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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六章 瞬息浮生

  《涅槃心法》,脫胎于少林的《涅槃經》,亦是一門上乘的火系心法。

  由下至上,分為法身、般若、解脫三層境界。

  法身境,不受貪嗔癡慢疑五毒所擾。

  般若境,五感比之常人要敏銳上一倍,神識清明,洞察入微。

  解脫境為《涅槃心法》精髓所在,法身境及般若境重在修身和修心,充盈氣血,旺盛精氣,皆是為解脫境的進階做鋪陳。

  解脫境第一重,為有余依涅槃,可化內息為火鳳之炎,附之于一招一式,傷敵于燃經灼脈。

  第二重為無余依涅槃,可將五感發揮至極致,方圓五丈內的聲息難逃耳目,心無畏懼,招招式式蘊含精血所化之火鳳之息,若致敵傷損,則敵將受火毒所擾,或死于火毒攻心,或死于精血燃耗。

  第三重為無住處涅槃,可以體內精血置換一時修為,簡而言之,若將《涅槃心法》修習至極致,體內氣血充沛,對敵時便可通過燃燒精血強提修為,其上限堪比兩門心法的功力。

  昔年,風流子便憑此一門功法,躋身強者之流,更位列諸神殿四象神之中。

  再往深層次突破,便是第四重自性清凈涅槃,簡稱涅槃境,也是《涅槃心法》的第十重無上境界,可在危在旦夕時,以耗盡全部功力為代價,挽回自己的性命。

  當年,風流子也便是靠著這涅槃境的金蟬脫殼之法,把自己的名字從閻王爺的生死簿上除去,才能撐到后來被琳瑯居的人救下。

  《涅槃心法》從第七重,即進入解脫境后,每一重修習都要比上一重難上數倍,險上數倍,因而自風流子在琳瑯居修習《合歡訣》后,樂享安逸的他也僅是將涅槃心法重修回第七重。

  雖是如此,已完全將《涅槃心法》參透的風流子,自也熟稔燃燒精血強提修為的精要,此時此刻,他正瘋狂燃燒著精血,以將功力提升至鼎盛之時。

  轉眼間,風流子鬢角處幾許波紋已被撫平,本是深邃的雙眸燃起勢不可擋的銳氣,他仿佛年輕了二十歲,回到那年鮮衣怒馬,盛氣凌人的姿態。

  姜逸塵自也察覺到了風流子的氣息愈來愈盛,因而,人影未至,便有數道凌厲的劍氣朝風流子招呼過去,施加干預。

  怎知未見風流子做出半分閃躲劍氣的舉動,那幾道劍氣竟從其身上穿了過去,并未對其造成絲毫損傷,好似風流子是虛無縹緲的存在。

  詭步?虛影?

  姜逸塵只能認為這是風流子的某種高超身法了,因為他可以肯定,風流子正離他遠去。

  姜逸塵再次嘗試著甩出了一道裂骨劍。

  明明僅是一揮而就,飛射而出的卻是兩道回旋往復的劍氣,劍氣去勢極快,常人無法閃躲,唯有屈膝下跪的份。

  風流子自然不會是常人,兩道劍氣再次從他下盤呼嘯而過,他仍安安穩穩地站著,雙手一前一后輕握著玉簫,薄唇搭在其上,已是要吹奏起來。

  姜逸塵很肯定自己的眼神沒花,可他仍無法看清風流子是如何躲閃開道道劍氣的,然,時不待人,他已無暇多想,只能盡快欺近風流子身前,用手中的劍去了斷其性命。

  是的,只要他能湊近風流子三尺內的距離,那便意味著風流子已沒了活命的機會,三尺正是琴劍的長度,加上他一臂之長,已能刺穿風流子的脖頸,貫穿風流子的心窩。

  只是現在,這三尺距離,看來竟如此遙不可及。

  姜逸塵微微皺了皺眉,這些對手中他最看不透的便是風流子,這兩天內其他人已將自己的能耐展露無疑,而風流子從始至終,大都是一副病怏怏的姿態,幾乎都是由他請來的紀氏兄弟和沈卞打頭陣,由追隨其左右的青樟蝶鳳衛護其身旁,風流子究竟有多少底牌,諸神殿昔年的朱雀神究竟有多大能耐,對姜逸塵而言,完全是個未知數。

  簫聲漸響,在姜逸塵的百般干擾下,風流子到底還是吹響了手中的玉簫,畢竟吹簫不比撫琴,撫琴無法隨意走動,可吹簫卻可走到哪吹到哪。

  簫聲入耳,在姜逸塵聽來仿若渾然無覺,姜逸塵再次施展出流星式,此次不為傷敵,只為近身。

  姜逸塵的去勢快,可風流子退得更快。

  不論姜逸塵的步法再如何快,風流子總要比他快上一兩拍。

  漸漸地,姜逸塵已發現風流子離他更遠了,而風流子的身形更為虛無縹緲了。

  久而久之,姜逸塵的耳畔中好似聽到了簫聲中的訴說,聽到了簫聲中的哭泣…

  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

  記繡榻閑時,并吹紅雨,雕闌曲處,同倚斜陽。

  夢好難留,詩殘莫續,贏得更深哭一場。

  遺容在,只靈飆一轉,未許端詳。

  重尋碧落茫茫,料短發,朝來定有霜。

  便人間天上,塵緣未斷,春花秋葉,觸緒還傷。

  欲結綢繆,翻驚搖落,減盡荀衣昨日香。

  真無奈,倩聲聲檐雨,譜出回腸。

  聽罷曲中詞,姜逸塵已看不見風流子的身影。

  他發現天似乎黑了,黑得很透徹,伸手不見五指。

  屋外人的交談聲,隱約入耳。

  屋外?!

  姜逸塵大驚!

  睜開眼。

  原來方才自己竟是合著眼,而且是躺在床上。

  房間中陳設簡陋,一床一人外,僅是一面窗。

  窗布遮擋著窗外景色,卻不見分毫光亮,看來是在夜里。

  自己已有好久沒有稀里糊涂地醒來,卻不知身處何處了吧?

  姜逸塵苦笑著,便要坐起身來。

  只是剛起了這念頭,竟發覺提不起半絲氣力,而后渾身好似被萬蟻噬心般苦痛不堪。

  最痛得莫過于臉頰,就好像有人提著剛燒開的水朝他臉上倒下去般,把他臉上的皮肉,硬生生燙熟,而后一手撕下!

  姜逸塵一時失聲,竟連半點兒哀嚎都發不出。

  緊接著,渾身又傳來一陣舒爽的涼意,似母親的雙手正愛撫著被鞭子抽得體無完膚的孩子,讓那些撕心裂肺的痛楚緩緩褪去。

  滿額大汗的姜逸塵總算恢復了均勻的呼吸,漸漸從苦痛中安定了下來,也總算聽到了屋外之人的話語聲,但也是最后的話語聲,因為其中一人已在話別。

  “勞煩藥老了,我去老伯那看看。”

  這是南宮大叔的聲音?

  他正和藥老說話?

  他是要去找老伯?

  藥老不知為何,并未搭話,南宮雁已開了屋門,迅速離去。

  動彈不得的姜逸塵拼命豎起耳朵傾聽屋外的動靜,然而,屋外已變得一片靜寂。

  過了半晌,才能零星聽得一點兒瓶瓶罐罐磕碰之聲,連藥老的腳步聲都微不可聞。

  屋門又開了,寒風將淅淅瀝瀝的雨聲吹入。

  原來外邊竟在下雨。

  雨夜、疼痛、藥老、南宮大叔…

  這情景,姜逸塵未曾忘過,只是他不敢想起,這是三年前他重回西山島的那個夜晚,也是他見到西山島尸橫片野,隱娘死在他眼前的那一天。

  正當姜逸塵將要再次陷入苦痛漩渦時,屋外傳來的聲響,打斷了他的思緒。

  篤、篤、篤。

  有人踱步入屋,步伐沉重,毫無次序,似乎是受了重傷。

  篤、篤、篤。

  腳步聲離房間近了不少,似乎正是沖著房間來的。

  藥老不是在外邊么?

  他不是來找藥老療傷的么?

  為什么藥老對他不聞不問?

  為什么他走進了房間里?

  不,是她,是個兩鬢斑白的老婦!

  借著屋外傳來的微光,姜逸塵看清了老婦的面容,這老婦赫然便是霍隱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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