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日,國慶節。
這是國家難得的法定節假日,不過此時,明州市政府的會議室里面,卻是一片緊張,安靜的氣氛之中,只有秦濤在那里慢有條理地吹茶喝水。
“真沒有想到,明州鋼鐵廠廠長劉明剛的死,居然是有人在背后故意謀殺。”張領導開口說道:“這件事,咱們都有責任,居然沒有提前察覺,不過,現在不是追究這個責任的時候,我們要想辦法,將目前的局勢安定下來,尤其是,運輸公司那邊,不能就這樣垮下來。”
調查組是在昨天走的,一切都已經蓋棺定論。
前幾年,明州市運輸大隊調度員陶紅紅,指使趙九用各種手法,干掉了幾名競爭者,成為了新成立的運輸公司的負責人,表面上看,她帶著運輸公司紅紅火火的發展起來了,但是,每年一度出去旅游,都會去賭博,尤其是幾年這一次,輸掉了運輸公司的全部資本,才會貪婪地看上明州鋼鐵廠,然后殺害了廠長劉明剛,試圖搶奪鋼鐵廠的資產。
最后這件事,原本是會和以前一樣,隱藏在歷史之中,但是,明州造船廠的四個工人卻勇敢機智,從陶永峰的嘴里得知了事情的真相,這四個工人雖然打了人,卻是有功勞的,明州造船廠那邊,還給這四個工人發了一筆見義勇為獎。
真相大白,該抓的都抓了,一根線上的人都落網了,包括故意灌醉劉明剛,然后還讓他開車回家的那幾個熟人,也沒有逃脫法律的制裁。
但是現在,運輸公司也成了一個爛攤子了,被抽干了血的運輸公司,眼看就要垮掉了。
“運輸公司的虧空已經有一千多萬,他們那些汽車等固定資產加起來,還不到兩百萬,第一筆的兩百萬貸款,即將到期,如果還不上,那么,銀行將會造成巨大的損失。”張領導繼續說道:“這是國家的損失,所以,請大家想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現在,請大家暢所欲言。”
沒有人說話。
運輸公司資不抵債,已經到了破產的邊緣了,按說可以進行破產清算,但是,如果這樣做了,那銀行的貸款鐵定要成為壞賬了,對領導來說,這也將會成為工作期間的一個重大失誤。
所以,如果能夠將運輸公司挽救起來的話,最好要挽救一番,一旦重新煥發勃勃生機,那絕對是領導的一個政績啊。
張領導必須要用全力來挽救運輸公司,但是,談何容易?
沒有任何人附和張領導的話,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其中的難度有多大。
于是,張領導只能將求助的目光,望向了秦寶山,他知道,秦寶山的覺悟是很高的,這個時候,只有秦寶山能扛起這個擔子來。
“秦廠長,你們明州造船廠,家大業大,就算是接收一些不良資產也沒什么,你們要不要把運輸公司也納入麾下,這樣也可以壯大你們明州造船廠的實力啊!”張領導問道。
此時的秦寶山,一臉的苦楚。
“各位領導,我先給大家匯報一下我們明州造船廠最近的情況。”秦寶山說道:“在劉廠長遇害之前,我們的賬上,還有兩千多萬。不過,在接收了明州鋼鐵廠之后,我們履行了劉廠長簽署的那些合同,支出了八百多萬。”
“是啊,你們廠為此付出了很多,咱們都是看在眼里的,不是還有一千多萬嗎?”張領導說道,這點錢,正好可以彌補運輸公司的虧空啊!
“我們購買了一條沖灘到崇明島的油輪,正在改裝成浮船塢,這件事,各位領導也是清楚的。”秦寶山說道:“不過,改裝過程遇到了很多的問題,費用超支,目前我們在這個項目上,已經投入進去了三百多萬,接下來,可能還要投入一兩百萬進去。”
眾人倒吸了一口冷氣。
“我們還收購了華亭第二水泵廠。”秦寶山繼續開口。
“是啊,咱們知道,不是你們花一元錢收購的嗎?”張領導說道。
這件事,已經作為一個收購的傳奇,被傳遍了整個明州市,只是因為運輸公司的這個瓜太大,所以,被掩蓋了風頭而已。
“是的,我們是花一元錢收購的,但是,收購之后,我們要改進水泵廠的生產線,用來生產噴水推進器,尤其是需要從國外采購高端設備,現在已經投入進去了八百萬。”
“什么?”
眾人都睜大了眼睛。
原本以為,明州造船廠是他們市里最強的企業,接收個爛攤子沒問題,誰能想到…
“秦廠長,你們不會一步步來嗎?步子大了扯到蛋啊!你們就不能少投入一些嗎?”一名領導忍不住開口說道。
秦濤手里的水杯重重地放到了桌子上,嚇了眾人一跳。
“老頭子,我怎么說來著?你干了好事,沒有人會說你的好,你沒法滿足領導的需求,人家分分鐘沖你發威,你還以為自己是為國為民,哼,不過是別人的墊腳石。”秦濤說道:“你風格高尚,你舍小家為大家,別人會體諒你的苦衷嗎?”
秦濤這番話,讓會議室里面的氣氛陡然變了。
“小兔崽子,你說什么呢?”秦寶山惱了:“咱們既然有能力,就是要給國家,給政府分憂,運輸公司現在是個爛攤子,如果徹底垮了,會有多少人失業?”
“哼,他們失業,關咱們屁事?”秦濤掃了在場的領導一眼:“反正,我算是看明白了,有責任,讓你扛著,出了事,你兜著。累死累活,也只能拿死工資。到年底,拿個兩萬塊錢的獎金,還被人舉報了!當時,有誰肯站出來給你說句話?”
在場的領導們,個個臉都黑下來了,秦濤這是要干嘛?
“我已經累了,一個月幾百塊錢工資,只能奉獻,不能有任何的回報,拜托,現在已經是九十年代了,社會上已經有一批先富裕起來的人了,我憑啥要在這里苦哈哈的?”秦濤說道:“老頭子,造船廠能發展到現在,誰的功勞最大?哪一筆生意,不是我給拉來的?幾千萬的利潤,其中的每一分錢,都有我的功勞!”
“秦工,你說得沒錯,上次你被舉報,市里沒有幫你說話,是咱們的錯,以后,不會再有同樣的事情發生了,今年年底,你可以拿五萬,甚至十萬的獎金,都是你應得的。”張領導趕緊打圓場,他已經預感到了什么事情要發生了。
“五萬,十萬?那算什么。”秦濤說道:“南方已經有一個造船廠找我了,只要我過去,就是他們的一把手,年薪百萬,而且,每年還給我廠子百分之十的利潤分紅。這一年多來,我將一個瀕臨破產倒閉的明州造船廠,已經帶到了今天的規模,已經很不容易了,老頭子,你要發揚風格,甚至不惜拖垮自己,那就去做吧,如果船廠倒了,那些工人可以去找我,我會繼續帶著他們發財的。”
說完,秦濤站了起來。
那兩萬塊錢獎金的事情,已經讓秦濤的心徹底涼了,所以,他要撂挑子了!
眾領導都是一陣的緊張。
他們都很清楚,秦寶山的能力并不強,只是有威望而已,明州造船廠發展到現在的規模,都是秦濤的功勞,現在,秦濤一走,不用說運輸公司鐵定要破產倒閉了,就連明州造船廠,恐怕也會跟著垮掉的。
明州造船廠,明州鋼鐵廠,明州運輸公司,這些企業一旦垮掉,那明州的財政就完了啊,只剩下一個明州服裝廠,能干什么?利稅還不到其他幾個廠的十分之一!
以前的時候,他們總以為明州造船廠的輝煌,是自己的功勞,火車跑得快,全靠車頭帶,他們是領導有功,但是現在,一個已經被寒心的秦濤,已經決定要甩手不干了,危機就這樣切切實實地擺到了他們的眼前。
秦濤要的,可不是幾萬塊錢的獎金那么簡單,他只要出去,分分鐘就是能年薪百萬,就能有大筆的利潤分紅!
秦濤說著,站了起來。
“小兔崽子,你要是真的從這里出去,以后就別進我秦家的門!”秦寶山惱火地喊道。
“老秦,別激動。”
“秦廠長,消消氣。”
“秦工,秦工,先別急著走,咱們一定能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來的。”
“秦工,你可不能走啊,你要是走了,我們明州鋼鐵廠就徹底完了啊!”劉明喜在那里喊道:“弄回來的那些設備,沒有您的參與,咱們肯定會被外國人騙的啊!”
一時間,場面混亂起來了。
當秦濤在的時候,他們都覺得理所當然,現在,秦濤要走,他們卻突然發現,天要塌了。
張領導的眼珠子轉了轉,突然想到了什么,說道:“秦工,你先別著急,咱們這邊,也給你同樣的待遇,你把造船廠,以及下屬的鋼鐵廠和運輸公司,一起打包承包了,怎么樣?”
秦濤的心中一喜,現在劇情還沒有到達高潮呢,安排提出這個提議的人,還沒有開口呢,張領導居然自己就想起來了!果然,這就是解決問題的最終辦法啊!
在八十年代,國家就開始逐步推出放權讓利,經營承包制了。大批的小型國有企業,都開始被個人承包。
明州運輸隊就是在那個時候,被承包出去的,改成了運輸公司。
明州造船廠嘛,也在放權,但是并沒有被承包。
到了九十年代中期,國家進一步改進,抓大放小,很多國有企業變成了股份制企業,員工集資獲得股份,共同分取企業發展的利潤。
這個政策是在94年的時候提出的,所以,現在的秦濤還不能徹底地把明州造船廠變成自己的企業,不過,承包經營,那就妥妥的了。
“我承包?”秦濤搖頭:“我可沒錢承包。”
“不用你出錢,你只要肯出面承包就行,每年除了正常利稅之外,再給市里上交兩千萬的利潤,剩下的,完全由你們自己支配,市里不再過問,如何?”
“兩千萬?”秦濤呵呵一笑:“在我沒有插手之前,造船廠最火的年代,也沒有給市里上交超過五百萬。市里是穩賺不賠啊!”
“小兔崽子,市里這么好的條件,你還不答應?你還敢在領導面前討價還價?”秦寶山惱火了。
“老頭子,要是某年生意不好,一千萬都沒賺到,你再來市里,看看市領導是什么態度。”秦濤說道:“我還是出去自己干,至少一百萬的年薪是保底的。”
“小兔崽子…”
“老秦,別激動。”
“秦工,一千萬,咱們降到一千萬,如何?這可不止是你們造船廠,還有鋼鐵廠和運輸公司,利潤的總和,上交一千萬。剩下的,你們都自由支配。秦工,憑你的本事,這點利潤,毛毛雨啦。”張領導說道。
“你小子要是還不答應,我就沒你這個兒子!”秦寶山說道。
秦濤端起茶杯來,喝了口水,然后說道:“好,那我就勉強接受,先簽個十年的合同吧,唉,我的青春啊,都奉獻給明州市了。”
“行,小劉,去拿承包的合同來!”張領導生怕秦濤反悔,這次會議,先讓秦濤簽字再說,至于向上級匯報的程序,慢慢來吧。
年底之前,整個合同的流程總是能走完了。
這下,運輸公司也能活過來了,鋼鐵廠也不會倒閉,造船廠還能發展下去,市里除了稅收,每年還能拿一千萬的利潤,想到這好日子,張領導就是兩眼放光。
“我有幾個想法。”秦濤繼續說道。
“講,請講。”
“既然現在已經有四個廠子了,那我們應該改一個名字,叫做明州船舶工業集團。”秦濤說道:“我是整個集團的老總,一切都由我說了算,市里只管拿錢,其他的事情,不能有任何的干涉,還需要給我提供絕對是支持。”
說完,秦濤看了在場的人一眼:“比如說,負責供電的領導想要把自己的親戚安排到集團里擔任要職,被我拒絕,然后就找借口掐斷我們的供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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