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區，建內大街七號，光華長安大廈１５層，１５０９。
“歡迎秦總光臨。”金南佶迎了上來：“我是三行重工在中國辦事處的負責人，金南佶，歡迎秦總的到來。”
秦濤看著四周。
這個辦公區大概有兩百多平米，外面是格子間，里面是各種分開的小房間，有辦公室，有會議室。
一切都非常的嶄新，甚至在空氣中，還能聞到油漆的味道。
“你們這辦事處，是剛剛建立起來的吧？”秦濤向對方說道：“是不是就是特意為了接待我啊？”
這句話充滿了不友好，甚至秦濤連握手都省了。
金南佶笑了笑：“當然不是，秦總，您對我們好像很戒備的樣子。沒錯，我們都是造船的，按照你們東方的話說，同行是冤家，但是，我們也同樣相信，只要能找到彼此的不足，相互取長補短，還是能在一起合作的。”
“合作？我們能有什么合作的嗎？”秦濤說道：“而且，你們信任我們明州集團嗎？按照伱們國內某些人的說法，大宙公司的破產，我是罪魁禍首，你們要讓我負責任的。尤其是，在我們基輔號航母公園的出發儀式上，你們南泡菜國的人，可是當場給我難堪的。”
秦濤說得如此直白，就連從中當翻譯的許正陽，都覺得有些好奇，接到電話之后，他們立刻就過來了，他還以為是秦總對卷板機感興趣呢，沒想到，秦總居然是來借題發揮的？
合作是不可能的，來這里出口氣還差不多？
不過，冤有頭債有主，目前來說，他們和三行重工，還沒有什么仇怨吧？
金南佶倒是沒生氣了，他笑了笑：“秦總，您果然是快人快語。沒錯，我們國內是有這種看法，不過呢，主要是那些大宙公司的高管們放出來的。您想，雖然我們政府出面，協調我們接手了大宙公司的爛攤子，但是，我們最多就是讓那些工人不至于失業，但是，那些高管肯定是不會聘請的。所以，他們拿不到高工資，心中當然會有怨恨。”
金南佶解釋得很清楚：“對我們三行重工來說，我們對貴方反而是感激的，畢竟，大宙公司沒有了，我們而已少了一個競爭對手。”
“競爭對手？你們難道不是抱團取暖嗎？”秦濤反問：“再說了，你們這樣說，還是要把大宙公司倒閉的鍋放在我們明州集團的頭上啊。”
“當然不是，對不起，我剛剛用詞錯誤。”金南佶繼續說道：“除了民船，我們還有軍艦建造，大宙集團的負責人是從軍隊出來的，在軍隊有很多關系，所以，經常能夠接收到大筆的軍隊訂單，現在，大宙公司沒有了，只剩下我們和現代重工瓜分這些訂單，我們當然是獲益的一方。”
秦濤點點頭：“那么，你們找我們過來，有什么事情？”
“秦總，大宙公司的倒閉，不該遷怒到貴方的頭上，我們認為，大眾公司最大的問題，就是工人，他們的工人經常抱怨工資低，經常鬧罷工，嚴重拖延了他們的生產。”金南佶說道：“而這樣的事情，在我們現代重工也會出現。我們不得不忍受大量的資金投入到工人的待遇上，給企業的發展，帶來了嚴重的拖累。”
秦濤已經意識到了，對方這是話里有話。
只要不是給自己下套，那倒是可以聽聽。
此時，金南佶察言觀色，也看到了秦濤臉色的緩和，于是他繼續說道：“接下來，請到我們的會議室里，我們一起詳談，如何？”
會議室里，金南佶繼續介紹。
“而現在，我們意識到了中國正在煥發勃勃生機，你們的貨幣對外貶值，這樣吸引了大量的投資過來，你們這里也有著廉價的勞動力。我們已經看到了很多公司都打算將工廠搬遷到你們的土地上，所以，我們也有這個打算，而按照你們現在的法律規定，不允許外商獨資，所以，我們必須要找個合作伙伴。”
金南佶頓了頓，目光中充滿期待，望著秦濤：“秦總，我們三行重工，有意和貴方一起合作，創建一個新的造船廠，不知道貴方有什么想法？”
合資建廠！
國家想要發展，就得引進國外的資金和技術，很多工業領域里，合資工廠早就建立起來了。
比如說，汽車工業，首都汽車廠引進了吉普的技術，華亭汽車廠搞出來了桑塔納，現在，也要擴展到造船領域了！
現在，中國的勞動力成本是很低的，而且，還沒有工會這種強大的存在，工人的待遇，完全看工廠領導的態度，簡直就是國外資本家的樂園啊！
三行重工看上了，也想要來找個伙伴搞合資，一起賺錢，這個動機，還是說得通的。
“你們為何選中了我們？”
中國有很多造船廠啊，還有一些是老牌的，為啥選中了新興的明州集團？
“因為你們是其中發展最好的。”金南佶說道：“貴方從八十年代末期崛起，短短幾年內，發展成為了中國最大的造船廠，還擁有了很多先進的技術，創造了一條又一條的新型船只，我們對貴方的發展潛力非常看好，所以很期待和貴方合作，我們既然要投資建廠，當然要找最強的合作伙伴。”
秦濤笑了笑：“那么，你們考慮過我們的想法嗎？”
金南佶搖搖頭，這點他還真的沒想過。
“在民船領域里，我們可以建造天然氣船、散貨船、浮船塢、大件運輸船等等技術含量很高的船只，目前的訂單已經排到三年后了，在軍用船只里，我們不僅僅給自己的海軍制造軍艦，還制造了出口用的航母。”秦濤的話語里面，依舊很不客氣：“現在，我們造船廠要資金有資金，要技術有技術，要訂單有訂單，如果生產不過來，我們完全可以自己建立新的造船廠，或者收購破產的造船廠，我們何必要和貴方合資？”
秦濤的語氣非常的不友好，還是帶著對南泡菜國的敵意的，而且，還理直氣壯。
老子自己就能干的事情，干嘛要要和你們一起搞？
金南佶頓時一愣。
他當然知道，秦濤對他們南泡菜國有意見，還充滿敵意，但是，他有信心，這些項目一定會讓對方滿意的。
所以，他很有涵養地應對著秦濤的言語，他有充分的信心。
但是現在，他卻突然發現，自己忽視了什么。
很多外資企業進入中國，尋找合作方，對方都是欣然接受，搖著尾巴上來那種，畢竟，只要搞合資，這些企業就會迅速發展壯大，生產出來的產品掛著外國的標志，更加的高大上。客戶呢？也喜歡買。
用一句話來說，就是崇洋媚外，國內是落后的，外國的東西是好的。
但是，也有少數人不這樣想，眼前的人自然就是其中之一。
他們在創造中國的先進產品，他們在攀登相關行業的最高峰，他們存在的目的，就是打敗國外競爭對手，成為世界級的強者，這種競爭對手，怎么可能放低姿態搞合作？
看來，這次談話是沒有結果的了。
“不過，看在貴方這么誠懇的份上，如果貴方堅持的話，合作的可能也是有的。”
聽到這話，金南佶又是眼前一亮：“還有機會？”
“是的，不過得答應我們幾個條件。”
“請秦總講。”
“首先，這個合資的造船廠，我們持有的股份要超過百分之五十，而且造船廠的各級負責人，都由我們來指定。”
這第一個條件，就讓金南佶皺起來了眉頭。
他們搞合資，當然是為了多一個造船廠來增加利潤，他們當然是要說了算的，現在，秦濤要求控股比例超過百分之五十，還要擁有人事任命的權力，那他們還要這個造船廠干嘛？
“還有，如果要合資，那就不能僅僅有造船廠，我們還希望可以和貴方同一個集團旗下的三行電子搞合作，成立一個專門的電子公司。”
和大宙公司不同，三行重工不是獨立是，它是一個大的集團，其中，三行電子絕對的赫赫有名，在炸手機之前，三行電子絕對是相關領域里面的龍頭老大。
現在，既然要合資，那也得加上三行電子！
其實，在92年的時候，三行已經在海河那邊設立了合資工廠，不過，那里現在生產的是錄像機，而且，也和秦濤沒有關系。
他自己的旗下，如果也能有個電子公司，那絕對能賺取高額的利潤，不過，這和造船有什么關系？
金南佶有些猶豫地開口：“秦總，貴方的集團不是造船的嗎？”
“沒錯，我們是造船的，但是，我們也希望將和造船相關的行業都收納進來，隨著技術的發展，船只上的先進電子設備越來越多，我們希望能自主生產，省得被相關供應商拖后腿。前幾年，我們兄弟單位就是因為上面的無線電調試，供應商不來，導致差點錯過交貨時間，承擔高額的賠償金。”
秦濤說得理直氣壯，我們要電子公司干什么用？當然是給船只搞配套的了！
他這理由，倒是可以解釋得過去。
“那么，貴方是打算組裝電子產品了？”
“不是組裝，是生產。”秦濤說道：“我們需要建立晶圓工廠，在國內生產芯片。”
“建立芯片廠？貴方不是造船的嗎？”
“誰說造船的就不能造芯片了？我們首都鋼鐵公司，早兩年就開始造芯片了。”秦濤說道：“我們雖然叫做明州船舶工業集團，但是我們首先有鋼鐵廠，有運輸公司，最近還成立了空中運輸公司，我們怎么就不能造芯片了？”
國內最牛逼的鋼鐵企業首鋼，已經開始高聲宣布了：“首鋼未來不姓鋼”，他們1991年引進日本NEC的芯片產線，1995年就銷售額9億。看上去，形勢還是非常好的。
但是，在九十年代，國內芯片和國外的差距是在逐漸拉大的，甚至比八十年代還大，這也是沒辦法的，因為芯片行業更新換代太快，需要不停地燒錢，泡菜國的芯片產業能發展起來，那是得到了國家的大力支持。
在市場不景氣的時候，國家就開始高額補貼，不斷輸血，讓三行電子能維持下去，幾年之后，競爭對手熬不過去垮了，他們就可以盈利了，然后投入巨額的資金，繼續搞研發。
電子行業就是這樣的周期性，而且，更新換代特別快，就算是賺錢了，如果不投入資金搞研發，很快就得落伍，很快就會被淘汰。
如果沒有國家輸血，三行電子早就不知道死過多少次了。
雖然秦濤是造船的，但是，他也得造軍艦，軍艦上需要大量的電子技術，所以，還是有引進的必要的，而且，他不怕燒錢，只要他搞，那就持續地投入進去，不管是資金還是人才，都要搞起來，直至將芯片產業徹底搞成熟。
軍艦的有了，民用的也有了，哪怕就算是不盈利，為了國家，他也要搞。
不過嘛，現在談這些還是早了，他說出來，不過是抬高談判的籌碼而已，看看對方怎么接招。
金南佶面露難色，這個項目，太困難了！
“秦總，您這樣的條件…實在讓我們很為難啊，這樣，您要不要改天去我們三行集團總部，親自和我們集團的首腦談？”金南佶繼續和秦濤協商：“對了，我們接收了大批的大宙公司的造船設備，其中有一部分已經不需要了，貴方可以低價采購過去，這樣也可以展示我們合作的誠意。”
“是嗎？都有什么設備？”秦濤好奇地問道。
“好像有造潛艇的卷板機，我們就不需要了。”金南佶說道。
“好的，我知道了，不過，我最近很忙，沒時間過去，如果貴方有誠意的話，那就請貴方社長來我們這里，我不管在哪里，都會迅速趕回明州，接待你們的社長。”秦濤說著，站了起來：“好了，今天的會談就到此為止吧！”
金南佶的臉上，閃現出來了一絲惱怒，不過稍后，再次把笑容掛在了臉上：“好，我會轉達您的邀請的。”
對方很客氣，一直送到了電梯口，等到兩人坐著電梯下去之后，許正陽才開口說道：“剛剛的時候，我感覺到了一股殺氣。”
“那是當然，如果眼神能殺人，我都不知道死了幾百遍了。”秦濤很有自知之明。
雖然他們明州集團也發展壯大了，但是，最多就是和三行重工對等而已，整個三行集團，那是泡菜國國家級的龐然大物，邀請對方的社長過來，那對人家來說，簡直就是一種侮辱。
秦濤當然也感受到了對方眼神中的憤怒，不過，對方很有涵養，沒有當場發作。
“不過，對方一直忍下來了，你知道這是為什么嗎？”
“您剛剛的這些行動，都是在試探？您在試探對方的誠意？”許正陽何等聰明，立刻就明白了秦濤的意圖。
雖然是主動上門，但是，秦濤卻沒有客人的自覺，一直都是咄咄逼人的，占據了全部的主動權，按說，這不符合秦濤的風格啊，他是屬于那種表面上笑呵呵，背地里捅刀子的，大宙公司就是這么被他給坑了的。
現在怎么會這么鋒芒畢露呢？
現在，許正陽已經反應過來了，秦濤這樣做，就是為了看看對方到底誠意如何，是真的打算做生意，還是打算把秦濤騙到泡菜國去。
那么，結論是什么？
“看來，這些人真的不安好心，尤其是最后，還說出來了卷板機的事情，說明，他們誘騙您過去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秦濤笑了笑：“他們的膽子還真是夠大的，不怕引進嚴重的外交沖突。不過…”
“不好！”就在這時，許正陽突然臉色一變，接著，在狹小的電梯里，他一個健步沖出去，左腳踹在了電梯的側壁上，然后，右腳踹在了九十度夾角的另一側，兩下之后，他已經躥到了電梯的頂部，然后，狠狠地砸向頂棚最脆弱的排風扇。
秦濤也發現了不妥。
電梯的側面，七段發光數碼管顯示的樓層數字正常，現在才到了八樓，但是，在電梯中的感受是不同的，只有仔細體會，才能感受到電梯在加速。
電梯已經正常向下運行了，只能向下減速，絕對不可能加速！
秦濤也判斷出來了問題，而此時，許正陽的身體已經躥到了電梯的頂棚上方，看著上面冒著火花的牽引鋼絲繩，心中也是無比的焦急，他伸手下去，大聲地喊道：“秦總，快上來！”
秦濤伸出了雙手，接著，就被許正陽一把給拉上來了，這保鏢的力氣真夠大的了！
里面是電梯的豎井，一片漆黑，但是可以感覺到風在呼嘯而來，許正陽快速打開了小型手電，然后咬著牙說道：“秦總，你敢跳嗎？”
大廈里，三排電梯并行，他們乘坐的這個是中間的電梯，兩邊還有，其中一臺正在靠近過來。
“敢！”
許正陽滿意地看了一眼秦濤，干大事的人，不管遇到什么危險情況，都會鎮定自若，秦總這個軍火販子，心理素質剛剛的。
“一，二，跳！”
秦濤閉上眼睛，然后跳了出去。
這種驚險刺激的事情，他畢竟還是第一次做，他也知道，現在不能猶豫，電梯加速墜落下去，他根本就沒有時間考慮，必須要完全無條件的相信許正陽。
咣！他恰到好處地落到了旁邊的電梯頂部，兩腳上傳來巨大的沖擊感，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兩腿似乎隨時會斷掉一樣。
后背上傳來了感覺，許正陽已經拉住了他。
秦濤睜開了眼睛。
許正陽已經開始去踹這個轎廂的通風窗了。
咣，咣，咣！
三下，通風窗就掉了下去，伴隨著電梯轎廂里面驚恐的高分貝的喊聲，許正陽跳了下去，打量著里面唯一的一名女性，此時，這名女性一手口紅，一手小鏡子，正在補妝。
許正陽向上面喊道：“秦總，暫時安全，下來吧！”
秦濤也跳了下去。
“小姐，請不要擔心，我們不是壞人。”
轟！就在這時，巨大的轟鳴聲響起，整個轎廂都隨著一陣晃動，很顯然，這是剛剛他們乘坐的那部電梯跌落到底了。
隨著電梯的晃動，里面的女性身體也在晃，她驚叫著，身體向秦濤的方向歪倒過來。
下意識的，秦濤就想要伸手去扶，但是，當他看到對方手里的口紅的時候，卻是心念一動，身體向一旁躲開。
隨著聲音，口紅的末端突然冒出來了一團青煙，一枚彈頭從里面飛射出來，飛向秦濤。
秦濤只感覺到耳朵上火辣辣的，剛剛要是不夠機靈的話，肯定被對方給打爆腦袋了。
幾乎在同時，許正陽已經飛起來了一腳，踢在了女人的胳膊上。
啪！口紅掉落在了地上。
噗！女人嘴里飛出了一股鮮血，帶著牙齒飛灑開，許正陽的連環踢，已經踹到了女人的臉上，一招制敵！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