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欽差到底是誰啊?”季亮實在忍不住,問道。
曾明知沉聲說道,“穆王。”
季亮心中一個咯噔,分外驚訝,到嘴的話直接脫口而出,“莫非是那個黑面閻羅?”
說完,季亮大駭,沒想到自己竟然將這種人人都知道,卻無人膽敢說出來的諢號說了出來。
輕侮王爺,這可是殺頭的死罪啊!
曾明知眉頭大皺,連忙四顧,見周邊無人,提起的心微微放下,霍然怒斥,“瞎說什么?幸好此處無人,否則我也保不住你!”
季亮連連躬身,一臉后怕。
稍稍平復了情緒,曾明知皺眉,點頭說道,“沒錯,正是穆王。”
穆王,先帝第四子,女帝瞻慶的胞兄,生性不茍言笑、殺伐果斷,雖不善智謀,卻從軍八年,擁有一身戰功,威名赫赫。
女帝登基之后,穆王雖不再率兵,也沒有為官,只是做一個閑云野鶴的王爺。
但其對女帝忠心耿耿,是女帝最信得過的皇親貴胄,因而屢受重用。
如今派他前來,意味著女帝對此事極其重視,頗有不查個底朝天,就誓不罷休的模樣。
而季亮之所以懼怕,只因穆王有兩大戰績,為世人所驚。
瞻慶一年,七皇子不服女帝,意圖謀反,拉攏武賁軍企圖逼宮,被武相和穆王聯手挫敗陰謀。
隨后,穆王率眾前去七皇子府中,擒拿其妻妾子嗣。在女帝未曾頒布圣旨,沒有決定如何處治之時,穆王親自監刑,將七皇子府中之人,滿門抄斬!
等到宦官持著女帝的圣旨趕到,所看見的,唯有滿目殷紅。
鮮血,溢滿整個府邸!
事后,女帝并未嚴懲穆王,只是罰俸三月。
眾人便知,穆王所為,深得女帝之心。
但先前未得同意,就敢如此屠戮皇子府邸,穆王的殺性,可見一斑!
第二件事,便是瞻慶二年的貪腐案,時任戶部尚書的汪職,貪墨國庫數百萬兩。事發后,女帝震怒,將此事交于穆王,牽頭大理寺、刑部、都察院,進行三司會審。
原以為此案短時間就能了結,怎知穆王審查了足足五個月,揪出數百名貪官污吏。
哪怕只是收受了幾兩銀子的小吏,也被揪出來,下獄待審。
由此,百官人人自危,無人敢說自己清白無辜,就怕不知什么時候,自己也會因此罷官入獄。
眼看此案無止無休,牽連越多,女帝才頒旨下令,制止了穆王。
縱使如此,牢獄中也擠滿了貪官污吏,再無空處。
由此,面色偏黑、殺伐果斷的穆王,便有了黑面閻羅的稱號,傳遍了臨瞻各地,甚至名揚眾多王朝。
知道是此人前來,曾明知心中發慌,擔心自己會不會因為一個小小的罪名,就被穆王革職待審。
若是因此遭了屠戮,那就…
一時間,曾明知和季亮滿目惶然,不知所措。
離闌府城外,駐軍營地。
大帳中,有兩人相對而坐。
一人身形如熊,極為壯碩,眼瞳間有著一絲戾氣。
另一人面含微笑,眉宇間的銳氣若隱若現,其身著藍衣,雖不像對面那人鋒芒畢現,但身形挺直,依然有著無匹的軒昂氣息。
“將軍肯應邀前來,末將喜不自禁!”極為壯碩的權深翰,笑著舉了舉杯,對身著藍衣的景勛恭敬說道。
景勛舉杯同飲,而后贊道,“一路行來,軍容整肅,可見校尉大人治軍嚴明啊!”
“哈哈,”權深翰開懷一笑,“無他,軍法嚴苛罷了,士卒莫敢不從。”
景勛微微瞇眼,并不贊同。
軍法嚴明,能帶出好兵,但軍法嚴苛,就過猶不及了。
如此一來,士卒在高壓之下,雖會聽令行事,但卻未必能夠凝聚軍心。
察覺出景勛的態度,權深翰也不多說。
他知道,景勛向來愛兵如子,因而深受麾下的敬愛。
但他不需要,他只要麾下知道,不遵從,就得受罰,甚至得死!
于是權深翰轉而說道,“事到如今,將軍還神態悠然,這般心性,遠超常人,末將佩服!”
景勛說道,“本將的心性并未有多厲害,不過是不以為意罷了。”
“能不以為意,視功名利祿如云煙,正是將軍的過人之處!”權深翰再贊,“將軍所為,天下無人敢于仿效!”
景勛搖了搖頭,正色說道,“原本我也覺得,我之所為乃勇士也。可昨日聽一人說了,方知過于自私。”
權深翰微微瞇眼,他如此夸贊,乃別有目的,可沒想到景勛竟會反省自己。
因而好奇,問道,“何人說了什么?”
“他說,任其職,盡其責…這句話說的很貼切呢。”景勛笑了笑,補充道,“一個很有趣的朋友,想不到他那淡然的外表下,竟有如此赤誠之心。”
想到昨日與秦易相見的場面,景勛頗為回味。
與同樣優秀的人相處,就是愉快。
見景勛不肯多說,權深翰也不多問,正想接著閑談,大帳簾子突然被掀開,一名士卒跑了進來。
看了景勛一眼,士卒跑到近前,對權深翰恭敬說道,“大人,巡撫傳來文書。”
權深翰接過,打開一看,眉頭頓時皺緊。
想到景勛在這,不能表露得過于明顯,于是舒展了眉頭,但他的臉上,依然可見一絲憂慮。
景勛見了,不由淡笑。
收起文書,示意麾下離去,權深翰暗暗疑惑,不知道景勛在笑什么。
明白對方所想,景勛緩緩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文書中所寫的應該是欽差人選吧?”
“來者是穆王?”景勛接著說道,貌似詢問,但語氣卻頗為肯定。
權深翰霍地瞇眼,微微一驚,沒想到景勛竟如此能猜會斷,不愧是武舉傳臚!
“的確。”他緩緩地點了點頭。
驚訝之后,便是憂慮,穆王的威名,權深翰自然知曉,因而心中猶豫,是不是該滅口,殺掉所有知情的親兵。
但若是只殺掉親兵,卻不動劉鑼,似乎作用不大。
可若是殺了劉鑼,千戶突然死去,必然會引起欽差的注意。
此外,眾多親兵身死,也會暴露嫌疑。
想到這,權深翰剛舒展開的眉頭,禁不住又皺起來。
抬頭,見景勛面色平淡,無驚無懼,權深翰略微佩服,也有些羨慕。
對方實力不凡,因而有大靠山,會受到傾力保護,所以才能不懼,而自己的后臺卻…
想到這,權深翰愈發了解到權力的重要性。
過了這關之后,一定要努力往上走,絕不能再受人所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