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蘭知道那個答案是是什么,只是希望那個聲音慢點兒響起,可是…
“明日。”姜逸塵答到。
果然,沒有半絲停頓。
“那今晚早些歇息。”若蘭回。
“好。”姜逸塵答。
是夜,雨已停歇。
若蘭的房中,僅是姜逸塵一人,他還未入眠,他知曉她去了哪里,雖說那些時日是在迷迷糊糊的狀態之中度過,似是隔絕了周遭的一切,但不可否認的是,十余日的陪伴,若蘭的身影也早已印刻在他的眼中,今日二人間的擁抱也算互訴心意了,可他并不能在此止步,還有很多事等著他去做。
(云泊客棧沈馨玲房中)
“小蘭兒?你怎么來了?”沈馨玲有些詫異,此時已是深夜,若蘭平日間沒有急事是不會在就寢時刻來她這兒的。
“小塵兒恢復了?要走了?”拈指輕彈,點亮了燈火,見到來人的失魂落魄,沈馨玲已是猜到幾分,心中暗自嘆息,走過去將來人擁入懷中。
“嗯。”若蘭吐字。
“你該為他高興才是呀,舍不得他走?”
“嗯。”
“什么時候走?”
“明天。”
“你要知道,小塵兒本就是帶著使命出島來的,所以…”
“我知道,所以我才舍不得。”
“傻瓜,小塵兒又不是一去不返,我看那小子也是個專情之人,不會忘了你的。”沈馨玲輕撫著若蘭的頭,說著。
“真的么,玲姐?”若蘭楚楚可憐地看向沈馨玲。
“當然是真的。”沈馨玲強自直面若蘭的追問,可同時也捫心自問,會是真的么,江湖間的兒女情長,誰都難言以后吧。
(怡春院若蘭房中)
見完沈馨玲,若蘭回到自己房中,發現姜逸塵假寐,并未睡去,也不拆穿,上床后直接趴在他身上睡,算是收回些這些日子來的利息。
其實,這小子的胸膛還是蠻舒服的呢!
到底日間的哭泣太過傷神和疲倦,若蘭很快便在姜逸塵的懷中沉沉入睡。
雖說之前兩人同床共枕十余日,但并無肌膚之親可謂是相敬如賓,未去在意,而此時,少女身上的芬芳沁入耳鼻,姜逸塵畢竟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此刻不禁心猿意馬,卻不敢多做動彈,生怕驚擾了懷中熟睡的少女。
此去菊園后,也不知今后能否常來看望她,倒是對她不住。
翌日,太陽初升時分,醒來后的若蘭發現身旁空無一人,倍感惆悵。
姜逸塵自是早已取走昨夜若蘭為之備好的盤纏細軟離去,他本就不善言辭,別離時的尷尬場景自然避之不及,因而在天微露白時便點了若蘭的睡穴從容抽身。
行至云泊客棧,只見沈馨玲已立于客棧門前,沖他微笑。
“玲姐,多謝您這些日子來和若蘭姐的照顧,小子這便要去菊園復命了,特來告辭。”姜逸塵也隨若蘭的叫法,稱呼沈馨玲為玲姐,其實沈馨玲是姜逸塵出島后熟識的第一個女性,亦是他一直很敬重的長輩,只是她這般年紀稱呼之為姐,著實讓他心里覺得別扭,不過這點別扭他可不敢表現出來。
“沒和小蘭兒告別?”沈馨玲也發現了姜逸塵對她稱呼的變化,但她還是更為關心若蘭的情況,于是直入主題。
姜逸塵頷首默認。
“若是有來姑蘇附近,可要去看看她。”沈馨玲不會去苛求姜逸塵什么,在這江湖中他們僅是渺小的塵埃,隨波逐流,隨風而逝,難遂心愿。
“一定。”姜逸塵拱手告別后便上路了。
姜逸塵支了些銀兩,租了匹馬匹,隨著姑蘇稱的郵驛前往江寧郡,果真僅用了八日功夫便來到了菊園。
老伯對于姜逸塵的到來并未感到意外,也并未與姜逸塵多話,而是直接將他打發給了暗部首領韓無月,接受最為專業的殺手訓練。
盡管心中有所準備,但當聽聞老伯給自己的定位竟為殺手之時,姜逸塵心中還是一沉,或許是出于對老伯眼光的質疑,或許是出于對自身實力和脆弱心靈的否定,他不認為他能夠勝任殺手的使命,可老伯并未給他抗爭的機會,而是直接將他甩手給韓無月,這個道義盟第一殺手,于是,他也只能硬著頭皮迎難而上了。
懷揣著忐忑的心,隨著韓無月來到一處暗房。
出乎姜逸塵意料的是,迎之而來的并不是想象中真刀真槍的磨煉,或是熟識各種特殊機巧暗器,教授那神秘莫測的偽裝、潛行與障眼之法。
擺在他面前的是三堆物事。
“對于殺手而言,很重要的三門功課,易容術、制藥術、密令文。”韓無月指著桌面上的三堆物事一一為姜逸塵介紹著。
姜逸塵細細辨識過去。
易容術的那堆物事,有須發、面具、豬皮、石膏、染料、面糊、臘塊、小刀、火折子、銅鏡等。
制藥術的那堆物事,有藥鋤、桑皮紙、小陶瓷藥罐、搗藥鼎、藥杵、煉丹鼎、材火,還有便是些常見草藥,膽南星、血竭、沒藥、馬錢子、龍骨、南紅花、川羌、當歸、白芷、菖蒲等。
最后是密令文的物事,僅有筆墨、一黃銅令牌、一青銅令牌、一玄鐵令牌、一本冊子和幾張信紙。
“武功分三六九等,易容術也一般。”韓無月一邊拿起相關事物,一邊開始解析。
“易容,簡而言之,無非是假以他物去改變原屬于你個人的特質。喬裝打扮便是最為粗淺簡單的易容手法,或是直接帶個面具,遮掩部分面容利于行事,或是粘個胡須、貼個傷疤、戴上斗笠,一個轉身間,你就能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中換副模樣抽身而去。”
“見習易容,則開始使用更多的道具,如豬皮亦或是人皮來做到易面換容,沒有仔細甄別,還是能糊弄他人一二的。”
“而更為高端的易容是去模仿他人,需做到對面部的刻畫更為精細,即各種細節的修飾都一絲不落,如他人的較為醒目的痣、眼角處的紋理、突出的顴骨或是面頰處酒窩的深淺等等之外,還應做到對身體各處特征的偽裝,如胎記、傷疤,最重要的還是對身板的模仿,這點要求比較苛刻,需會移行易骨之術,對自身骨骼的調動靈活自如。因而,高端易容多適用于身材相差不大之人,或是易容之人修習縮骨術有成,可易容為身材較之稍微矮小的人,能做到這點的人在而今江湖上已是寥寥。”
“而臻于至善的上乘易容之術,也是用于模仿他人,但這已不是簡簡單單的改變容貌和身材了,高端易容在常人眼中僅能做到模仿人與被模仿人所見一般,但要做到以假亂真,讓別人輕易不可察覺出異常的話,還需對所模仿目標的日常行為乃至一顰一笑、氣質、習慣等都需一清二楚,模仿得一分不落,才能做到惟妙惟肖,若還能做到變色仿聲,則已是難有破綻。而能做到這些的,已不可謂之殺手了,如此費盡心機去扮演他人,更應稱為戲子,顯然圖謀更甚,若僅僅為了去奪人性命的話并不需如此多費手腳。正常而言,殺手無法做到上乘的易容之術,因為,身為殺手之人本身所具有的氣質難以改變,因而他們難以去模仿、駕馭他人的氣質,替代他人。”
“一人千面,這便是易容術。”韓無月嘴上話語不停,手中也并未耽擱半分,先是將那本已不厚的豬皮再用磨杵打磨得更為細薄,而后和著石膏貼于臉上,對著那面銅鏡開始修修補補,不時拿余光瞟向姜逸塵,語畢時刻,他拿下了常戴于頭上的斗笠,轉過身來,與姜逸塵相對而立,此時的韓無月除了蓬松的頭發和較為壯實的身板可作為區別之外,面容赫然與姜逸塵一般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