那孩子揪回來,丟到草席上,孩子摔疼了,又哭起來。
“這粥啊,不能吃了,米都發霉了,還吃什么!”徐志穹拿起鐵鍋,把一鍋粥潑到了窗外。
孩子哭的這叫一個慘。
哭的再慘也沒轍,有些事不能說。
說這鍋粥有毒?你母親下的毒?
這讓袁氏以后如何面對這孩子?
徐志穹放下鐵鍋,接著說道:“還有一件事,我聽說你針織做的不錯,我剛升了青燈,也沒一件像樣的衣服,你給我做兩件。”
說完,徐志穹掏了二十兩銀子,塞給了袁氏。
袁氏傻了眼,囁喏半響道:“這,這,這是要做甚…”
“做甚?做衣服呀,兩件,聽不懂么?”
“這,這卻用不了這么多…”
“這叫什么話!”徐志穹一瞪眼,“我是什么身份?我是八品青燈郎!尋常的衣服能看得上么?料子要好,針織也得好,你給我做仔細些,做快些,我急等著用!若是有差池,看我不打你板子!”
徐志穹轉身就走,忽聽身后“噗通”一聲響。
徐志穹大怒:“這特么什么毛病,我跟你說不準跪,你特么怎就…”
袁氏沖著徐志穹磕了個頭。
磕了一個響頭。
頭上原本二寸三的罪業,磕掉了一寸。
犄角掉在了地上。
原來罪業真的能削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