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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花葬

  丘頓喊了一聲“抓人”,他自己卻沒動作,而是緊緊盯著老奎恩的反應。

  倒是已經緩過勁兒來的巴茲正憋著一肚子氣,聞聲便帶頭沖了上去!其他人也隨著一擁而上!

  此刻的胖子,心早就揪在一起。

  他攥緊拳頭,喘著粗氣,渾身抖個不停。這是自小就有的毛病,好像也不全是因為害怕。反正一旦遇到大事,就是恐懼、興奮、激動、擔心、熱血、出汗等等癥狀齊出,總是如此。

  見對方動手,原本提著燈籠站在大門兩側的一男一女也動了,兩人周身騰起一片綠芒,雙手齊出,向前拋灑出一把顆粒樣的東西。

  那些東西在空中散成一片,閃著瑩瑩微光,煞是好看。

  “螢火蟲?”胖子一邊抖著一邊十分詫異。

  “長!”隨著一男一女的同聲喝喊,那些散發著熒光的東西竟然就在空中發芽生枝,勾連交錯,眨眼間便已筑成一堵厚實的藤蔓墻垛,將沖上來的眾人攔住,也把本與奎恩站得很近的丘頓隔了開來。

  見暫時擋住敵人,老奎恩腿一軟,倒坐在地,看來剛才傷得不輕。

  西萊爾的一張俏臉已經煞白,剛要上前攙扶,卻被老奎恩喊住:“別管我!這藤墻擋不了多久!快走!”。

  珠珠明顯和老奎恩感情很好,不顧一切就要上前。

  胖子看著這一幕,心里發急。

  那丘頓實力不凡,一出手就傷了老奎恩。看樣子,老頭八成已經沒有多少戰力。兩個仆人雖然也是注師,可他們只是出手阻擋,卻沒進行攻擊,說明對丘頓十分顧忌,只盼著能拖延時間。

  如此一分析,雙方高下立判。

  再加上對方人多勢眾,如果現在不趁機逃離,恐怕一會兒就是想跑也來不及啦!

  而且,巴茲一伙人的目標明顯就是珠珠,她要是跑了,投鼠忌器之下,沒準反倒不會太過為難其他的人。可要是全被抓住,那就難說了!

  “意氣用事!這女人夠漂亮!腦子卻不太好使!”胖子想著,猛地從門后竄出去。

  他一手抓住西萊爾的手腕,一手提起珠珠,返身就往院里跑。

  “你干什么?!放開!”西萊爾猝不及防之下被胖子抓個結實,心里又驚又怒,掙扎著喊道,語氣中滿是驚惶,再沒有之前的溫和從容。

  珠珠畢竟是只有五歲的孩童,被胖子的大手抓著,絲毫掙脫不得。

  她往對方身上踢了幾下,反而震得自己小腿生疼,不由得哭叫起來。

  “別鬧啦!快跑!不然他們更危險!”胖子被一大一小兩個女人踢打喊鬧整得心里煩躁,扯著嗓子喊道。

  他心里后悔,剛才自己偷偷溜了多好,何必惹這費力不討好的麻煩?

  郁悶!

  好在胖子這突然一喊倒是把西萊爾母女鎮住了,只覺耳朵里嗡嗡作響,一時竟忘了掙扎。

  胖子退入院中,重重踏了幾步,突然又將腳步放緩,拽著母女倆輕輕繞回到剛才藏身的大門后。

  西萊爾母女這才回過神來,對胖子鬼鬼祟祟的動作不明所以,一時間好奇心戰勝恐慌,糊里糊涂被他拉到門后。

  這時,就聽到門外“砰”的一聲響。

  順著門縫看出去,只見藤墻正中透出一節黃色玉質的劍身。

  “破”!隨著一聲斷喝,黃玉劍身毫光迸現,藤墻已經被開了一個大洞。

  隨即,劍身左劈右砍,粗壯的藤蔓便如敗絮般破碎。

  丘頓持劍上前,臉色黃里帶青。

  他之前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奎恩身上,沒想到這男女仆從也有兩下子,又聽到院里“快跑!快跑!”地喊,心下也是有些發急。

  見藤墻轉瞬便被破開,男女二仆微一錯愕,便毫不猶豫地繼續出手。

  兩人心意相通,一起前縱,同時手掌外展,將一團綠色的能量向外推去。

  “纏!”隨著二仆一聲喊,只見剛才藤墻所在的地面上,又迅速出現了一些藤蔓,它們彎曲似蛇,猶如活物般朝沖過來的眾人纏繞過去。

  這次丘頓有了準備,看著已經及身的藤蔓,他面帶冷笑,手中黃玉劍突然戳向地面,頓時擊起兩道土線,就像有什么東西在地下竄動一樣,直奔二仆而去。

  二仆還沒來得及反應,土線已經在腳下爆開,黃光乍現,土石激發。

  在這瞬間,男仆往前上了一步,擋在女仆身前。饒是如此,巨大的沖擊力還是將兩人一前一后轟飛,遠遠摔在地上,再難起身,顯然是受了重創。

  “冰爆!”見此情景,老奎恩也拼了。

  他不顧傷勢,藍色光暈再次涌起,抖動雙手向著眾人打出了一篷冰晶。

  丘頓似乎沒料到老奎恩還有還手之力,他見機也快,一個倒翻,人還在空中便已撐起一個由注力形成的黃色防護屏障,將大部分冰晶擋下。

  冰晶打在防護屏障上紛紛爆開,炸得屏障表面泛起一片能量波紋。

  還有些沒能擋下的,則直接擊打在幾個倒霉蛋身上,小小的冰晶卻蘊含著巨大的能量,啪啪的炸裂聲中,頓將那幾名不幸的大漢炸得血肉模糊,翻倒在地便沒了聲響,眼見是不活了。

  打斗見了血光,氣氛一下子狂躁起來,巴茲紅著雙眼,反手抽出一把長刀,吼叫著沖向已經委頓在地的奎恩,想要了結這個造成己方傷亡的老頭兒。

  “陷坑!”丘頓拿著黃玉劍,在空中劃了個簡單的圖符,指向奎恩。只聽轟隆一響,老頭身下便出現個大坑,奎恩猝不及防,已經掉了進去。

  “先別管他,辦正事!”丘頓說著,也不理一刀斬空的巴茲,率先沖進院里。

  巴茲不滿地哼了一聲,倒沒多說什么,揮手招呼著手下緊隨而入。

  老奎恩落入陷坑的那一刻,胖子就知道要糟。

  在這種時候,按一般的橋段,無論女人還是女孩,只要在場,恐怕都得驚叫一聲吧!

  果然,他忙手慌腳地正按住珠珠那已經張開的小嘴。

  還有一張嘴呢?!

  情急之下,找不到女主人檀口的胖子,干脆就把那張有著顛倒眾生魅力的俏臉,壓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嘿!這一招很有效!聲音真的止住了!

  珠珠是人小力微,無法掙扎,只得逆來順受!

  西萊爾卻已經處于“宕機”狀態,一向潔身自好的她,從未被任何異性如此“親密”地接觸過,不管是因為什么,這都是破題兒頭一遭。

  她雖惱怒胖子粗魯無禮的舉動,但又覺得他的每個舉措好像都有深意。美女剛想狠狠地咬這個可惡的胖子一口,卻聽到那強壯有力的急促心跳,一時間竟然感覺有些迷失。

  胖子此時可沒心情體察西萊爾的心情有多復雜,聽著雜亂的腳步走近,他后背向外,用龐大的身軀完全包裹住西萊爾母女,盡可能地將三個人的身體壓縮進院門后那狹小的空間里。

  同時,胖子伸出手指,往拴在門把手的細絲線上用力一勾。

  然后,他開始默念咒語:“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哧——!”絲線牽引著擠在側門門縫處的小盒子,觸發了其中的機關。

  一支煙花隨即射向半空,金色的花火在深沉的夜空中顯得十分瑰麗。

  煙花騰起的同時,側門也被撞開了半邊。

  丘頓帶著眾人沖進院子,正趕上花火綻開,更見側門半敞,便要追過去,可又突然覺得好像有些地方不對勁。

  這一猶豫,巴茲已經越過丘頓帶人沖了過去,“他們叫幫手了!大家小心!”巴茲口里喊著。今天這趟差事本想著簡單,誰知卻是變故叢生,要是連續損兵折將還不能抓到人,回去可怎么交代!

  看著這個情形,丘頓也來不及細想,忙也跟著從側門追了出去。

  “嘿嘿!這次咒語靈驗了!”聽著腳步聲遠去,胖子心里一松,看來暫時躲過了一劫。

  什么人在掰我手指,什么人在推我?!

  珠珠終于掙脫了“魔掌”,大口喘著氣,朝胖子怒目而視。

  西萊爾終于推開胖子,見對方居然是一臉疑惑的表情。唉!這到底是個什么人呢?!她紅著臉不敢再看胖子,忙拉起珠珠朝門外奔去。

  有點出乎意料,老奎恩竟然已經從陷坑中出來,此刻正盤坐在地上調息。

  見到滿臉惶急跑來的西萊爾和珠珠,老奎恩一驚,眼中閃過絲復雜難明的神色,心里不由得感動。

  “殿下,你們?”他說著就要起身,卻被趕到身前的西萊爾按住。

  接著,老奎恩的臉上便泛起一片難以置信的神情。

  一股綿軟柔和,卻異常純凈渾厚的注力從西萊爾的手上傳來。

  雖然奎恩自身的注力瞬間對外力侵入產生自然的抵抗,可是這股外力卻在接觸的剎那散開,滋潤進他的五臟六腑,轉眼間竟已不知去向。

  而老頭身上的傷勢竟就在這瞬間已然有了好轉的跡象。

  西萊爾放開手,美麗的眼眸露出一絲安慰的笑意,她已經感知到老人的傷并沒有想象的那么嚴重,只需要再稍加調息,就能恢復如初。

  看著老人疑惑的神情,她微微搖搖頭,說道:“奎恩老爹,很多事情我也是迫不得已,還要請您原諒。您先在這兒休息一會兒!我去看看啞兒夫婦。”

  奎恩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動了一下,作為直接的受益者,他已然明白,這個自己照顧了二十幾年,好像弱不禁風的女人絕不像她看起來那么簡單。

  她竟然是一位強大的木系注師,能力還遠在自己之上。

  因為只有級別高出很多的注師才能無視受注者本體注力的抵抗而施注,更何況這種浸潤式的治療,正是高階位木系注師的招牌注術。

  難道西萊爾竟然是如此強大的存在么?

  珠珠臉上掛著淚痕,依偎在老人身前。一時間,老奎恩的心里五味雜陳。

  胖子跟在后邊,不知道其中原委,就看老奎恩變顏變色地坐在地上,好像傷得也不那么嚴重。

  “哼!這老頭兒剛才莫非是出工不出力?要不怎么會如他所說,只這么會兒功夫就‘看著已無大礙’了?!”

  小心眼和記仇是胖子的又一個特點,別人講究“寬懷大度”,這家伙心中卻只有“牢記仇恨”這個原則!

  相比之下,仆叢夫婦的傷要重得多。

  男仆的身上已經被鮮血浸透,只留著一口氣強撐著。

  女仆艱難地撐坐在地上,把丈夫的頭摟在懷中,默默垂淚。

  西萊爾心中悲戚又感到愧疚,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住激動的情緒,從懷中拿出一個精致的水晶小盒。

  小盒里放著兩顆碧綠瑩透的藥丸,散發著一股清冽馨香的味道,站在近前的胖子只是聞了聞,都覺得神清氣爽,四體通泰。

  “一人一顆,快服下!”西萊爾對女仆說道。

  女仆感激地看了西萊爾一眼,卻沒有接過小盒,而是把眼神又轉到丈夫臉上。

  男仆張張嘴,只咿呀了一聲,便帶出了許多血沫,其中還有些黑色的血塊,竟是破碎的內臟。

  胖子這才發現男仆根本就沒有舌頭,難怪西萊爾叫他們“啞兒”夫婦!

  女仆溫柔地看著丈夫,仿佛已經從他的眼神中讀懂了很多東西。

  “殿下,他用不著了!給我一顆吧!”女仆說著,拿了一顆藥丸吞下。

  胖子發現女仆說話的時候并沒有張嘴,難道也是啞巴?他旋即醒悟過來,原來他們會說“腹語!”

  “殿下?!”他同時對女仆的稱呼十分詫異,綠衣美女竟被稱為殿下,這是什么情況?

  女仆將藥丸一口服下,突然一掌猛然擊在自己下腹,嗆噴出一口鮮血。

  “你干什么?!”西萊爾見狀一驚,想要阻攔卻來不及了。

  胖子看得發蒙,不明所以。

  西萊爾的美眸隨即閃過一絲凄然和無奈,她已經明白了女仆的用意。

  那綠色的藥丸實際上是滿含生命能量的靈丹,即使以啞兒夫婦現在的狀態服下,也斷然不至送命。可是他們受傷很重,縱使借助丹藥保得一命,今后那一身的注力怕也會喪失殆盡。特別是男仆,十有八九只能是個廢人。

  女仆剛才這一擊,是強行霸道地封住了身體的傷勢和藥丸的能量,也斷絕了體內能夠吸收藥力的脈絡。如此一來,雖然之后傷勢還是會慢慢發作,可是一段時間內卻保留了使用注術的能力。

  同時,由于封堵住了吸收藥力的途徑,藥丸的能量會在體內聚集,而且會越來越不穩定,那時一旦再遇到外力,很可能會產生爆炸。

  “就是這樣!你先去吧!”女仆此時反而平靜下來,對著丈夫溫柔地說道。

  “啞叔!”珠珠攙著老奎恩也來到近前,看著眼前這一幕,小姑娘雖然還不很明白發生了什么,但也感覺到悲傷壓抑的氣氛。她拉起男仆的手,淚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男仆艱難地朝西萊爾點點頭,卻像是在極其鄭重地行禮,然后再看向珠珠,眼中飽含著寵溺、不舍和期待。

  女仆拿出一粒種子放在丈夫雙手之間,又將其合攏在他胸前,隨后站起,右手撫胸,微微頷首。

  西萊爾等人也圍成一圈,注視著躺在中間的男仆。

  男仆雙眼微闔,仿佛在盡量集中身體殘存的力量。

  他旋即睜開雙眸,目光中已是精光閃爍。

  淡綠色的光芒中,男仆手中的種子發生了變化,就這么開始發芽,生長,散葉,開花。

  不多時,男仆的身體,便漸漸隱在怒放的花叢中消逝不見,原地只剩下一片盛開的鮮花。

  白色的花瓣,黃色的花蕊,襯托在綠意盎然的根莖之間,顯得活力四射又堅強不屈。

  “洋甘菊!”胖子認出了這種很有特點的花草,他心中更被這夫婦二人面對死亡時表現出的從容與決絕所震撼。

  是什么樣身份的主人,才能讓心智如此堅強的注師甘心為仆呢?

  只不過現在,可不是考慮這樣事情的時候!危機尚未解除。

  氣氛,壓抑!形勢,緊迫!

  “各位!那個,難受得差不多了,咱們是不是先避一避?”胖子不合時宜地提醒道。

  淚跡未干的西萊爾突然很有痛扁胖子一頓的沖動!

  這人簡直太可惡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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