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
石仁山想盡辦法，方才得以讓靈魂重聚。
然而稍有不慎，身軀還是會四分五裂，只因肉身被大卸八塊，沒有縫合。
陽九在縫合他的尸身時，前所未有的暢快感，讓他欣喜若狂。
此前的那個縫尸人在縫尸的時候，他就站在旁邊看著，默默給那縫尸人鼓勁。
然而就連他自己，竟都無法控制自己的肉身。
那個縫尸人慘死后，朝廷竟然沒再派縫尸人給他縫尸，簡直可笑。
只是這狂喜還沒消息，他就被一股神秘力量給帶到了這里。
陽九輕笑道：“想來你也看到了，我就是個普通的縫尸人。”
石仁山卻知道陽九并不普通，能夠縫好他的尸體，還能將他的靈魂帶回這里，這個縫尸人極度危險，須得小心。
陽九背著手，絲毫沒將石仁山放在眼里，道：“你不說也沒關系，你們塞北石家，肯定會屈居人下吧？”
石仁山眉頭緊皺，愈發心驚。
塞北石家這樣的稱呼，他已經有太久沒有聽過了。
他們為了達成某種目的，所有人都做好了隨時獻身的準備。
“不能讓你活著了。”石仁山的眸中殺意驟現。
盡管他的實力還不是很強，但要殺死一個人，當能做到。
話音未落，石仁山已是張開雙臂，嗖一聲便撲到陽九面前。
陡然有金芒乍現，一道符光擊中石仁山的身子。
石仁山哀嚎著倒飛出去，落地后身上冒出滾滾濃煙。
“你、你你…”石仁山的聲音迅速虛弱。
在恐怖的濃煙中，石仁山快速消散。
這是陽九第一次用殺鬼符，想不到威力竟是如此強大。
關鍵是這張殺鬼符，還是他照貓畫虎畫出來的，威力跟系統獎勵的那張殺鬼符，肯定無法相提并論。
宿主鏟除惡靈，獎勵一百點功德，目前剩余功德點數為一千五百五十五。
一百點功德？
石仁山的靈魂，看來足夠邪惡。
石仁山都這么邪惡了，那作為同族兄弟的石雄雄呢？
陽九跟石雄雄也是打了不少交道，怎么說這個人呢？
總體而言，石雄雄給他的感覺很詭異，像是笑里藏刀。
此人的城府之深，恐怕絲毫不弱于魏忠賢。
魏忠賢想要對付石雄雄，或許真是一件好事。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但愿魏忠賢和石雄雄能斗個兩敗俱傷。
陽九想著離開房間，轉而來到隔壁的地字三十號房。
躺在寒玉棺中的是具老翁的尸體。
尸體眉心有個血洞，肚子被剖開，里面是空的。
翻看縫尸記錄，有多達五個縫尸人，先后因此尸而亡。
縫尸人死亡的原因，亂七八糟，笑死的，哭死的，勒死的，碎尸而亡的，恐怖至極。
陽九剛要掀開棺蓋，就聽頭頂傳來一個陰冷的聲音：“敢動我的棺木，大可試試。”
一抬頭，就看到老翁的魂魄，緊緊貼在屋梁上，一雙充血的眼眸瞪得很大。
陽九笑問道：“所以那么多縫尸人，都是你殺的？”
“人死的時候是什么樣，死后就該是什么樣，朝廷都在砍頭，卻還要縫尸，真是虛偽。”老翁冷聲吐槽。
陽九覺得這話本也不錯。
既然尸體不全會增大尸變的可能性，那朝廷不如干脆取消砍頭，對那些死刑犯，全都絞死算了。
劊子手多砍一刀，就得讓縫尸人費力去縫尸。
有些尸體會變得古怪，直接奪走不少縫尸人的性命。
像別的殺戮，尸體受損無法避免，唯有死刑犯被砍頭，是可規避的。
陽九想著笑道：“讓你死后的遺容稍微好看點，不是挺好的嗎？”
“對付虛偽的人，就該殺之。”老翁說著撲擊而下。
陽九舉起右手，掌心貼著一張拘鬼符。
老翁猝不及防，一頭撞進了拘鬼符。
接下來該如何處置老翁的靈魂，還得先看看這老翁是善是惡。
老翁若是好人，等尸體縫好后，再渡他離世。
若是壞人，那燒掉拘鬼符讓其魂飛魄散便是。
掀開棺蓋，一股臭味襲來。
老翁的尸體在裝入寒玉棺前，已開始腐爛。
凈手焚香，引線縫尸。
頃刻間，老翁的尸體就被縫好。
出現后，開始記錄老翁的生平。
這老翁名叫齊傳光，自幼孤苦，乞討為生。
因他極為機靈，深得小城百姓的喜愛。
就連小城里的乞丐，都很照顧齊傳光。
也是在機緣巧合之下，齊傳光加入了丐幫。
在丐幫中，有不少武功高強的前輩，都很喜歡齊傳光，平時沒事的時候，就會指點齊傳光一二。
但齊傳光實在沒有練武的天分，就算有再多的名師相授，也無法成為頂尖高手。
不過相比普通人，齊傳光還是能夠做到以一敵十。
后面他能在丐幫站穩腳跟，并慢慢爬上高位，靠的不是武功，而是頭腦。
天底下多得是乞丐。
丐幫想要發展壯大，并不是簡單的將所有乞丐都招進來。
一個幫派的強盛，在于幫派的每個幫眾，都能為幫派的發展盡一份力量。
作為幫派本身，首要做到的就是要讓所有幫眾吃飽飯。
相信許多乞丐肯加入丐幫，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填飽肚子。
齊傳光提出了許多切實可行的法子，給丐幫創造了極大的收入，讓所有乞丐都過上了非常滋潤的日子。
盡管齊傳光的武功不高，但在丐幫內部，所有弟子都當齊傳光是神一般的存在。
到四十歲時，齊傳光已是丐幫的八袋長老。
年輕弟子當中，讓齊傳光成為下任幫主的呼聲很高。
齊傳光心知他不是當幫主的料，能夠在丐幫擁有一席之地，已是上天垂憐。
齊傳光勤勤懇懇，只是為了讓更多人吃上飯。
好在丐幫內部沒有爭斗，上下一心，在江湖中很快就擁有了很高的地位。
齊傳光的名字，也是轟動江湖。
任何門派，都需要有一個齊傳光這樣的人，才能發揚光大。
江湖紛爭，虛虛實實。
哪怕丐幫很少卷進江湖紛爭中，但身在江湖，有許多事都是不由己。
萬佛窟的佛手驚現江湖時，齊傳光正帶著一群年輕弟子，在江湖中歷練。
他們碰到了一伙人，正在激戰。
地面上倒著許多尸體，風中的血腥味，嗆得人難受。
一般遇到這種事，齊傳光都是選擇避開。
但在聽到佛手后，其余弟子都壓不住內心的渴望，不管齊傳光的阻攔，紛紛殺了過去。
齊傳光武功不強，只能亮出身份，希望決戰的眾人能夠化干戈為玉帛。
這一次，他高估了“齊傳光”這三個字。
那些人全都殺紅了眼，看到齊傳光靠近，立馬有人揮刀砍來。
齊傳光腳下快速挪動，險險避開。
正面卻是射來一支利箭，正中他的眉心。
齊傳光的身子還沒倒下，又有一道刀芒橫著噼來。
他的肚子頓時裂開。
看完生平，陽九倒很疑惑。
剛才齊傳光撲下來時，他以為這家伙生前是個惡人，想不到居然是個好人。
齊傳光作為丐幫的長老，在帶著丐幫弟子吃上飽飯的同時，也在竭盡全力幫助有困難的窮苦人家。
此等心腸，唯菩薩有之。
陽九想著合上棺蓋，先去洗手。
擦干手，陽九便撕開了那張拘鬼符。
齊傳光的靈魂從里面出來，看到棺中自己的尸體，已被縫好。
“你就不怕死？”齊傳光皺眉問道。
陽九笑道：“怕死就不會當縫尸人了。”
齊傳光卻很清楚，絕大多數的縫尸人，選擇從事這一行，不就是為了吃飽飯嗎？
要是真遇到什么危險，縫尸人往往跑得比狗還快。
“是我太固執了。”看到自己的尸體被縫好，靈魂也恢復完整，齊傳光滿臉羞愧。
全尸的感覺真的太好了。
陽九抱拳笑笑，問道：“前輩可有未了的心愿？”
任何能夠賺取功德值的機會都不能錯過。
未了的心愿？
齊傳光低下頭，沉思許久，最后說道：“倒也沒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如果現在要去陰曹地府，若能先見小不點一面再去…”
齊傳光的聲音越來越低，知道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他已經是個鬼了，人鬼殊途，如何相見？
“小不點？”陽九更想知道，齊傳光口中的小不點到底是誰。
齊傳光笑道：“他沒有名字，故而我就這么叫他，畢竟當年撿到他時，他真的很小很小。”
聊了半晌，陽九驚訝地發現，齊傳光口中的小不點，竟然正是如今江湖中聲名赫赫的九指神丐。
陽九頗為懵逼，誰能想到，九指神丐是被齊傳光養大的。
“前輩，你想見的人，如今就在長安。”陽九說道。
齊傳光不由愣住，半晌后嘎聲問道：“當真？”
眼見為實。
若見不到真人，陽九就是將話說得再好聽，齊傳光也不會相信。
最近幾天有點冷落甘思思，陽九看看夜色，不打算再縫尸，就帶齊傳光去見九指神丐一面，然后回家睡覺。
九指神丐落腳的地方，乃是一座城中破廟，年久失修，無人問津。
盡管夜已深，但九指神丐還沒有睡，而是抱著酒壇子，咕冬咕冬喝著。
齊傳光看到九指神丐，更為震驚。
萬萬想不到，當年的小不點，如今居然也變成了擁有白絲的老頭。
“小不點，都長這么大了，還嗜酒如命。”齊傳光的臉上盡是笑意。
九指神丐的目光，卻是落在陽九身上，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哈哈笑道：“陽大人來得正好，正愁沒個酒友。”
陽九笑道：“吃酒的話，改天也可，今晚，有人想要見你。”
齊傳光此刻淚眼婆娑，已然很是感激陽九，看到當年他辛辛苦苦養大的孩子，也已經變成了一個小老頭，再沒有比這更有成就感的事了。
陽九一彈指，笑道：“前輩，看看我身旁這位是誰？”
“師、師父？”九指神丐的酒頓時醒了一大半。
自從齊傳光離世，九指神丐滿心悲傷，喝得大醉一場。
醒來后，齊傳光的尸體去了哪兒，九指神丐都不知情。
齊傳光頗為震驚，顫聲問道：“小不點，你看得到我？”
師徒二人敘舊的時候，陽九就站在旁側，并不打擾。
兩人說說笑笑，笑笑哭哭，活脫脫像倆孩子。
約莫半個時辰后，齊傳光能夠感覺到，他該離開了。
九指神丐哭成了淚人兒，極力挽留。
齊傳光抬手摸摸九指神丐的腦袋，笑道：“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傻。”
九指神丐心想傻就傻點吧，要是能換回師父的性命，他絕對會毫不猶豫的赴死。
“陽大人，真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齊傳光抱拳行禮。、
陽九還禮道：“舉手之勞罷了，前輩一路走好。”
九指神丐淚汪汪地看著齊傳光，心知無論用任何辦法，也留不下師父。
齊傳光笑著朝九指神丐揮揮手，便轉身離去。
迅疾出現：
宿主幫齊傳光了卻遺愿，獲得十五點功德，目前剩余功德點數為一千五百七十。
這功德值就是最好的謝禮。
“陽大人，家師的遺體…”九指神丐哭紅了雙眼，淚水仍然止不住往外流。
陽九道：“就在東廠閻羅殿，明天前輩可去東廠領走。”
如果九指神丐不去，齊傳光的尸體，極有可能會被送回丐幫。
確認身份的尸體，在被縫好后，往往都會送回去。
那些身份不明的尸體，縫好后，就會被埋進亂葬崗。
“陽大人，大恩不言謝，來日方長，必當…”九指神丐情緒激動，都有點語無倫次。
陽九抱抱拳，轉身離開。
回到家里后，甘思思果然還沒有睡。
洗過腳后，難免又得在冬夜里流點汗。
次日陽九睡到日上三竿，睜開眼后，身邊沒有甘思思。
不過在桌子上，倒是放著包子，還帶有余溫。
年后，火鍋店開門營業后，生意太過火爆，甘思思每天都是早早去幫忙。
就算又找了好幾個員工，可店里的活，好像永遠都干不完。
“陽大人…”
陽九正在吃肉包子時，院外傳來冷血的喊聲。
陽九抓起兩個包子，開門看到來人果然是冷血，笑問道：“冷血，有事？”
“當然，而且還是大事，快跟我走。”冷血說著直接牽起了陽九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