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格林德沃呼喚而來的疾風驟雨冰冷刺骨,但比這寒意更戳人的是格林德沃那尖銳的、沉重的、近乎責罵的話語。
“每個人,都給我認真地看著這一幕。”
格林德沃漂浮到了半空之中,他俯視著所有人。
“麒麟之行?多么古老而富有巫師獨特浪漫的儀式啊,哈——”他嗤笑了一聲,“在不丹這片土地,往昔在對你們低語,陳舊的世界告訴了你們什么?”
“一位年輕的小伙,”他指了指肖恩,“他比我、比你們在場所有人都適合這個領袖的位置。當麒麟向他下跪的時候,我沒有說話,我甚至在欣喜!多好啊,年輕的孩子更需要認可,我也希望巫師界的后進之輩可以不斷地來超越我!”
“而這位年輕人慷慨而又成熟,他讓麒麟再選擇一次——麒麟選擇了麻瓜。”
“起初,我和你們一樣,驚訝、不解,甚至是憤怒,一個麻瓜,何德何能——可是,麒麟不會騙人,這只證明了一件事,這位麻瓜,的確比在場的人都要純潔善良。”
格林德沃在半空中慢慢走著,雨幕在電閃雷鳴中化作了水的階梯,他走在階梯上,任由大雨打濕自己。
“然后呢,告訴我,你們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什么?!”格林德沃近乎是在用咆哮的語氣質問,“是不是,這個麻瓜,他不配!”
格林德沃話鋒一轉,帶著懶洋洋的嘲諷語調:“是啊,他怎么能配得上領導全體巫師呢——”
“可是,用你們快被舊律腐蝕的發霉大腦去想想吧——錯的是這個麻瓜嗎?不,雖然他是麻瓜,但他展現了自己的善良,這值得指責嗎?”
雷聲和格林德沃在一起轟鳴。
“錯的是這愚蠢的舊規則!錯的是不知進取的巫師!錯的是——明明身位這個世界最高貴的種族!你們卻要被成百上千年的、早已過時的腐朽法律所束縛!”
大雨澆在每一個人的頭上,可在場的巫師甚至沒有幾個人愿意撐起魔法的傘。他們就和格林德沃一樣,任由冰冷的雨水澆在身上,澆在心上。
他隨意地在雨幕中行走,半空中的水橋被他用力地踩下,水花四濺。
“讓我再問你們一個問題,善良是否是一種優良的品質?”
沒有人回話,格林德沃自問自答:“是的,當然是。”
“那么再問你們,巫師世界的最高領導人,只靠這所謂的善良,如何帶領你們走向更遠的未來?如何在這不懷好意的世界中挺起胸膛?又如何——讓巫師這個天然尊貴的種族可以不受束縛地、自由自在地行走在這個世界中?”
“你們心中的答案需要我幫你們說出來嗎?”
格林德沃的嘴角勾勒出了一絲笑意。
“奎妮,這位麻瓜先生的妻子,”他望向了已經蒼老的奎妮,“好久不見——據我所知,當伱們結婚的時候,美國魔法國會禁止巫師與麻瓜通婚。”
“這條禁令在一九六五年被廢止,什么組織在其中出了大力你應該清楚,那是我創辦的巫師權益保護組織。我并非支持雙方通婚,我只是在堅持我一貫以來的觀點——巫師,可以自由自在地行走在這片大地之上,去自由的愛,自由的恨,自由的做你們想要做的事。”
奎妮的呼吸急促了起來,她甚至揪住了自己的衣領。
格林德沃望向所有人:“這也是我要跟你們每個人說的,我的朋友們,我的兄弟姐妹們,我的同胞們。最高貴的種族卻像最卑劣的耗子一樣龜縮在那可憐的角落中,你們不會難受嗎?”
格林德沃拍著自己的心口:“從我感受到自己的第一絲魔力開始,我就覺得,這舊世界陳腐的呼吸堵在我毛孔的每一個角落里。”
他張開雙手,任由雨點砸在臉上,呢喃的自語敲在場內所有人、世界各地正在觀看著一切的巫師的心口上。
“喘不過氣啊…”
沉默,長久的沉默。
就連肖恩一時也無法自語。
他盯著天空中的老師,五味雜陳!
格林德沃的話術,或者說,鼓動人心的本領愈發可怕了!
這番話,不僅是敲在了那群亟需更高地位的純血統心上,更是敲在了那群中立者的心上。
自由的愛,自由的恨,格林德沃早就抓住了所有巫師的痛腳,而且他在盡全力地吸納每一個有可能支持他理念的巫師,他真的要把所有能團結起來的人擰在一塊。
甚至,他沒有痛斥麻瓜,沒有給人們描述麻瓜帶來的危害,可是,所有聽過這番話的巫師都會想到自己的處境——不能在人前施法,要穿著“符合正常世界”的衣著,甚至連帶著自己的寵物出去散步都做不到。
只要想到這些人,巫師們也就能想到這一切的根源——保密法、麻瓜、舊規則…
格林德沃緩緩地回首,沉默地和所有人對視,他的眼神沒有任何的偏移,這么靜靜地、堅定地看著所有人。
終于,在那下面的廣場處,有人咆哮了起來。
那個人甚至不是格林德沃的擁躉,他來自另一個參選者的支持隊伍。
他揮舞著魔杖,代表著格林德沃的綠色標記從杖尖直射云霄,綠色的煙霧和光芒在雨幕中模糊而刺眼。
“我們要自由!”
一呼百應,咆哮聲和標記炸開的響聲混在了一塊。
一個人、十個人、一百個人,越來越多的巫師們站到了一塊,格林德沃的標記在天空中肆意的炸開。
“自由!”
“自由的恨,自由的愛!”
“絕對不要再被束縛了!”
人們在激動地喊叫,汗水混著雨水一起變得火熱。
人們的呼喊聲匯聚成了那個男人的名字。
格林德沃張開雙手,他快步走下階梯,走到所有人的面前和他們平等的對視。
“你們是否愿意,和我一起,塑造新的自由世界?”
人群在沸騰。
“格林德沃!格林德沃!”
“格林德沃!格林德沃!”
肖恩和身邊的紐特對視了一眼,皆看到了對方眼神中的意思。
格林德沃成為新主席,已成定局!
肖恩完全可以想象到巫師們的激動心理,而且更別說他們,就連自己這個“知曉劇情”的人都難以抑制心中的激動。
在人群的刺激之中,就連他都想呼喊起來。
肖恩抬頭望向天空,任由雨滴打在臉上,希望能借此讓自己更冷靜一點地來思考整件事情。
這時,戴夫的念頭從他打濕的懷里傳來了。
“天空不對勁…”
肖恩心中一凜:“怎么回事?”
“雨好像有點奇怪,我比你更敏感,所以能察覺到——而且,天空中有強大的生物在盤旋,我能聞到它們大腦的味道…”
戴夫猶豫了一會:“有兩個大腦似乎很激動,另外兩個大腦又似乎在等待著什么命令?”
肖恩的瞳孔猛然收縮了一下,天空中有生物…而這雨不對勁…雨是格林德沃召喚的!
念及于此,肖恩快步越過身邊那些魔法部的高官、純血家族的族人等等,朝著正在接受歡呼喝彩的格林德沃走去。
就在他快要走到格林德沃身邊的時候,一個女人擠過了人群,她對著格林德沃呼喊著什么。
雨幕之中,格林德沃側過一點身子。
那個女人攤開了左手的手掌顯露出了上面的東西,緊接著,唯有從身后走來的肖恩看到,那個女人的右手中出現了一根魔杖!
魔杖對準了格林德沃,綠色的光芒正在閃耀著!
偷襲格林德沃,你吃飽了撐著的吧…肖恩腦海中的念頭還沒消去,更令他震驚甚至惶恐的一幕出現了。
格林德沃僵在了原地,他沒有對近在咫尺的襲擊做出回應!
肖恩瞪大了雙眼,幾乎是本能一般的,魔咒脫手而出!
無法使用大威力的魔咒,肖恩的戰斗直覺讓他選擇了自己出手最快的咒語!
最最簡單的蜇人咒!
而肖恩的戰斗直覺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那個女人的魔咒已然要脫手而出,突入而來的刺痛讓她歪了一下。
駭人的綠色光芒幾乎擦著格林德沃的衣服激射而出,在他身側的石板上炸開了一個巨大的窟窿。
飛濺的石子給格林德沃的臉龐劃開了一道口子,而他似乎終于從發愣僵硬的狀態中醒了過來。
格林德沃一手抓住了那個女人展示給他看的東西,一手直接抓緊了對方的喉嚨。
女人的魔杖飛出,她被高高地舉到了半空中,雙腳撲騰了起來。
而肖恩終于看到了那個女人的樣貌,那是…那是護衛隊的前負責人,死而復生并爆出了一大堆護衛隊黑幕的馬歇爾!
而在人群之中,似乎早有人準備好了。
“那是護衛隊的馬歇爾!護衛隊要刺殺我們新的主席!”
人群嘩然,在場位于明面上的護衛隊隊員們面面相覷,他們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格林德沃舉起了馬歇爾,任由她在那里掙扎。
他面色平靜,話語中帶著怒火:“知道是什么最讓我憤怒嗎?我的朋友們!當每個人都試圖讓自己讓我們的世界更好時,那些體內同樣流淌著魔力的人卻不想要看到這一切!”
“比敵人更可恥的是叛徒,抓住所有護衛隊的人!”
人群微微一愣,但立刻就有人偷襲了那些護衛隊的隊員們,而在這種情況之下,其他人也立刻跟著帶頭者出手!
護衛隊的人紛紛倒下,更多的人朝著那些已經開始逃跑的人追殺而去。
肖恩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怎么也沒想到會演變成這樣的情形。
這…這都是格林德沃計劃好的?!
他早就想好了…馬歇爾只是一根引線,在他的聲望達到最高點時現身刺殺,以此引爆早就埋在護衛隊之間的炸彈!
肖恩放眼望去,果然,那第一個對護衛隊出手的人在奔跑時露出了一瞬間的真容,標志性的滿臉疤痕,紐蒙迦德的看守伏爾托·巴塔!
“你早就計劃好了…”肖恩走到格林德沃的身邊,話說到一半卻吞回去了。
格林德沃已經把昏迷過去的馬歇爾甩到了地上,而他抓住馬歇爾展示物的那只手卻在輕輕地顫抖著。
格林德沃回頭看了他一眼,輕松一笑,把手里的東西收了起來。
“當然,”他悠哉哉地朝后揮了揮手,用只有兩個人可以聽到的聲音說道,“馬歇爾早就是我的人,我讓她回去,我也知道她一定會暴露。那群老不死肯定不想看到我成為眾望所歸的新主席——你看,馬歇爾是叛徒,他們知道了,我再囑咐馬歇爾對我出手,他們肯定也會知道。”
“歸來者們總是不服氣地想要扳回一城,他們會‘將計就計’,反過頭利用我的計劃,然后真正地殺死我。”
格林德沃笑了笑:“不過,倒是沒想到他們拿出來的東西確實挺有分量的…”
“也就是說,差點玩脫了?”肖恩頭疼地說道。
“你以為我是那種蠢貨嗎?”格林德沃掀開自己的長風衣,給肖恩展示了一下內側正在流動的透明屏障,“我的命可不準備交到那群蠢貨的手上,不過,你做得不錯,聰明的魔咒選擇。”
肖恩這才松了一口氣,而這時,身后,主席,不,已經是前主席了。
查理斯·沃格爾宣布:“麒麟之行沒有選出正確的人選,而根據到場者的選擇,蓋勒特·格林德沃,成為國際巫師聯合會的新任主席!”
這時,場內剩下沒有去追殺護衛隊的人鼓起了掌,其余的候選人雖然面露不甘,但他們也知道,即便再選舉一次,那贏的人也必然是格林德沃。
格林德沃對著那能將他的面容話語轉播到世界各處的旗幟張開了雙手。
“徒勞的話語顯得無力——我的朋友們,和我一起邁向這個新世界吧。”
肖恩則在到處張望,鄧布利多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在這里。
等到旗幟上的圖像漸漸淡去,肖恩才開口問道。
“這雨是不是不對勁?”
格林德沃微微一笑:“給你的那個徽章怎么沒帶上?”
肖恩取出那個徽章,然后驚訝地發現,上面有一個小按鈕,只要按下就會有帶著藍光的尖刺從徽章背面冒出。
格林德沃頗為得意地笑了笑:“只準備一個方案是最愚蠢的,這是我從…阿不思那里學到的。”
“你…”肖恩突然間恍然大悟!
“或者說,這才是我原本的計劃。”格林德沃背著雙手,平靜無比。