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是晚上九點到十一點,現在剛到酉時,也就是五點鐘,至少還得等四個小時。
這四個小時一點都不無聊,比賽精彩不斷!
有的比賽白,有比賽黑一點,有的比賽厚重,有的比賽圓潤。
徐志穹一直在欣賞比賽的色澤和質地,楚禾和楊武平時看多了,他們更關注比賽的勝負。
這種比賽真有人在乎勝負么?
只要你下了注!
伙計拿著竹牌,穿插在客人當中,一邊走,一邊吆喝著賠率。
一枚竹牌十文錢,不同顏色的竹牌相當于給不同的選手下注。
楚禾掏出一百文,買了十張紅牌,給一個叫賽門神的女子下了注。
這女子生的很是健碩,可徐志穹覺得她動作有些愚笨,和一個皮膚黝黑的女子纏斗片刻,被那黑姑娘順手一帶,扔出了圈外。
楊武介紹道:“看見了么,這女子就是黑四姐,當初也是擂臺一霸,可惜被肖三娘打敗之后,落了威風,也只能在前邊墊場子了。”
黑四姐,徐志穹看過她的海報,上次回家的時候,正好是她和肖三娘交手的日子。
這位黑四姐身手非常矯捷,連戰三場,三戰三勝。
比賽間隙,伙計拿著牌子又來了,楊武押了二百文錢給黑四姐,楚禾押了一百文錢給她的對手熊撞山。
這名字霸氣!
這位熊撞山選手的體魄和綽號一樣霸氣,很像熊,也有撞大山的氣勢。
楚禾為什么給她下注?出于特殊的審美?
徐志穹很喜歡大師姐的身材,但這位熊撞山他實在欣賞不來。
比賽開始,熊撞山一頭撞向了黑四姐,黑四姐一閃身,借著雄撞山的沖擊力,抓著她腰帶,將她丟到了圈外。
楊武贏了五十文銅錢,笑吟吟的看著楚禾。
楚禾欲哭無淚,眨眼之間,一百文錢又沒了。
徐志穹知道楚禾為什么一直輸錢,他總想押個冷門,賺一回大的。
但以黑四姐這身手,對手想爆冷實在不容易。
肖三娘又是什么人物?她靠什么手段擊敗了黑四姐?
徐志穹似乎被帶偏了,他也開始關心起了比賽的勝負。
亥時將至,銅鑼連響,臺上又加了十盞燈籠,臺下叫好聲不斷,楊武提醒一句:“肖三娘要來了。”
但見一名清秀女子來到戲臺正中,下穿一條紫褲,上穿一件綠襖,活動活動肩頸,扭一扭腰枝,走上了戲臺。
這就是肖三娘?
這姑娘身段勻稱,長得也俊美,妝化得濃了些,看不清臉龐,好像有些眼熟,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見過。
只是她的衣服和其他人不一樣。
很多,比其他人多了太多!
“她是不是穿的多了些?”
楊武道:“三娘有她的規矩,若是在擂臺上輸了一場,她也愿意其他人穿成一樣,可現在三娘從未輸過,因此就穿這身,讓咱們什么都看不見。”
說話間,比賽開始,與肖三娘對戰的女子,綽號叫做踏萬川。
這女子身材有些單薄,胸懷坦蕩,地勢平整,沒什么看點。力量不大,速度也不算快,看起來不像是個強者。
楊武押了肖三娘,此刻的神情卻有些緊張。
“踏萬川的步法極好,這場卻不容易取勝。”
楊武不愧是勾欄的常客,一眼就看出了關鍵,這個叫踏萬川的姑娘強在技術上,一招一式都非常扎實。
肖三娘與她周旋了幾合,突然沖上去似乎要與其扭打。
扭打也不怕,踏萬川擺好了架勢等她來,楚禾贊一聲道:“踏萬川的摔法甚好,這一戰卻要贏了。”
他又買了冷門。
兩人剛要纏抱在一起,肖三娘突然改變了路數,虛晃身形,繞到了踏萬川的身后。
踏萬川猝不及防,被肖三娘從背后抱了起來,送到了圈外。
場下滿堂喝彩,楊武連聲叫好,楚禾捶胸頓足。
所有人都關注著比賽的結果,徐志穹沒下注,全心全意關注著比賽過程。
奇怪,好奇怪!
肖三娘之所以能繞到踏萬川身后,是因為那一下虛晃。
可踏萬川腳步扎實,應對沉穩,這一下不該輕易中招。
到底是什么緣故?
她只晃了一下么?
動作太快了,徐志穹沒看清。
轉眼之間,又有幾名女子被肖三娘送到了圈外,徐志穹一直沒能看清她的動作。
又是一聲鑼響,正賽要開始了,只穿著一襲紫紗衣的仇金鳳走上了擂臺。
透過紗衣,能清晰的看到仇金鳳的身段,在徐志穹看來,這是一個標準的運動員身材,從頭到腳,肌肉結實,沒有一塊贅余。
楊武還是押了肖三娘:“這是一場硬仗,仇金鳳不是牡丹棚子的,她原是芙蓉棚子的女飚(相撲手),打擂三年,從無敗績,賺了大把銀子,把棚子買了下來,改叫金鳳棚,做了當家的。”
徐志穹一愣,這位仇金鳳竟然是勾欄的女老板!
既然當了老板,怎么還來這里打相撲?
楚禾笑道:“她是看不得肖三娘的狂妄,今天肖三娘要是敗了,卻不知要受她多少羞辱,這里邊說道多了。”
楚禾押了仇金鳳,但這次不算冷門,兩人賠率五五開。
銅鑼敲響,雙方開戰。
仇金鳳伸手去推肖三娘,且看力道和速度,仇金鳳是有修為的。
應該是殺道,至少有九品中段。
這么好的修為,為什么不去做官?
不過話說回來,人家創業成功,當上了勾欄老板,卻也活得自在。
接連幾次推手不中,都被肖三娘躲開,徐志穹這才看出了端倪。
肖三娘神情淡然,其實躲得并不輕松,她的技藝不如仇金鳳,但勝在速度夠快。
怎么會有這么快的速度?比仇金鳳快了不止一個檔次。
仇金鳳幾次出手落空,也多了幾分慎重,兩人來回周旋,都沒敢貿然出招。
場下一片安靜,客人們連大氣都不敢喘。
牡丹棚的老板賀四郎躲在戲房(后臺)偷偷觀看,滿身汗水濕透了衣衫。
牡丹棚子是橋頭瓦市里最大的勾欄。這一場,肖三娘要是輸了,牡丹棚的招牌也就倒了。
雙方兜了幾圈,肖三娘猛然挺身,似乎要近戰。
又是這招,徐志穹睜大了眼睛看著肖三娘的身形。
第一步,肖三娘要往左撲,仇金鳳后撤一步,防住了左邊。
肖三娘一步交叉,撲向右邊,仇金鳳橫跨一步,防住了右邊。
肖三娘后撤一步,仇金鳳沒上當,站在原地沒動。
肖三娘左右連跳了五步,仇金鳳跟不上了,被肖三娘繞到了身后。
不是假動作,仇金鳳也沒吃晃,這次徐志穹看的非常清楚,肖三娘完全靠著速度爆了仇金鳳。
仇金鳳試圖轉身,肖三娘不給機會,一掌接一掌推在了脊背上。
只要看得仔細,就能發現肖三娘的力量不及仇金鳳,哪怕給仇金鳳一次還手的機會,肖三娘必敗無疑。
可仇金鳳始終沒有機會還手,就這樣被肖三娘給推下了擂臺。
她怎么會有這么快的速度?
這讓徐志穹很是費解。
從長相來判斷,這位肖三娘應該是個真正的女人。
她不能對酒襠割,也不會有宦門的修為。
既然不是宦門,還能在速度上完爆仇金鳳,如果她也是殺道的話,證明她至少有七品的修為。
七品殺道出來當相撲?這是有多想不開?
而且她力量明顯不足,應該不是殺道修者。
不是殺道又是什么?
難道和自己一樣?
思忖間,牡丹棚的老板賀四郎從戲房走了出來,沖著仇金鳳拱手道:“仇大當家,承讓了!您且在這稍坐片刻,我請您喝上兩杯!”
好個小人得志的商賈,看著就讓人生氣。
仇金鳳咬牙切齒,扯碎了身上的紗衣,赤著身子走出了勾欄。
客人們叫好不斷,有好事者還上前抓了幾下,仇金鳳咬牙忍了。
這就是她來踢場子的代價。
賀四郎沖著客人們抱拳:“蒙諸位捧場,蒙諸位捧場呀!”
臺下歡聲雷動,楚禾氣得直拍桌子:“就沒一個中用的,就特么沒一個中用的!”
他輸光了,整整兩吊錢,全都輸了。
這話被肖三娘聽見了,姑娘俏皮一笑,盯著楚禾道:“這位客官,您要是中用,且上來過兩招!”
賀四郎回頭訓斥一聲:“三娘,不得頂撞客爺!”
楚禾哼一聲道:“我懶得和你個女流一般見識!”
肖三娘笑道:“你若勝得過我,我輸你十兩銀子!”
“這話當真么?”楚禾脫了外衫,就往擂臺上走。
楊武在后邊一路拉扯:“別去,不能去,丟人呀!”
等楚禾上了擂臺,賀四郎倒也沒攔著,這事也不是第一次見,輸紅眼了,想上來打擂的多了去了。
“這位客官,您要打擂我也不攔著,可咱們規矩得說清楚,不能往要害上下黑手,不能打黑拳,要是犯了規矩,可別怪賀某翻臉。”
楚禾怒道:“誰若下黑手,誰特么是王八!”
“好!您請!”賀四郎吩咐敲鑼,楚禾與肖三娘,站在擂臺上對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