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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八九章 慘死之人

  在楚山孤奔出茶寮不遠后,姜逸塵自也聽到了遠端女子的那聲喊叫。

  初時他便覺得似曾相識,已有相救之意。

  再聞琴音,結合著那聲“四師叔”,即知那女子為汐微語。

  他不清楚汐微語為何不遠萬里來到此地,卻不難猜知此中因由或與洛飄零的安排相關。

  如此,這行八人除卻汐微語和她的三兩云天觀同門外,定也有道義盟或聽雨閣之人。

  一念及此,不容姜逸塵多想這八人與朝廷“那伙人”在此交鋒,是意外遭遇,還是牛家父女的行程出了岔子,當務之急自是幫他們脫險退敵。

  正如楚山孤所想,打斗聲、大雨聲、琴聲交混,極大地干擾了姜逸塵聽聲辨位的能力,摘去眼巾實屬無奈之舉。

  黯淡天色下,姜逸塵幾乎將雙眼瞇成一條線,目中所見也不過一團團輪廓模糊的黑影。

  當然,他此般略帶冒險的作為,亦是不想暴露自己的盲眼狀況。

  從而教人尋根索跡,過早發現自己身份。

  為此,他適才的招招式式更是以百家劍法雜糅一氣,且從始至終未動用過霜雪真氣。

  可若以江湖以天下為棋盤,唯有洛飄零那般人物可作為明晃晃的白子,即便一舉一動毫不遮掩,任何人想動這顆白子,都不得不投鼠忌器,思量再三。

  而他只能是棋盤中的黑子,縱然再微不可察,都得盡可能地隱藏行跡,恰當之機方見奇效。

  防敵之舉再如何謹小慎微都不為過,但當明確八人是友非敵后,姜逸塵則沒有絲毫隱瞞,摘下帷帽直接開誠布公了自己身份和來意。

  然而事態緊急,不及姜逸塵同眾人一一見過寒暄,剛剛脫困的八人也顧不上自身傷勢,僅是各自服用了些丹藥,便往七里窯趕去。

  那是黑衣人撤退的方向。

  并非是為追擊窮寇,而是牛家父女正受困其中!

  去路上,作為暫時領導者,飛飄言簡意賅地向姜逸塵交代了此中經過。

  原來昨日云天觀一行六人到了白駒鎮上后,在街上來回走了數趟。

  發現這白駒鎮上多出了許多十余日前不曾見過的陌生面孔,也認出了少許強者。

  恰在暮色降臨前,碰上了同是接了任務在此留待多日的飛飄等七人。

  雙方互通了各自所察情況,盡皆心憂有更多強者云集,于牛家父女南行不利。

  為免夜長夢多,十余人合計出策。

  連夜買了車馬,換了打扮,出了白駒鎮,去接牛家父女。

  一路馬不停蹄,徹夜未眠。

  今日申時便將牛家父女帶入白駒鎮。

  而后讓身板與牛軻廉相近的齊荒武,和早已哄騙來的小女孩,假扮父女二人在客棧住下。

  真正的牛家父女則同他們一齊扮作商販,出鎮南行。

  本以為這偷梁換柱之計足可瞞天過海,豈知不過走了五六里地便現追兵。

  于時,面對來敵之眾,他們只得兵分兩路各行其事。

  由寧狂與另三人帶著牛家父女先在七里窯中避險,伺機逃去。

  飛飄則帶著其他人手全力阻擊敵方。

  怎奈何事與愿違。

  來敵是傳聞中百花大會那夜攻破數大門派的“那伙人”。

  獨特的武器,嚴肅的戰術紀律,總能教“那伙人”最大化人數優勢。

  十人一組,十人如一,僅僅三十人,便讓飛飄等人如臨大敵。

  加之另有江湖十四惡人中的織女和牛郎掠陣,最終便是楚山孤和姜逸塵所見景象。

  八人中來自聽雨閣的三人,是曾扮作西江郡雁回客棧老板和伙計的飛飄、沐殤、小煙兒。

  另五人則是云天觀的四長老齊黃肅,及汐微語、云章、云旌、云龍葵。

  打斗中,織女和牛郎早早便不見影蹤,不需多想自是尋牛家父女去了。

  是故他們沒有時間可以耽擱,必須盡快趕回七里窯,確保牛家父女安全!

  行路間,為了避嫌,楚山孤特地走在最后頭。

  了解了事情始末的姜逸塵直接向楚山孤坦白此行風險,告知其可自行離去。

  楚山孤卻認為自己有負姜逸塵在先,一路上又是受雇傭行事,還未補償毀損姜逸塵眼藥之過,此時離去于心有愧,于是義正言辭地拒絕了姜逸塵的提議。

  雖僅相識一日,相互了解不深,可在能確認對方并非奸惡之徒,也鮮有可能是敵方奸細后,姜逸塵只能稍稍留個心眼,向飛飄等人簡要道明緣由后,暫由楚山孤跟著了。

  白駒鎮外的七里窯。

  占地三百余畝,乃魯州以南、姑蘇以北最大的窯場。

  設有窯爐、作坊、淘洗池、沉淀池、沉腐池等共計八十一間屋舍或構筑物。

  整體呈“田”字分列,由兩橫兩縱四條大道貫穿,另有二十余條小道于其間串聯溝通。

  僅是廢棄了年余功夫,大多墻垣屋棚都還完好,用以藏身避險不成問題。

  也因此,在只能聽得雨聲大作而不聞其他異動后,眾人都稍微松了口氣。

  沒有額外動靜,多少意味著寧狂和牛家父女等人尚是安全的。

  眾人沒有冒然分頭行動,為免落單遇險,打算一道道尋過去。

  行不多時,便在一間作坊的墻垣邊,看到了個凹凸不平的“黑球”。

  走近一看才知,那“黑球”竟是一具尸身!

  “這兄弟死狀有些慘。”

  “四肢盡皆向背后彎折,鼻子和雙唇幾乎被對半分開,雙眼突出,青筋暴起。”

  “不論是四肢還是面上都可見被一條條銀縷或穿或綁。”

  “那一臉驚駭之色,想必死前心中的恐懼,都要大過身軀上所受的痛楚…”

  “之所以像個球,也同其死因,想來是在數息間被十數條銀縷給硬勒出來的。”

  “這兇徒手上的力道非同小可,不過這把織線當作武器的,不會是個婆娘吧?”

  姜逸塵雖未重新蒙著眼,可天色又已暗了許多,能辨出眼前有障礙物已是不易,實難再有更多作為,是以楚山孤便跟在其身側,盡職盡責地當好“眼睛”這個角色。

  許是察覺到周圍氣氛陡然變得壓抑,想到這死者多半便是所謂的聽雨閣中人,楚山孤在旁向姜逸塵解說時,刻意壓低了聲音,語氣中也盡是惋惜之意。

  未及姜逸塵搭話,飛飄已為死者闔上雙眼,割開了將之束縛得不成人形的織線,并協同沐殤讓那死者能有個舒服地姿勢倚靠墻邊坐著。

  眾人強收住心中的哀痛,只停留了片刻,便繼續搜尋起牛家父女來。

  再行出三十余步,又見一具尸身橫躺道上。

  那尸身沒再被“織成顆球”,卻是腹部凹陷得幾近與地面平齊,而臉部更是面目全非!

  許多人只瞧了一眼便移開視線,云龍葵則緊抓著汐微語的手,躲在其肩后瑟瑟發抖。

  小煙兒竄上前來伏在尸體邊上,好容易辨出那人身份。

  “是小乙…”

  小煙兒沒回頭,直起身加快步伐繼續向前探行。

  余下之人亦是快步跟上。

  姜逸塵正巧走在飛飄邊上,隱約聽得飛飄正低聲自怨自艾。

  “小乙,大丙…到底還是思慮不周,才致爾等慘死。”

  姜逸塵安慰道:“兵貴神速,你們這法子已然將可能出現的傷損降到最低。天色將晚出行,總不免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事已至此,還是莫要讓他們白白犧牲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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