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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四章 到此為止

  風在嚎。

  血在泣。

  血源自三人的軀干和四肢。

  這三人,一人揮刀,一人持劍,一人挺槍。

  刀是把黝黑長刀,長有六尺,重達百斤。

  要揮舞起這把刀,并不容易,而這把刀一旦揮舞起來,當如狂風過境,碾碎一切,勢不可阻。

  這把刀的使用者,定當是個直來直去之人,也定是個力大無窮之人。

  劍是柄別致的森綠細劍,一面為刃,一面為齒。

  這柄劍,看來只有一面能殺人,而另一面更像是用來施刑的。

  武器越是怪異,對駕馭它的人要求越為苛刻,要么是為使用之人量身定做的,要么是這使用者用某種頑固的癖好。

  不出意外,這用劍之人當是個劍法高手,而且,極為享受殺人過程。

  槍是桿古銅長槍,槍尖呈錐形,既可戳刺,亦能劈砍。

  這是桿沖鋒陷陣的槍,用槍者,定有縱使敵眾我寡,亦有從萬軍叢中,取敵將首級的勇氣。

  刀乃百兵之帥,劍乃百兵之君,槍為百兵之王。

  這三樣武器,既是百兵翹楚,更為當世名器。

  此三人,昔年不論在江湖,或是在沙場,都曾是獨當一面,威名赫赫之輩。

  而今,武器并未蒙塵,且鋒利依舊,卻在黯淡的光線下,失了其原有的輝煌。

  武器如人,它們的主人,非但面無全非,無人相識,且眸子中毫無神采,就好似對生活失去了憧憬,有如行尸走肉。

  故而,縱使三人中隨意一人都要高出戀蝶近兩個頭,縱使他們隨意一人的名氣都要比籍籍無名的戀蝶更令江湖人稱道,可他們三人聯手,卻對這名不見經傳的“弱”女子束手無策。

  傷口迸裂。

  血液四溢。

  風將一縷縷鮮紅,拉成了一條條絲帶,似在妝點這蕭瑟的落幕。

  三人的動作愈來愈遲緩,可戀蝶的攻勢卻仍舊毫不留情。

  當垂死掙扎,都顯得有氣無力時,他們也絕難在這天地間生存。

  他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敗在眼前這嬌小女子手中的,一如他們不知道自己是何時走到這般田地,成為晦暗一隅的一道墻。

  記憶中,依稀有著漫天黃沙,有著累累尸骨,他們傷得很重,重到無法保持神志清醒,直至完全睜不開眼。

  再次睜開眼后,他們的視線中,已鮮有光明,他們也沒有了本來的模樣,直至他們漸漸忘卻自己是誰。

  他們倒下了,另一處地府或許是更好的歸宿。

  一盞茶的功夫,能嘮叨好一會兒家常,能看一出完整小品,還能紡織出成套的便衣。

  一盞茶的功夫,并不算短。

  一盞茶的功夫,不足矣和好友開懷暢飲,不足矣和旗鼓相當的對手下完一盤棋,甚至不足矣細嚼慢咽地好好吃一頓飯。

  一盞茶的功夫,實在算不得長。

  也就這么一盞茶的功夫,戀蝶已撂翻了三個高手,并非是她太強,而是對手今不如昔。

  她已輕松闖過三關,卻未再向下一關挺進。

  反而是回過了身,看向后方。

  后方崖邊已站著一個人。

  此人和今日她所碰到的人一般,穿著黑袍。

  黑袍人戴著兜帽,在風中,如幽靈一般,看不清面龐,難以捉摸。

  可她毫不在意,今天她所殺的惡鬼也好,幽靈也罷,已是不少。

  她不為殺戮而來,卻不介意以殺戮開道。

  她微微有些訝異,黑袍人竟神不知鬼不覺地尾隨其后。

  稍稍奇怪于黑袍人手中那柄與之好不般配的鐮刀。

  她不由蹙起眉頭,這等神色在她臉上并不多見。

  但很快,她的眼神又變回一如既往的刀。

  她的眼神如刀一般凌厲。

  她的攻勢也同刀一般猛烈而決絕。

  黑袍人自然便是姜逸塵。

  谷間的勁風遠比他想象的更為兇猛。

  他用了將近一盞茶的功夫,方才躍過了十三座梅花樁石臺。

  當他落在這一側崖邊時,他所能見的,只是三人倒下前,最后的掙扎。

  他能感受到三人臨死前,滿胸的殺意,和無可奈何的迷茫。

  他能看出此三人功底非凡,任何一人全盛之際,都有一招挫敗戀蝶的可能。

  他也看出此三人今非昔比,這也是戀蝶至今還能一往無前的緣由。

  他不知戀蝶來意為何,可眼見其似乎有備而來,且進展尤為順利,他反而憂心更甚。

  他深知自己一旦踏上對岸,戀蝶決然不會對之視若無睹,更會將他當作敵人,除之后快。

  可他卻不得不站出來。

  他心有隱憂,即便接下來一關,兩關,戀蝶都能順利通過,可這些不過是為最終將之俘虜的鋪墊。

  他必須要阻止戀蝶繼續向前。

  畢竟他自問有愧于聽雨閣,更在數月前與季喆話別時,暗自許諾,定要相助聽雨閣脫離困境。

  這個誓言無人知曉,可他從未遺忘。

  眼下,為保戀蝶周全,他只能現身將之逼走。

  而他也自認有足夠的實力,讓戀蝶心生退意,即便,他手中武器不再是劍。

  戀蝶為達目的而全力以赴。

  以不趁手的鐮刀對敵,姜逸塵更是嚴陣以待。

  此舉既是為逼退戀蝶,也是對自己的一番考驗。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是姜逸塵的作戰策略。

  手中的鐮刀到底還是不如劍使喚得利索,他只要令戀蝶知難而退,便達成目的。

  也恰恰因為姜逸塵抱著這般心態,打斗自一開始,他便全然落入下風。

  匕首和鐮刀皆為短兵。

  匕首比鐮刀更短,發力更加短促而迅疾,極易使敵難料而遭受重創,因而,一旦失了先機,到后頭唯有疲于招架的份。

  而手握鐮刀便成了姜逸塵現下最大的制肘,他似是自斷一臂,毫無反擊之力。

  一切主動權全然由戀蝶掌握,除非戀蝶難以為繼,姜逸塵方才有翻身之機。

  然而,打斗持續越久,被動防守一方越發吃力。

  因為,他總要多花一分心思,提前洞悉敵手來招,提前思索對策,方才不至于忙中出錯,露出破綻。

  這一切都需在瞬息間完成,難度可想而知。

  放在平常,倘若姜逸塵手中持劍,百回合內定能憑劍法制勝戀蝶,可此時,這個略遜他一籌的女子,生出了三頭六臂,姜逸塵非但得拼盡全力,更得用兩倍三倍的努力才能維持僵局。

  這可真是折煞了人。

  即便谷中的風兒的涼意未減,可姜逸塵的發絲已然浸濕了兜帽。

  二人的打斗,持續了近乎一炷香功夫。

  姜逸塵仍苦苦支撐,既無法制敵,那把時間拖下去,也未嘗不能達到勸退的目的。

  而戀蝶顯然也意識到了這點。

  時間對其而言很是寶貴,再如此纏斗下去,天色一暗,她可是不得不回撤了。

  一剎間,戀蝶橫眉怒目,手中匕首金芒大閃,意圖速戰速決。

  姜逸塵見狀當即一喜。

  方才戀蝶那出招頻率已做到了極致,而今發力,再達到另一更高的極致,必當有一空檔過度,這一用力過猛,稍有不慎,便是破綻。

  如此良機姜逸塵哪能錯過。

  靈光一閃,手中鐮刀已附著上了一層晶瑩顆粒。

  先前的進攻,戀蝶的攻勢總能做到收放自如,可這回,她左右開弓,均被姜逸塵險之又險地避開后,卻發現本欲收回的左手,竟無法動作。

  那一瞬,她已發現是匕首被鐮刀纏住無法動彈,也清楚地察覺到自匕首處傳來的陣陣寒意。

  正當她要以右手攻勢圍魏救趙時,卻是被姜逸塵搶先一步,將鐮刀當先迎向她右手中的匕首。

  如此兩把匕首已完全被一柄鐮刀凍住!

  戀蝶本是行事果決之人,見此本欲棄了匕首,單以拳腳對敵。

  可瞬息間,她竟改變了主意,將內勁打在兩匕首上,以掙脫開鐮刀的束縛。

  而后,頭也不回地,朝著梅花樁石臺地方向奔去。

  見著戀蝶不斷遠去的身影,姜逸塵暗暗舒了口氣,接下來,他還有場仗得打。

  在他身后,正有一道黑影,向他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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