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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零章 六合之樓

  若說天涯小鎮上哪里的酒最好喝,那一定是矮掌柜的六合樓。

  若說天涯小鎮上哪里的飯菜最好吃,那也一定是矮掌柜的六合樓。

  若說天涯小鎮上哪里有隨時能陪你做任何事的女人,那必定是矮掌柜的六合樓。

  六合,即天地四方。

  矮掌柜的六合樓,包容萬物,吃定讓你吃得盡興,喝定讓你喝得暢快,賭定讓你賭得開心,睡定讓你睡得踏實。

  大廳中有三十六張桌子,無論你挑哪張桌子坐下來,都能享受到最好的酒菜。

  樓中有三十六間客房,無論你挑哪間客房住,都能享受到“天字一號房”的待遇。

  唯一可惜的是,這兒只有十六位風情萬種的姑娘,而不是三十六位。

  或許,矮掌柜無法接受一位客人在六合樓中接連待上三十六天,而足不出戶吧。

  在六合樓中,不論吃、喝、賭、睡等等,都是一樣的價錢,絕不二價。

  這價格并不會高得離譜,至少能尋到天涯小鎮來的人一定付得起。

  總而言之,只要你來到天涯小鎮,一定要去六合樓看看。

  只要走進了六合樓,你絕不會后悔,也不會失望。

  六合樓的服務真這么周到?

  當然。

  今天來到六合樓的五批客人,身上的衣服可不知有多久沒換洗,臭烘烘的,極為嗆鼻。

  六合樓不僅在每間客房中都為他們準備了花瓣浴,能讓客人洗去一身疲乏,也洗去那一身臭味,更備有各色各樣的新衣裳,以供替換。

  到了晚飯時間,不愿意下樓用膳的客人,當晚酒菜也會一樣不少的送到他們房間里去。

  晚飯結束后,尚有不急于回房歇息的客人在大廳里交談,六合樓的伙計便會為他們斟酒沏茶。

  大廳柜臺后,坐著個服裝華麗、修飾整潔的中年人。

  中年人有些禿頂,齙牙,眼睛小,四肢粗大。

  這副面容并不討喜,但見到他笑的人,都會被他的真誠打動。

  他笑時,會稍稍昂首,稍稍用上嘴唇蓋住突出的牙齒,眼睛也會稍稍睜大。

  他的長相生來如此,無法改變,可他并不自卑,他盡可能讓自己在笑的時候,在別人眼中看來大方得體,不致于太難入眼,既尊重別人,也贏得別人尊重。

  他便是矮掌柜。

  而今這六合樓,體制成熟,生意紅火。

  矮掌柜大可當甩手掌柜,白天在鎮上各處溜達,到了夜里便挑個好地方與美妻品茶賞月。

  但他并沒這么做,他每天都會騰出兩三個時辰,坐在這硬邦邦的位置上,翻翻賬本,看看人來人往。

  并非他對手下之人不信任,他也從不擔心來到六合樓的客人不會被照顧妥帖,他只是以此提醒自己,不論何時,莫忘來路。

  他不會忘記當初他為何會千里迢迢來到這里,又是如何白手起家,打拼出這六合樓來。

  他現在可以逍遙快活,可以夜夜笙歌,可他還需隨時保持清醒,才能繼續如此安穩度日。

  人不論走到多么高,多么遠,都應回看下來時的路,提醒自己是走過怎樣的艱難險阻,才來到而今的地步,往后也當懷著同樣的敬畏去踏出下一步,方才不會在失足落險時,驚慌而無助。

  矮掌柜今天已在這椅子上坐了兩個時辰,和媳婦用過晚膳后,還是第一時間回到了柜臺前。

  他臉上雖依舊帶著笑,可若細心者定能發現矮掌柜笑意中的緊張。

  或許遠離中州風云爭端的他,早已褪下了臉上的面具,忘記了如何掩飾自己的心緒。

  戌時將盡,大廳中,仍坐有十來桌客人,既不去賭,也不去找姑娘,均是在輕聲細談,這并不尋常。

  這些客人中,有五人成桌的,也有單獨一桌的,有早些天來的客人,而更多的是今日初來乍到的客人。

  新來的客人或是奔波勞累過甚,并不想在晚膳后大動干戈或可理解。

  而早些時候來的客人好似屁股上長了釘子,不愿離桌,很顯然是想留著聽故事的。

  什么故事會讓人這么感興趣?

  自然是今天在小鎮上鬧得沸沸揚揚的故事。

  故事得有人來說,由誰說最合適?

  自然也是今天剛到小鎮上來的客人說最合適。

  于是,總算有人起身,在一道道期待的目光中,大步走向一張桌子前。

  此人衣著講究,白袍藍襯相間,好似行云流水般,不施雕琢,渾然天成。

  都說人靠衣裳馬靠鞍,可衣著有時也需人來襯托,男子雖已年過四旬,可那副皮囊卻散發著成熟而又不是少年陽剛之氣的魅力,讓人怎么看怎么舒服。

  若論這大廳中,還有誰人能與之相較,也便只有此桌的紫衣公子,還有遠在另一桌的黃衫青年了。

  那紫衣公子自然便是那第一批客人的帶頭人,他也是個講究人,早已新換了衣裳,至于為何還是一襲紫衣,或許是巧合,或許是矮掌柜刻意的安排,想來也唯有華貴的紫色才能媲美這位公子的翩翩君子之風。

  至于那位黃衫青年,則是今日最后一批來到六合樓的,與他同行的還有兩人,此時也正坐在他的身側。

  “不知在下可否請這位公子喝杯酒?”

  人們這才發現這白袍男子右手提著一壺酒,左手端著一杯酒,滿滿的一杯,方才那十幾步路中,居然連一滴都未曾濺出來。

  白袍男子帶著瀟灑的笑,說話聲仿佛附有音律,讓人聽著極為舒坦。

  他的聲音雖不大,可在并不嘈雜的大廳人,每個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不論是他的笑,還是他的話語聲,都難讓人回絕。

  可紫衣公子身旁的粉衣少女卻是瞪圓了眼,警惕道:“我家公子不喝酒。”

  白袍男子目光一掃,確實,這三人的桌上只有茶,沒有酒。

  白袍男子微微一笑,打了個響指,讓小二拿來壺六合樓中最好的茶。

  斟滿四杯,推送到三人面前,接著道:“那在下便以茶代酒,請三位喝杯茶。”

  粉衣少女見白袍男子的雙眸從始至終都落在身側男子身上,不知其意,心生怒意,嗔道:“我們自己有錢,不需你請。”

  桌上另一身著灰衣的男子,盯著自己面前白袍男子剛剛推來的茶杯,有些出神。

  也不知為何,他適才的目光便停留在茶杯上,三只茶杯同時推向不同方向,同時在恰當位置停下,無一灑漏,他自問以他的功力,絕對做不到。

  更令他吃驚的是,他好像聽到三只茶杯與桌子摩擦時發出了不同聲響,而聲響串聯起來聽,竟好似“請、喝、茶”。

  此時,紫衣男子也終于開了口:“不知雪清歡雪閣主請我們喝茶,是想聽什么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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