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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反間

  丘頓求見,令大家均感意外。

  剛才大師屋里動靜不小,房頂更是破開一個大洞。

  狂雷擔心胖子老大的安危,請了謝洛夫一起趕過來看望。

  暴雷另有公干,沒有出現。

  衛兵們不知道里邊發生什么事,沒有大師許可又不敢入內,只得在外邊張頭張腦地探看。

  就在此時,丘頓來了。

  “你來做什么?”西萊爾等人站在屋外的空地上,她美目中泛著冷意問道。

  這丘頓,是敵非友,在遇到大師前,可以說是被對方追趕欺負了一路,啞兒夫婦更是因他而死。

  所以,雖然此時此地不宜尋仇,但西萊爾也絕對沒有好臉色給他。

  “見過大師,見過西萊爾公主!見過謝洛夫總長各位!”丘頓不卑不亢地向眾人施禮。

  謝洛夫等人雖然不了解之前發生的事,但也能清楚地感覺到西萊爾對丘頓毫不掩飾的敵意。

  狂雷對西西這位“醫療圣手”始終心懷感激,此時不待她吩咐,便把碩大的身體一橫,擋住丘頓的退路。

  大師沒說話,只向丘頓微微頷首,算是回禮。

  “公主殿下!此前丘某做下的事情雖有難言苦衷,卻自知積重難返!若殿下復仇之心,已經片刻難忍,便現在將丘某斬殺亦無不可!只是,在下從來不會引頸就死,還望您斟酌!”丘頓這話說得十分硬氣。

  他雖然身材矮瘦,面色發黃,可此時于包圍中卻能挺身而立,侃侃而談,倒也顯得氣度不凡。

  狂雷可不管他“凡不凡”,聞聽此言帶著挑釁之意,早已按捺不住。

  “黃臉的漢子,你轉過來,咱們比劃比劃!”他悶聲說道。

  狂雷其實已經在刻意控制音量,但仍然震得四周的房屋嗡嗡作響。

  “小朋友,稍安勿躁,且聽他說完再動手不遲!”大師發話道。

  他從心眼里喜歡狂雷這對兄弟。

  此刻,見狂雷為西萊爾仗義出手,毫不猶豫。

  便更確定這對兄弟都是那種一旦認可對方,便會赤膽忠心,追隨左右的人。不由得在心里暗贊胖子有眼光。

  “不過,等有時間還得提醒胖子,要多提點二雷。憨厚直爽沒有錯,可有時候也不能太過迂腐。打架便是打架,論的是輸贏,斷的是生死。哪兒有出手前還特意提醒對手轉過身來的道理?”大師暗想。

  大師與胖子,果然是“同道中人”!

  丘頓并未轉身。

  他雙眸異芒突顯,深深望了大師一眼。

  黃色的光暈閃現,“起!”丘頓爆喝一聲,猝然出手。

  隨著喊聲,西萊爾所站的位置,數根尖石破土刺來。

  誰也沒想到,丘頓會在眾人包圍之下發起攻擊。

  西萊爾首當其沖,再想放出屏障已然不及。

  “葉舞!”她嬌喝一聲。

  綠色的能量涌動中,西萊爾仿佛突然失去重量,像一片隨風飄舞的落葉般,變得毫不受力。

  尖石之刺,勁道剛猛,可惜遇到落葉,便有力難施。

  西萊爾這一招也是剛剛悟出沒多久。

  胖子曾經對她不會什么注術的事情,表現出不解和驚訝。可在西萊爾看來,那就是“嫌棄”!

  所以,她一直把這事放在心上。

  從四方街到王宮的路上,仍然為老奎恩的事情傷感不已的西萊爾,始終把目光投向窗外。

  此時正值初秋,有些著急的葉子已經飄落。

  正是這一幕,給了她靈感。

  琢磨一番之后,西萊爾便創出“葉舞”這一招。

  沒想到,她現學現賣,新招使出,便奏奇效。

  饒是如此,就在這一瞬間,西萊爾的靴底已被尖石刺破,柔嫩的腳掌也微感刺痛。

  她人在空中,已將屏障開啟。

  尚未落地,便將那柄烏黑的木錐向丘頓擲去。

  謝洛夫的注師級別,雖未至高階,卻也僅一線之差。

  他與察罕家族關系不淺,一到場中,便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西萊爾身上。

  可是,丘頓發動得太過突然,謝洛夫來不及阻止。

  倉促之下,他只得調動注力,掃出一片白芒,將那些尖石盡數切斷。

  也幸虧他這一掃,才使得那些尖石后繼無力,不至于真地傷到西萊爾。

  謝洛夫一擊出手,并不停頓,跟著又是一道白芒掃出,直奔丘頓胸腹而去。

  要說現場最后悔的,莫過于狂雷。

  他本來已經準備好,和丘頓光明正大地單打獨斗一場,哪知道這黃面小人居然會偷襲。

  想起剛才還傻呵呵地提醒對方轉過身來開打,狂雷追悔莫及之余,又百般懊喪。

  萬一西西公主受傷,縱使將丘頓撕成碎片,也于事無補。

  可惱!可惡!

  黑色的光芒驟起,狂雷含恨出手。

  他一記“天磬”,夾雜著剛猛的能量,向丘頓后心轟去。

  丘頓發起攻擊之時,便知道會招致這樣的結果。

  他一向最講究出手的火候,這次拿捏的,就是眾人不相信他在完全劣勢下仍敢發動突襲的心理。

  有時候,疏忽,哪怕只是一瞬,便已足夠!

  無論成敗,丘頓必須要賭上一把!

  此時,雖然西萊爾安然無恙,可在丘頓心里,已經是一片坦然,甚至還有些欣慰。

  他確實,盡力了!

  丘頓,閉目等死。

  大師一個閃縱,后發先至,已出現在丘頓身邊。

  他雙手連揮,袍袖飛旋。

  在眾人不解與驚愕的眼神中,木錐、白芒、天磬,盡被大師擋下收起。

  他傲立場中,淵渟岳峙,盡顯高手風范。

  “你是故意在找死吧?說說為何如此?”大師沉聲向還在等死的丘頓問道。

  丘頓,正處在巨大的震驚之中。

  他對大師的實力,本來就有極高的估計,可事實,更遠超他的預期。

  如此必殺的死局,卻被大師輕易化解,宛如兒戲一般。

  這是何等強大的存在!?

  丘頓怔立當場,無言以對。

  “給你三息,不說,就死!”大師冷冷說道。

  丘頓突然展顏一笑。

  他面向南方跪倒,從懷里掏出一塊黃色的玉牌,捧在胸前。

  玉牌上雕刻著一只黑白相間的巨熊圖形,古樸瑩潤,散發著柔和的微光。

  “你是暗影的人?”大師見到玉牌,脫口而出。

  暗影,是源于南方大國奇諾的一個傭兵組織。其成員身份復雜,除去注師之外,也包括其他領域有一技之長的人材。

  在同行之中,暗影的信譽極好,成功率也高。

  作為傭兵,他們行事的唯一信條,就是“拿錢辦事,不問對錯”!

  但實際上,暗影對任務的篩選甚是嚴格。他們自有一套規矩,并不是只要付得起高昂的費用,就能得到他們的服務。

  若非如此,恐怕他們早就成為傭兵界的老大了。

  這個組織,架構十分嚴密,找他們辦事的人不少,但也都是通過特殊渠道私下進行,交易方式極其隱秘。

  大師博聞強記,這才對暗影有所了解。

  不過,真正見到暗影的人,這還是第一次。

  丘頓點點頭,并未答話。

  他鄭重地向東方叩拜三次,這才起身,說道:“我身為暗影成員,已破了兩個規矩。第一,私下接單;第二,暴露身份。這兩條,都是死罪。”

  丘頓輕嘆一聲,接著說道:“所以,無需大師動手,待此間事畢,我也自會向組織有個交代。各位實在不必為我與暗影結下仇怨,不值得。”

  在場諸人,除去大師,謝洛夫也認出了丘頓的那塊玉牌。

  他甚至還代表魯爾士,和暗影合作過幾次,知道這個組織背景深厚,實力強大,網絡了各種人材為其所用不說,且睚眥必報。

  只是,連他也沒想到,剛被大師從死亡邊緣拉回來的丘頓,此時說話依舊十分強硬,居然還隱隱透著威脅。

  大師并未在意丘頓話里的威脅,他對另外一件事更為關注。

  他示意大家冷靜,這才對丘頓說道:“如此說來,你剛才明知不可為,卻仍冒然出手,便是想用自己的命挑起我們與暗影的矛盾嗎?”

  丘頓臉上泛起欽佩之色,暗想這大師不只技藝高絕,看問題竟也十分通透。

  “不錯。丘某此來,目的之一,便是在最后關頭,不惜一切代價,誘各位出手。用我這條命,令諸位與暗影之間產生嫌隙。”丘頓毫不避諱,直言以對。

  “哦!那丘先生的另一個目的,莫非就是聲東擊西,把我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此,好讓別人有機會對珠珠下手?”一個有些疲憊的聲音突然響起,胖子懶洋洋地走出殿門。

  他剛在生死線上走過一遭,體力透支嚴重,本來正在昏睡。

  可不知道什么原因,經過一番折磨,他的靈識比原來強大數倍不止。即使是在睡眠狀態,也對周圍發生的情況有所感知。

  所以,丘頓一來,他便已經知覺。

  之前沒出來,一是因為懶,二是不清楚丘頓的來意。

  現在出來,是因為到了該出來的時候。

  胖子的話讓西萊爾馬上緊張起來,作勢就要沖向珠珠睡覺的地方。

  “公主莫慌!暴雷在此!”一聲斷喝,宛如晴空霹靂。

  一個高大魁梧的漢子,脖子上坐著睡眼朦朧,扁著小嘴,滿臉不高興的珠珠,三步兩步便已到近前。

  正是狂雷的弟弟暴雷。

  “老大,我服了!果然不出你所料,剛才還真有人窺伺小姐午睡!我本想引他近前,再出手擒拿!不想此人甚是機敏,發覺有異便立即遠遁。我只瞥見他的背影,好像提著一把短戟!”暴雷還沒站穩,便大聲匯報道。

  “兄弟!我再次請求你,小聲一點!我知道你在此!可你嚷什么啊?”胖子被震得直頭暈,埋怨道。

  暴雷見胖子大哥責怪,諾諾稱是,模樣極其恭敬。

  他此前和胖子結拜完,就被派了差事,讓他保護珠珠,不離左右。

  按照胖子的分析,威爾遜等人此前受挫,必然不會善罷甘休。

  而他們最可能從珠珠下手。

  因為一旦成功,便可令其他人投鼠忌器,予取予求。

  暴雷受此囑托,便認真執行起來,成了珠珠的跟屁蟲,連小姑娘午睡也堅持不離左右,搞得珠珠好不自在。

  之前,大師屋里又是轟鳴,又是掀屋頂,熱鬧非常。

  珠珠卻絲毫未受打攪,睡得酣暢。

  暴雷幾次想出去探看,又怕珠珠有失,正在躊躇,便感覺到異常。

  此刻,他對自己這位結義大哥,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那一臉恭敬,完全是發自內心!

  丘頓是聰明人,看到這一幕,哪兒還有不明白的?

  他向胖子抱拳說道:“麥公子!你確實了得,稱得起‘算無遺漏’這四個字!”

  “那個,丘公,啊,不,丘先生吧!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這些恭維之詞呢,待會兒再說也不遲!”又被稱作公子啦!胖子繼續飄飄然。

  他確定了對丘頓的稱呼,便繼續說道:“你來的目的,說了兩個,第三個是什么?”

  “嗯!第三個嘛,是我要投降!”丘頓嘴角帶著一絲苦笑說道。

  剛才還硬得像茅房的磚頭,現在居然又要投降?

  除去大師以外,在場的眾人無不錯愕。

  至于大師嘛,既然胖子到場,自用不著他再費心思,接著看戲便好。

  “很好!投降好啊!那,麻煩您給說說,怎么才能讓我相信您是真要棄暗投明,而非詐降之計呢?”胖子瞇縫著眼睛問道。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丘頓暗道。

  他沉默片刻,才鄭重說道:“丘某此番行事,只是因為有把柄抓在加西亞手上,迫不得已為之。本次前來,也是受他們指使。先用調虎離山之計,圖謀珠珠。若不成功,我此刻本應再次出手。如果被殺掉,則可挑起暗影與你們的仇怨。如果僥幸不死,我便會假意貪生而詐降,之后再找機會與他們里應外合。”

  丘頓這番話,說得西萊爾及二雷兄弟等人無不咋舌。

  這可不是簡單的計策,而是計中計,局中局!

  只是,丘頓為何會坦白出來呢?

  莫非,他是真心投降?

  “就憑你的生死,便能挑起暗影與我們的仇怨?那么,你的身份一定很特殊。另外,我很想知道,你被加西亞抓在手中的把柄,到底是什么?”胖子從丘頓的話中準確找到關鍵所在,緩緩問道。

  丘頓看著胖子,眼中的神情極其復雜。

  “要不要說出真相?”他的內心在劇烈地掙扎。

  “你應該很清楚,你今天能走出這道門的機會,微乎其微。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只要不說出實情,下一刻,必是橫死的結局!有道是人走茶涼,你活著,或許對加西亞等人還有價值,可若你死了,便只是一具尸體。我勸你,不要寄希望于陰謀家對一具尸體所給出的承諾!換做是我,斷然不會自己死掉,而把最重要的東西放在加西亞這種人手里。我怕死不瞑目!”胖子對此前威爾遜“殺人誅心”的做法十分贊賞,此刻便也依葫蘆畫瓢使出,想看看效果。

  效果貌似不錯!

  胖子決定再加把勁,便又說道:“而想一死了之,只尋求自己的解脫,又豈是大丈夫所為?!”

  丘頓聞言,臉色頓時煞白。他低下頭,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良久,他漸漸穩定住情緒,也終于做出決定。

  丘頓再抬起頭,雙眼已經通紅,他長呼出一口氣,才緩緩說道:“暗影的現任宗主,正是家父。三年前,我因故離開暗影,在外闖蕩。結識了現在的妻子,并生下一女。現在,我的妻子、女兒,掌握在加西亞手中,這就是我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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