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又打量了一遍表情如常的斯蒂芬妮，只覺對方有些奇怪，可是又說不上來哪里奇怪。
除了頭發顏色不同，對方給肖恩的感覺與現世的斯蒂芬妮其實是一個風格的，但離開一段時間，就是感覺對方發生了某種變化，卻又察覺不到。
色欲？肖恩又檢查了一遍，發現色欲只是一個人在那里靜靜地感慨呢。
奇怪了…肖恩松開斯蒂芬妮的手，后者沒有因為他的突然檢查而有任何表情波動，反而開口問道：“說完了嗎？”
“沒說完，唔——”肖恩眨了眨眼睛，決定實話實說，“你有沒有覺得哪里不對勁？不管是你自己身上發生的，還是你對于我的感覺。”
斯蒂芬妮盯著他思考了一會，最后點了點頭：“我漸漸開始感覺，我之前是不是見過你？而且我們倆應該很熟悉。”
肖恩一頓，有些詫異地望過去——這是靈魂的共通之處？
那何止是熟悉啊，你的所有姿勢全是我開發的…
這是幻境帶來的變化，還是…
肖恩的目光嚴肅了不少——難道說，因為斯蒂芬妮也進入了魂歸之峰，所以自己在幻境中見到的斯蒂芬妮也帶上了她的某些特質。
明明不在一個幻境內，但靈魂只有一個，這是真實的斯蒂芬妮和虛幻的斯蒂芬妮在共鳴？
肖恩望過去，習慣性地想要抱對方一下，不過，他的手伸到一半還是收了回去。
自己現在八歲，對方十一歲…這抱了總感覺怪怪的。
不過，倒是可以解釋自己那種奇怪的感覺哪來的——這是親密之人之間特有的熟悉感，自己在慢慢熟悉這個斯蒂芬妮，因為兩個斯蒂芬妮的靈魂在共鳴。
在斯蒂芬妮疑惑的目光中，肖恩聳聳肩沒多做解釋，這里終究是幻境，別做太多別說太多，不然萬一影響到真正的斯蒂芬妮怎么辦？
他表示沒關系，然后一屁股坐在對方旁邊的草地上：“色欲什么時候覺醒的？”
斯蒂芬妮露出思考的神色，隨即搖搖頭：“忘了…只記得在某個夢中，祂出現了。”
“祂說的你都信？”
“不信也沒辦法，我沒有力量——”黑發的斯蒂芬妮用指尖點著自己的膝蓋，目光悠然，“雖然很早我就意識到自己是特殊的，但這種特殊并不會為我帶來多少優待，畢竟，巫師有很多人。”
“我其實并不害怕沒有優待，只是，我在擔心另一件事…我怕自己習慣了平凡，習慣了平凡的自己。”
“平凡并不可怕，可怕是平庸，而一旦人失去了自己的渴望，陷于某種境地之中的話，平庸就會不斷地找上門來。”
“平庸這東西猶如白襯衫上的污痕，一旦染上便永遠洗不掉，無可挽回…”
斯蒂芬妮表情平靜，甚至在夜風中帶著閑適之感，但她口中的話卻不太符合她目前的狀態。
惟獨肖恩有些發愣，片刻之后他釋然地笑起來。
斯蒂芬妮在哪里都是斯蒂芬妮啊…骨子里的感覺還是一點都沒變。
他伸了個懶腰：“很有意思的說法——”
斯蒂芬妮把腦袋轉過來，出神地看著他，片刻之后開口問道：“那你就沒有什么想說的嗎？”
肖恩聳聳肩：“對一個男人產生好奇心往往意味著更多的展開。”
斯蒂芬妮面色平靜：“你甚至連收到霍格沃茨錄取通知書的年紀都不夠，大概還稱不上男人吧？”
“看表面是這樣——”肖恩笑起來，又對她眨眨眼，“你知道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后是什么嗎？”
斯蒂芬妮略微歪了一下腦袋：“一個貼心的女人？”
肖恩嘿嘿一樂，講了個不算冷的冷笑話：“每個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條脊椎。”
斯蒂芬妮愣了片刻，居然也瞇起眼睛笑了起來。
兩人看著半空中懸掛著的月亮，嘴角彎彎。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肖恩就早早地醒了過來，他隨手用變形術造了間大屋子，在里面睡覺倒還挺舒服的。
斯蒂芬妮揉著眼睛走出來，看到肖恩正在一件寬大的袍子上比比劃劃，有時候還會抓上一點腳下的泥土。
“這是在做什么？”她好奇道。
肖恩一邊工作一邊解釋道：“古代如尼文法陣，熬魔藥是肯定來不及了，不過我現在做一件可以自主呼吸的長袍問題不大…關鍵是不能引動我的魔力，而是要讓法陣吸收周圍的魔力來運轉。”
這里的斯蒂芬妮還聽不懂有關古代如尼文的這些知識點，只是懵懂地點點頭。
她又看到肖恩開始對第二件袍子比比劃劃了。
“這件給你的——”肖恩直截了當地說道，“沒什么危險，主要是不使用魔法來度過那些毒氣，你也在這呢，跟我一起去好了。”
“噢——”斯蒂芬妮乖巧地點點頭，表情微微雀躍。
等到肖恩制作好兩件臨時的魔法道具，太陽也已經完全從地平線上升起。
大概是周圍環境的原因，雖然旭日初升，但卻絲毫沒有澎湃的生命力之感。
相反，陽光透過霧蒙蒙的霧氣撒過來，又被格拉斯頓堡那土黃色的外墻反射了一下，那光芒變得昏黃起來。
這里不像是朝陽，反而像是落日。
“喏——”肖恩對著天空上方努了努嘴。
斯蒂芬妮聞言抬頭望去，昏黃色的光鋪展在天際，像一個上了麻藥的病人躺在手術臺上——而那光將格拉斯頓堡和周圍的綠地完全倒映在了天空之中。
那是一片古老的綠泊，倒映著的城堡莊嚴而腐朽。
“真神奇…”
肖恩把船放出去：“神奇的事情還有更多呢…”
綠瑩瑩的鎖鏈深入到了云層之中，小船漂浮起來，呈四十五度角想著半空而去。
肖恩把長袍丟給斯蒂芬妮，自己穿上另一件，隨后一馬當先地坐進了船里。
斯蒂芬妮快步跟了上來，臉上還帶著興奮之色。
“果然身邊的女孩子沒有一個是安分的主啊…”肖恩低聲感慨了一句。
“你說什么？”斯蒂芬妮轉頭問道。
“沒什么，走吧，看看這里的阿瓦隆是什么模樣的。”
斯蒂芬妮心中好奇，不過眼前發生的一切都已經足夠她消化了。
伴隨著船體的往上，在越過某個界限的時候，斯蒂芬妮感覺世界似乎突然顛倒了一下，一陣暈眩之后，她發現，自己已經乘船來到了一片沼澤之上。
還未等她開口說話，船體便猛烈地搖晃了起來。
泥濘的墨綠色沼澤地泛起了巨大的泥泡泡，似乎有什么東西就要從里面飛躍而出。
斯蒂芬妮瞪大了眼睛。
這時，肖恩的手從后方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后輩，溫聲道：“這里的守衛之一，只要你不招惹它就行了。”
女孩連忙點點頭，不知為何，有身后的肖恩在，她總感覺安心了許多。
肖恩則是觀察著周圍，腦子里是之前自己在阿瓦隆前進的景象。
“幾乎沒有差別…”肖恩默默想道。
腐臭的泥沼，巨大的陰影，看不到邊際的沼澤地，偶爾才會出現的枯樹。
就連那腐爛鯨魚游過后帶起的紫色毒氣也一樣。
不過，肖恩這一次的作品很成功，如尼文法陣的運轉自然需要魔力，但是，肖恩的這次設計中，讓如尼文法陣吸納的魔力來自沼澤地本身。
這里沉寂的魔力被如尼文符號所用，但卻不會引來那腐敗鯨魚的注意。
小船載著兩人慢慢地朝著沼澤地的深處而去。
心中默數著時間，當身下游過的黑影越來越多，肖恩和前方的斯蒂芬妮換了個位置并且輕身囑咐道：“待會發生任何事情都不要驚慌，抓住我的衣服，我不會丟下你的。”
“…嗯。”斯蒂芬妮重重地點點頭。
雖然認識沒多久，可她就是覺得對方特別值得信任，也不知道為什么。
鎖鏈突然震動了一下，而兩人也終于可以看到不遠處的岸邊了。
突然，那時不時響起的炸響聲一下子全都消失了，腐敗的鯨魚守衛似乎全部都安靜了下來。
霧蒙蒙的沼澤地上有了其他的聲音。
聲音在變大，兩人也終于聽到了那個聲音。
朦朧、凄美、悅耳，就像是神話傳說中海妖的歌唱一般引人著迷，令人神往。
肖恩在顛簸的小船上站起身子，朝著聲音的方向望去。
近了。
肖恩的瞳孔收縮了一下，還是那個女人，那個舉著雙耳壺的女人。
她頂著腐爛的腦袋發出動人悅耳的歌聲，腐爛的巨大鯨魚們聚集過去，渴望其壺中的水滴。
和肖恩之前見到的一模一樣。
那女人灑下了一滴清水，一只腐敗的巨大鯨魚縱躍而起，在搶到那滴清水后，它化作了一頭圣潔的獨角鯨魚，然后留下鯨歌，游向了云層之中。
這驚奇的一幕令斯蒂芬妮牢牢地抓住了肖恩的衣角，但她遵從了肖恩的囑咐，沒有任何驚慌的動作。
甚至于，她還湊過來小聲發問道：“那是什么？”
肖恩沉聲道：“我也不清楚，但我總感覺那里有什么東西我可以在這里找到答案。”
兩人所乘坐的船依舊沒有任何阻礙，他們終于靠近了之前看到的樹林。
濃霧散去大半，郁郁蔥蔥的樹林就在眼前，世界似乎被一條線給分割了開來，線的一邊是腐臭的沼澤地，濃霧和毒氣源源不斷，線的另一邊則是生機盎然的樹林，宛如童話故事中精靈們的居所。
“還是和之前一樣嗎？”肖恩心中默默想道。
可是，就在他這么想著的時候，他們正好經過了那個正在和腐爛鯨魚戲耍的詭異女人。
那女子抬起頭來，看到船上的肖恩，以及肖恩身后抓著他衣角的斯蒂芬妮。
“唔…”
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來，是那個女子發出的。
肖恩有些恍然，這聲音…
聽上去似乎不太高興？
這是怎么一回事…
現世之中，當肖恩穿過沼澤地的時候，那女子在最后望過來，用口型留下了一句“我等你”，這次，似乎是有了不一樣的發展。
那些聚在周圍的腐爛鯨魚們不安地聳動了起來，因為那個女子再次舉起了雙耳壺。
又一滴清水從壺中滑落了出來，但這次不是落向了那些腐爛的鯨魚，而是滑落到了女子腐爛的臉龐之上。
那些腐敗、孔洞、濃水…全部都在飛快地消去。
取而代之的是白皙的皮膚、精致的五官以及一雙熠熠生輝的漂亮眸子。
肖恩見過這張臉，因為在現世中，這張臉短暫地出現過，代價是那個女子的身體變成了腐敗的模樣。
但這次，她渾身上下都是如此的美麗，不同的是，那雙湛藍色的眸子里不再是溫和與熟悉的調笑。
精致而可人的女子鼓起了腮幫子，她在不滿。
腐敗的鯨魚們慌亂地退散開來，肖恩的小船突然就停滯在了原地。
那個女子快速地飛了過來。
“她沒有惡意…但她好像在生氣…”肖恩的腦海冒出來這么一個念頭。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可對方那雙嗔怒的湛藍色眸子就是給了他這么一種感覺。
美麗的女子靠近了，而肖恩也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對方的臉。
美麗如同精靈，帶著少女的活潑和嗔怒。
她飛到了小船的旁邊，先是用一種難以言明的眼神看了一眼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的斯蒂芬妮，隨后又不滿地看向了肖恩。
清脆動聽的少女聲音響起，出乎肖恩意料的是，一點沒有威嚴、也一點沒有圣潔——那就是一個不高興的少女。
“你…你怎么這樣？”美麗的女子先是不滿，可是話說出來之后就變得委屈巴巴的。
她就這么瞪大漂亮的眸子，活脫脫一個朝著男友撒嬌的小姑娘。
肖恩也沒搞清楚這劇情是怎么發展的，向來極會討女孩子歡心的他甚至不知道該怎么回應了。
男生…不，他現在就是個八歲的小男孩啊…
剛冒出來這個念頭，肖恩卻突然一頓——他難以置信地望向自己的雙手。
他變回來了，變成了自己現世中真正的模樣。
那個女子還在不滿又委屈的看著他，眼睛里甚至帶上了一絲淚光。
她指著斯蒂芬妮，質問肖恩：“你瞞著我在外面有別的女人了？！”(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