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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九九章 賭局酒局

  “我那便宜師父,不只是劍仙,還是個酒中仙。”

  “具體也不記得是何年月了。”

  “只記得那年師父是第一次來到西山島上,因為島上自釀的酒水香醇,便多留了些時日,也為此教給我們一群孩子不少劍法。”

  “一天晚上,娘同我講了個和師父有關的故事。”

  “那個故事里,賭徒還只是個惡名初彰的年輕人。”

  “他已厭倦選擇,遂反過來逼著別人去做選擇。”

  “盡管每次逼人做完選擇后都能暢快一時,可其余時光中他都難尋快意。”

  “直到他找到了另一個情緒宣泄口——喝酒。”

  “初嘗酒味的黃青玄很快便沉溺其中,游走四方的同時,品賞各地美酒。”

  “來到姑蘇后,在號稱可醉上云霄,藏有千百種美酒的醉霄樓中,因品鑒不出一款高價美酒的滋味而著惱不已。”

  “當堂設下賭局,邀樓中所有賓客、掌柜、伙計一賭。”

  “抽中玄牌,自此便窩在醉霄樓中,每天喝上百壇酒,定要將醉霄樓中的各種美酒嘗盡品完才罷休。至于會否在一醉不醒時被了斷性命,則代表玄牌中超脫他掌控外的未知因素。”

  “抽中黃牌,則殺盡當日酒樓中所有人。”

  “抽中青牌,他將擲以抵得上醉霄樓一整年凈收所得的千金作償。”

  “在場任何人皆有資格抽牌,當然,機會只有一次。”

  汐微語聽得津津有味,聽到這不由雙眼一亮,道:“出來擺平這局面的當然是你那劍仙師父了。難道劍仙年輕之時也不勝酒力,同你這般沾酒便倒?”

  “咳咳咳…”姜逸塵雙頰霎時一僵,緩了會兒才自嘲一笑,“那些說酒量是能練出來的定然全是酒販!像師父那般的,天生便是海量。”

  汐微語噗嗤一笑,問道:“那你師父的取勝之道定和你不一樣咯?”

  “不錯。師父既是和賭徒對賭,也同其比酒量,抽牌之前更是讓掌柜將各種藏酒一股腦搬了出來,揚言要賭徒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彼時師父已在江湖間小負盛名,掌柜見其出面幫忙解圍,哪能不痛快答應。”

  “那場賭局,也是酒局,持續了整整三天三夜。”

  “吸引來了許多人,熬壞了不少人,整座酒樓的人都戰戰兢兢,獨有那二人把酒言歡。”

  “最終師父輕易抽到了青牌,黃青玄則在不日之后將銀兩送至醉霄樓履行賭約。”

  汐微語聽罷愣了半晌:“呃,這就完了?”

  姜逸塵自然明白汐微語為何有此反應,他在最關鍵之處賣了關子。

  “縱使黃青玄天生內力雄厚,同是將一門內功修煉完滿,能憑白較他人多出一倍內力,可酒量卻不然,連著喝了三天的酒,終現酩酊大醉之態,師父伺機窺見那三張手牌的牌色,這才輕而易舉地抽中青牌。”

  “噗哈哈!沒成想劍仙竟有過如此厚顏無恥的作為。”

  明白了賭局始末,汐微語不由笑彎了腰。

  “不過賭徒看著和善,實非那般好相與,難道沒發現此中蹊蹺,或是在事后得知了真相惱羞成怒找劍仙算賬?”

  姜逸塵搖著頭道:“賭徒雖醉得迷糊,卻很清楚師父耍了把戲,只是無意拆穿。”

  “當年聽完整個故事的我沒能像你一般一針見血地提出問題,但娘看出了我心中的困惑。”

  “娘是這般說的,人生于世,不論是何人,總會有那么幾個瞬間感到尤為孤獨,需要陪伴。”

  “黃青玄親手埋葬了深愛他的家人,看似得到了解脫,卻陷入了無限的孤獨中。”

  “之所以四處為惡興風作浪,無非是想博得更多人關注,就像他死去的家人曾經對他那般。”

  “只是他釀造的殺戮已讓天下為之駭然,常人不是將他視作惡人,便是將他當成怪物。”

  “偏偏師父只將他當做借酒消愁的一般酒客視之,還教他如何品酒。”

  “這般狀況下,賭局如何已然不重要了,結果只要符合師父的意愿,黃青玄都會竭力去做。”

  汐微語了然,評述道:“當真不是個輕松的故事,幸而結局是好的。”

  頓了頓又道:“這等故事本當為一樁美談流傳市井,可看昨夜情形似乎只有你知曉?”

  姜逸塵道:“非也,只要將賭徒和劍仙聯系在一起,想必江湖間還是有不少人能想起這段趣聞的,只是口口相傳后,原本的故事已再難見實際模樣,個中細節更無從知曉。”

  “難不成你這故事還是原汁原味的?”汐微語剛問出口,旋即恍然,“你娘說與你聽的這故事便是劍仙本尊講出來的!”

  姜逸塵點頭一笑道:“嗯。據說那日正逢老伯也去了西山島,大人們喝酒談心時,從師父嘴里一段段核證的。此中還有另一細節,才教我在昨夜成功借來師父之名,同那黃青玄討了個人情。”

  汐微語白了眼道:“還賣關子呢?”

  姜逸塵道:“娘說過師父在抽牌前后,有句話同黃青玄強調了三遍。”

  昨夜發生之事尚歷歷在目,汐微語很快回想起姜逸塵那句重復了三遍的話,效而仿道:“他賭定黃青玄定會向醉霄樓奉上那些銀兩?”

  “孺子可教也。聽娘說師父對此有個特別的說法:重要之事一定要強調三遍。”

  “嘻嘻,還真有點意思。如此說來,昨夜黃青玄露出那副幽怨神色,非是因為遭你戲弄而氣惱,而是心疼一壇美酒被你這不懂酒之人白白糟蹋了!”

  姜逸塵找不到任何反駁理由,訕訕道:“或是如此吧。”

  所幸汐微語并未抓著他的難堪不放,接著道:“還當真是無巧不成書呢,賭徒來設賭局,你又剛好知道破局之法…”

  姜逸塵插言道:“如果我說這不是巧合呢?”

  “不是巧合?”見姜逸塵不似玩笑,汐微語怔住。

  “昨夜我也以為所發生種種皆是巧合,畢竟顧燁、俞樂逮到你們行蹤是巧合,我同你們相遇是巧合,黃青玄的出現亦是巧合。”

  “巧合多了便不再是巧合?”

  “這些巧合本非巧合,而是本可能發生之事,真正的巧合是這些本有可能發生之事湊巧在同一時段內接連發生。”

  汐微語扶額道:“我怎么聽得有些迷糊…”

  “有時候難得糊涂呀。”姜逸塵剛擺出一副老氣橫秋的作派,便感受到汐微語射來的銳利目光,立馬老實道,“起初我只是不解為何賭徒和狂夫會共同現身,在追月到來后,一些疑問迎刃而解,隨著這一場大醉,醒來后便都想通了。”

  汐微語絲毫不顧姜逸塵能否瞧見,只是斜睨著他,眼中寫滿了好幾行“你快說你快說”,此外再不做言語。

  姜逸塵咂著嘴,總覺得好像少了些什么滋味,感覺到投射在面龐上的目光越發兇厲,只得乖乖道出自己所悟所得。

  “如若你們未曾改變計劃,當于今日出發,出現的攔路虎絕不止寥寥三方,那般混亂的局面下,除卻殺出條血路外還有何破局之策?”

  “如果那時候,賭徒和狂夫再出現會是何情形?”

  “除非合各方之力,否則沒有哪方,敢與此二人正面相抗。”

  “而各方目的不盡相同,一旦己方出現人員傷損,保不齊他方心生歹念暗下黑手。”

  “簡而言之,那般混亂局面下,各方絕無可能統一戰線。”

  “唯一能達成一致意見的,便是接受黃青玄提出來的賭局。”

  “終究事關重大,一時三刻內必無人能權衡好利弊,站出來一賭。”

  汐微語拍手驚詫道:“也只有勝券在握的你敢來賭上這一場!”

  隨而又目露疑色道:“所以,安排賭徒和狂夫出現的那個有趣之人是老伯?”

  “不一定是老伯。”

  便是姜逸塵自己的語氣都帶著不少遲疑。

  出得陰陽谷后,他在最短時間內同老伯取得聯系。

  在這之前,又有誰人能在十日之前便斷言他會現身此地來破賭徒之局?

  而據他所知,老伯近段時日也確實未離開過江寧郡。

  他所能推敲出的唯一結論便是,請賭徒狂夫入局之策十日之前確已存在,后因他的介入,原先計劃作出了臨時調整,一如昨夜追月的及時到來。

  相較老伯而言,倒是洛飄零的可能性大些。

  不過,在姜逸塵看來,能當那有趣之人者,未嘗沒有其他人選。

  在他腦海中便浮現著另兩道身影,一個是白衣儒服的公子佳人,一個是隱藏于黑袍和面具下的古怪之人,似乎有那么一瞬,兩道身影隱隱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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