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三一七章 美人追月

  初秋。

  明月夜。

  陌道酒家前。

  一美人獨立。

  鵝蛋臉,月眉星眼,瓊鼻櫻唇。

  這副皮囊并非舉世無雙,可這具靈魂卻是萬里挑一。

  她不笑時,便讓人舒心養眼,心無雜念。

  她笑時,更好似有春風拂面,情人撫慰。

  沒人在她臉上瞧見過一絲慍色,故而,總有人訝異這靈魂是否缺失了怒和哀。

  卻少有人知,任何事在她眼中,都別有一番風味。

  美人自然是追月。

  這已是她第六天,第六次來陌道酒家前,“叫陣”來了。

  說是來叫陣,可是她每次來都只說了一句話“我想要向貴教討要那株雪白的七葉一枝花”,便一直安靜地站著。

  而每次這么一站,便是一個時辰。

  第一次“叫陣”。

  她得到了回應,“女俠走吧,我們這沒有你要的花。”

  第二次“叫陣”。

  她得到了類似的回應,“女俠你真的找錯了地方了,你要的花,我們沒有。”

  對于這樣的回應,追月無動于衷。

  既能追尋到此,自也說明,她在花上做了記號。

  那是她特有的香味記號,香味在此中斷,花定在此處無疑。

  第三、第四、第五次“叫陣”時,得到的便只剩無聲的回應。

  在這一個時辰中,時而有人進出酒家,或是三三兩兩,或是獨來獨往,卻均是來去匆匆,沒人向她瞥來一個眼神,好似她全然不存在般。

  此番作為若放在名門正派眼中,絕對是個笑話,說是自取其辱也毫不為過。

  竟稱一邪門魔教為“貴教”,可謂善惡不分。

  此花是她守護大半月之物,雖未入其手,但照常理而言,理應歸她所有。

  所有之物,既被奪去,能者自當理直氣壯地奪回,倘若寡不敵眾,實在是與此物無緣,當斷則斷。

  如此鍥而不舍來討要,和卑躬屈膝地賣慘裝可憐并無二致,倒不如跪地求取來得直截了當。

  當然,遇上此事,常人不免得氣急敗壞,更是挖空心思,找尋對策。

  而追月非但不慍不惱,更是處之泰然。

  前五次討花,她來時雖都為白天,可卻不為固定時辰。

  她來時帶著笑,等待時分笑意不減,退去時,興許笑已不在,可她臉上一定見不著分毫愁苦模樣。

  于她而言,人便是這么赤條條來,赤條條去,帶不走一片云彩,而人生便是由許多片段組成的過程,這些片段可悲可喜,可歌可泣,她追求與他人不同的人生,凄苦的人生太過沉重,她自認無法在壓抑環境下長存,所以她選擇了歡快的人生。

  由一個個歡快片段組成的人生,定然與眾不同。

  要想過一個純粹歡快的人生并不容易,但她生來便一身自在,無拘無束,很快便也找到了通往歡快的道路——人生無非得與失,將之看淡,無疑便能活得歡快。

  常言道,好心態令容顏常駐,這句話在追月身上得以印證。

  女子過了三十已不可謂年輕,可她的胸還是挺得很,腰還是細得很,小腹還是很平坦,一雙修長的腿還是很堅實,全身上下的皮膚都沒有絲毫皺紋,見過她的人,誰也不相信她已年過三旬。

  偶然撞見那株獨樹一幟的七葉一枝花,她仿佛看見了花叢中的自己,她守護它不為其他,只為有緣相見。

  花被摘走后,她追尋自此,是為了解其藥性。

  若能得見,自是如愿以償。

  無緣再見,也慶幸有緣相遇。

  她毫不介意每天在陌道酒家門口耗上這么一個時辰,畢竟來去路上的景色,沒有一天會有重復。

  當然,她也曾試圖進入過陌道酒家,怎奈何,每當腳步剛臨門口一丈之內,酒家便早早打烊,緊閉門窗。

  這般情景重復兩次后,第三天開始,她便不再堅持走進酒家,而是挑個風景獨好之地,靜靜地侯著。

  在幽暗林中,長久不見天日,月光自也是鮮少光顧,如此境地,要尋一方風景獨好之地,可謂笑談。

  正如夸父逐日,心中有了堅持,便有陽光不息。

  追月追求著人生點滴美好,月光便追隨其腳步而來,在此晦暗無光之地,為其目所能及處騰挪出凈土,讓她在斑駁樹影間獨賞風光。

  沒人摸得清夸父逐日的真正意圖,夜殤等人自也不明白追月為何對一株奇異花草如此堅持。

  至少,在大多人認知中,追月對于藥理僅是略通一二。

  可不論追月此行為何而來,夜殤卻早已盤算好如何將那雪白的七葉一枝花,優雅而不失風度地遞還予追月。

  花已被摘下六日,再有一日,不論幽冥教用何種方法貯存,這七葉一枝花都當斷了其原有的生機,將以另一種方式繼續存在。

  七日之后,追月定不會再來,因為那花再也不是對其而言別有意義的花了。

  而偏偏在今夜,那陌道酒家中卻出來了七個人。

  七個身著黑袍之人,毫無疑問,應都是幽冥教之人。

  七道身影,高矮胖瘦不一,正朝她行來。

  在稀稀落落的月光下,追月著實難以瞧清每個人的相貌,更何況,當中還有三人戴著兜帽。

  她對此本不在乎,只要有人搭理她,便說明討花之事尚有余地,而今一下子出來七人,想必也是為解決此事而來。

  七人的步伐不一,行動亦有先后,恰有兩道人影停步在月光下,讓追月看得真切。

  那是夜殤和鎖爺。

  追月不認得鎖爺,但她終究是個江湖人,見其生得五大三粗,加之腰間扣著兩拎鎖狀物,實難有他人配有這名號。

  至于夜殤,雖從未與之言語,但已有過數面之緣,夜殤在幽冥教地位斐然,絕對是個能說話做主的人。

  追月本是微抿雙唇,見狀不由展顏一笑,微微躬身,行萬福禮。

  月下見美人,本便令人心神愉悅,得見美人一笑,哪有人不喜笑顏開。

  夜殤笑著招呼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不知是怎樣的風,竟把追月女俠,吹到我們這小店門口來了?”

  追月對幽冥教并無敵意,見夜殤這友好模樣,當即跟著玩笑道:“想必是有趣的風,都已把我吹來六次哩。”

  夜殤道:“看來這風還是陣風,一天刮一次呢。”

  雖隔著一丈有余,可對面七人難免需要呼氣,不過片刻,便有陣陣酒氣飄入追月鼻中。

  追月道:“打擾幾位飲酒雅興了,小女子是來討要六日前被貴幫摘走的一株生得雪白的七葉一枝花的。”

  所謂丹藥,或是張口即食,或拿來即用,而在這之前,丹藥的形成則少不得歷經七七四十九難,九九八十一劫。...

大熊貓文學    蕩劍誅魔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