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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七八章 后會可期

  平海郡,青水鎮。

  安平客棧柵欄外,正有二人話別離。

  二人均騎著馬,白衣飄飄,頭戴帷帽,雖遮掩得較為嚴實,在江湖上卻非稀有打扮,不致于惹來過多矚目。

  也因此若不仔細甄別,甚至難分二人是男是女。

  二人正是昨日才走出陰陽谷的冷魅和姜逸塵。

  姜逸塵雙眼纏布,有心人未嘗不會聯想到一個多月前發生在百花谷之事,進而猜知其身份招來麻煩,所以在出谷時便做了些掩人耳目的準備。

  不論是楚君河的天河劍,還是劍十四的劍,只要是稍有特點易被甄別出原劍主身份的劍,統統被姜逸塵在陰陽谷中挑了個地方埋了。

  現在在他背上的劍,劍柄是木劍柄,劍鞘是木劍鞘,均是他在出谷前趕工出來的,劍身從另一柄劍上移花接木而來,這樣的劍在江湖上極為罕有。

  當下他不怕特立獨行,只怕太早被識破身份。

  冷魅需要做的偽裝便稍微簡單些,只要把那兩柄寒宮折桂給包裹起來即可,這些她曾經便做得很好,現下依然能做得滴水不漏。

  按說二人既擔憂被人發現蹤跡,除了低調行事外,自然也當往人少處而行,可卻偏偏來到了平海郡中最為人多眼雜的青水鎮,所待之處更是常常人滿為患的安平客棧。

  實因二人與江湖實在脫離太久,對于現今的江湖情況僅是小半月前從云小白口中探得寥寥數言,說不上兩眼摸黑全然不知,卻也是霧里看花毫不真切,只有到最熱鬧的地方來,才能在最短時間內獲知最想要的信息。

  待了一天一夜后,他們便察覺到了這平海郡的諸多不同尋常之處。

  平海郡太過“靜悄悄”,似與百花大會前夕如出一轍。

  只是彼時平海郡是籠罩在暴風雨來臨前的緊張氛圍中,而現在的平海郡更像是暴風雨過境后,被滌蕩過一番的蕭條。

  往常安平客棧少有余房,而今至少空了三成。

  往常不遠處喧鬧的集市,而今少了大半攤販。

  往常午飯過后,客棧門口依然可見人來人往,此時便只有他們二人。

  一日功夫,足讓二人各施手段探得所需信息,眼下終到了分道揚鑣之際。

  正如二人各自懷揣著對于谷外江湖的擔憂踏上出谷之路,二人也將向著更需要他們地方前行。

  畢竟在進入陰陽谷前,他們本非一路同行,在出了陰陽谷后,他們便要穿回各自曾有的身份,有著各自的責任,有著各自的去向。

  至于未來,總有再見之日吧?

  安平客棧外四通八達,選擇的路有很多,只是路的遠方在一片氤氤氳氳中,禍福難卜。

  冷魅要去的是黔地西江郡一帶,龍多多最近一次出沒之地便在那兒。

  冷魅以前的身份是魔宮第一女殺手,即便魔宮已遭覆滅,可只要她和龍多多還活著,那魔宮便是名亡實存。

  冷魅與龍多多的關系超乎幫主幫眾近乎親情,是以不論龍多多是否是大魔頭,總要找到他。

  姜逸塵則是同道義盟在平海郡的主事人接上了頭,取信對方后,以最快的方式將其當下狀況捎回菊園,午膳前不久得到了菊園方面的回信。

  信是老伯親自執筆,顯然對于姜逸塵的回歸喜出望外,但老伯并未在信中表達任何關心之情,而是直接給姜逸塵安排了任務。

  老伯要姜逸塵去接兩個人,一男一女,一大一小,男的魁梧如山,女的則是個小女孩,姜逸塵需將二人安然帶往藥谷。

  老伯的安排可謂一舉兩得,一來既順了姜逸塵的意,讓他去當下最急需人手之處發揮作用,二來在事情完成后,便可在藥谷接受進一步治療。

  昔時蔥嶺百里部族之人拖了那么長的年歲才得到醫治,還能治愈的早晚不是問題,不能治愈的強求不得,姜逸塵雙眼已受罪有好些時日,不差這些時間。

  一人將往西南而行,一人則朝東北而去,正好是截然相反的兩個方向。

  冷魅先開口道:“我對云小白的允諾完成了。接下來,你自己保重,記得每天按時換藥。”

  “嗯,你也要保重。”姜逸塵答應了聲,可似乎仍有言語未盡,卻不知如何啟齒。

  沉默片刻,還是趕在冷魅催促前,鼓足勇氣打算說出許久之前便想說的話:“那夜。”

  僅道出兩字,便有一只柔荑穿過皂紗抵在他雙唇之間。

  他與冷魅各自騎著馬,挨得雖近,可要將手伸到他嘴邊也不免要探身。

  顯然冷魅已猜知他要說什么,卻不希望他說下去。

  冷魅收回手,道:“那個雨夜之事不必再提,你我之間互不虧欠,你更不需因此總覺得對我不住。”

  冷魅微微一頓,補充道:“而且你我同是初次,是你而不是那些不堪之徒,我很慶幸。”

  這是二人單獨相處這么久以來,首次提及那個雨夜中那個茅屋里發生之事,兩人間若無再遇之時,自可當作個美麗的夢,可二人緣分未盡,便無法永遠避而不談。

  然則人姑娘家既有如此說辭,姜逸塵作為個男人還矯情不放殊不識趣,遂點了點頭應了下來,轉而另道:“如果。”

  冷魅截語道:“世上沒有如果。”

  話語再被無情打斷,姜逸塵卻絲毫不惱,微微一笑道:“如果有如果。”

  姜逸塵這回只開了個頭。

  冷魅便跟上道:“如果真有一日,你我還能同,同睡在一個屋檐下,那你去哪,我去哪。”

  姜逸塵喜道:“一言為定?”

  相比起姜逸塵的熱情,冷魅似未當真,道:“一言為定。”

  言畢,本已打算告辭,卻突然說道:“我有個兄長。”

  “嗯?”姜逸塵還沉浸在先前的喜悅之中,輕輕應了聲,沒反應過來。

  冷魅繼續道:“我有個兄長,其名冷杉,在朝中身居要職,與江湖間有不少接觸,每年都會在六月上旬南下姑蘇,于松鶴樓小住十余日。百花大會或者霍家那些事兒你有查不明白之處,可去松鶴樓尋他,說是我讓你去的,他或能幫上忙。”

  姜逸塵聞言一驚,冷魅是第一次同他提及兄長之事,這個秘密恐怕也只有龍多多知曉,她對自己可算是掏心掏肺了吧,心下霎時間感慨萬千,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只有發自肺腑的“多謝”二字。

  想來冷魅是不求他謝的,可他實在無以為報,忽而想起一事,忙道:“若是碰上龍宮主…”

  話頭并未被打斷,只是姜逸塵念及即便自己與龍多多相遇,也指不定誰幫誰,這話便說不下去了。

  冷魅看破不說破,道:“相信你若見著宮主有難也不會袖手旁觀的,我也相信宮主會很高興再見你這師弟。”

  尷尬被冷魅化解開,姜逸塵只能以笑應之。

  冷魅道:“那么,就此告辭。”

  姜逸塵張了張嘴,卻無話出口。

  “還有話說?”冷魅已提起韁繩,見狀刻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有些不耐煩,急道,“給你說最后一句話的機會。”

  短暫躊躇后,姜逸塵說道:“分別前,可否讓我再看你一眼?”

  出谷前的幾日,姜逸塵便屢趁冷魅為他換藥之際,微微睜眼意圖一睹芳容,奈何換藥時木屋中的光線總不夠充足,他眼中所能見的只是個模糊虛影。

  盡管如此,他仍很滿足,畢竟恢復得雖慢,但總是在往好的方向發展,比起先前朦朧一片好過太多。

  當然,姜逸塵的小動作都未能逃過冷魅法眼。

  某日清晨換藥前,冷魅倒是主動給了姜逸塵次機會,將姜逸塵推到了屋外換藥,可惜姜逸塵雙眼不夠爭氣,三尺外冷魅的清麗面容在其眼中仍是被蒙上了層白紗,徒見其形,難識真容。

  應付了這茬后,冷魅自然沒再給姜逸塵得寸進尺的機會,直到今天。

  想起不久前陰陽谷中一起度過的時光,從方才至今一直心如止水的冷魅再難在這男子面前繼續擺著個冷面孔了,不由好奇道:“這很重要么?”

  姜逸塵肅然道:“重要。”

  冷魅挑了挑眉,銳利的目光透過兩層皂紗,將姜逸塵的面部表情盡收眼底,追問道:“真有那么好看?”

  “很好看。”姜逸塵認真地回答著,思緒卻飄回了初見冷魅那日,不是那夜的茅屋,而是在棲梧嶺時的驚鴻一瞥,似從那天起,這個不一般的女子和其面容便在他腦海中占據了一席之地。

  看著姜逸塵那似乎有些陶醉的面容,兩抹紅霞在帷帽下一閃而逝,冷魅輕咳了兩聲,說道:“行,那你可得自己將眼布纏回去。”

  姜逸塵道了句小事兒,便伸手去解眼前“礙事”的布。

  只是下一瞬,他那手便僵住了。

  他聽到了身側遠去的馬蹄聲,還有那股他認為一直存在的淡雅清香。

  姜逸塵悵然一笑,還是解下了眼布,稍稍撥開皂紗,看向遠去的一人一馬。

  離去的背影已極為模糊,但姜逸塵還是依稀分辨出伊人背對著他遙遙揮手。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后會可期!”sxbiquge/read/8/8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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